呂綺在去往東湖員工餐廳的途中接了個電話。

電話是韓瑞林妻子水嬌打來的,電話一接通,水嬌就在電話里嚎啕大哭。呂綺說,「怎麼了,我在外面開會呢。」

「嫂子,我不能跟他過了……瘟豬啊,我要找陶總……我知道你跟著陶總出去了……」

「究竟怎麼了?」真是見鬼,她怎麼知道自己陪著陶唐?

「他把家裡的錢都不知弄哪了……嗚嗚……他一定把錢給那個騷貨了。」

真是該死!還以為前天那件事過去了呢。

水嬌跟范永誠沾點親,算是范永誠的遠房表妹。正因如此,呂綺跟韓家一直關係較近。她以為韓瑞林真的把星期天那件事擺平了,看來麻煩未去,「嬌嬌,我在外面開會呢,你別鬧,別讓人家看笑話,等我回去再說。」她看到張興武出來,呂綺掐了電話。想了想,又給老范去了個簡訊,讓他去勸勸水嬌。

星期天晚上,呂綺和范永誠在韓瑞林家待到很晚,一直在做水嬌的工作。在呂綺看來,水嬌比那個艷名遠播的穆桂花強的多,無論是人品還是相貌,但韓瑞林為何去和穆桂花廝混,令呂綺深為不解。韓瑞林咬定那天就是誤會,他去穆桂花家是幫她弄短路的電線的,絕沒有其他。因為曹文東是同學嘛。但水嬌根本不信,連范永誠和呂綺也不信。韓瑞林笨手笨腳的,自家的好多事還要朋友幫忙,反而去穆桂花那裡學雷鋒?哄鬼嘛。但呂綺也懷疑,那可是下午,大院裡人來人往的,他們不太會做那種事吧?捉姦的是穆桂花的弟弟,韓瑞林急赤白臉地說,你可以問穆建華嘛。

這倒可以。如果穆建華做出有利於韓瑞林的證詞,那比啥都有力。水嬌果然說,我當然要問,如果你騙我,咱們沒完。

呂綺在勸水嬌的時候感到臉頰發燙,她想起自己給陶唐的簡訊,感覺到自己也不是個玩意兒。

星期一一般是一周里最忙的一天,呂綺顧不上過問韓瑞林的家事,但沒聽說什麼新消息。昨晚范永誠還是提到了此事,老范說估計真是誤會,韓瑞林瞎了眼才找穆桂花,他找你我都信,就是不信會去找那個女人。

「我會看上他?」呂綺惱怒道。

「我是打個比方嘛,」范永誠嬉皮笑臉,「我老婆當然最好了,人漂亮不說,還對我絕對忠誠。」

我忠誠嗎?呂綺拷問著自己,跟著張興武走進位於東側副樓一樓的餐廳。

呂綺沒想到這是個自助餐廳。餐廳很大,足有一千平,播著輕音樂。當間是巨大的餐檯,周圍是就餐區,固定在地上的塑料桌椅五顏六色,讓人眼花繚亂。

東湖方面騰出了一個區域來招待紅星的客人,左雲已經替呂綺領了餐盤,在等著遲到的呂綺。

「花樣不少呢。我看菜的質量蠻好……」左雲把餐盤遞給呂綺。

呂綺接過餐盤,下意識地找那個人,見他正跟張興武說著什麼。

「這下子小鞋是穿定了……」左雲嘟囔了句。

「瞧你那點出息。」呂綺往自己餐盤裡夾了一塊油炸帶魚,菜肴足有二十種,檔次真不低,光是魚就有三種,「其實自助餐蠻好,我喜歡。」

「我可不能跟你比。都知道陶總跟你是同學,誰敢刁難你?」左雲心事重重的。

呂綺本來想把昨天上午在陶唐辦公室說的告訴左雲,但忍住了,「吃飯就吃飯,別想那些無聊的。」她忍不住又夾了塊雞腿,決定再不選肉食了,朝素菜那邊轉過去。等她取完食品,舉目尋找坐位,看見陶唐獨自占了一張四人坐位的桌子,顯得孤零零的。她一下子沒找到唯一的女伴左雲在哪裡,卻看見陶唐沖她招招手,於是走了過去。

「喔,你就吃這麼一點?是不是習慣了酒席,吃不下平民食物了?」呂綺看見陶唐餐盤裡幾乎全是素菜,主食只有一個花捲。

「如果這是平民食物的話,中央領導們就舒心多了。我連紅星食堂的飯都吃得下,怎麼會吃不慣這個?倒是你,不怕發胖嗎?」陶唐掃了眼呂綺裝的滿滿的餐盤。

「反正也不差這頓了。」呂綺笑了笑,坐在了陶唐對面,低聲道,「李總不太高興了呢。」這個場合,李珞似乎應當跟陶唐坐在一起。奇怪的是,不僅東道主不見,連張興武也沒有陪陶唐。

「其實胖瘦主要取決於遺傳,你的血脂不高吧?」陶唐沒有接話,問起了呂綺的身體。

「我身體好著呢。各項指標未見異常――這是去年體檢報告的結論。」

「那就好。你有什麼業餘愛好?」

「家務。」

「哈哈。對,家務。家務最鍛鍊人。」陶唐哈哈笑了,「你過來是我同學,不過來還是我同學。所以就坐過來吧。你不過來,我就是孤家寡人。」

「他們可能有些怕你……」

陶唐還是沒接呂綺的話題,「剛才我問了,這種檔次的自助,只要20元。東湖肯定貼補了,還笑話人家民營呢。」

「20元也怕吃不起。單身職工如果每天吃這麼兩頓,一個月就是1200元,把一半的工資吃掉了。但紅星的食堂,800元差不多夠了。」

這就是批評紅星工資低了,陶唐問,「你月薪多少?」

「3500吧。正常情況下。」

「可是你數了東湖就餐的人數了嗎?我剛才問了,東湖實業,包含東湖房地產、東湖礦業機關的職員都在這兒就餐,他們就這麼一間餐廳。不用數了,不到300人。我們機關有多少人?」

這個呂綺卻答不上來。

「只看到人家的長處,卻看不到自己的短處。身子進了市場,腦袋還留在計劃里。這就是國企,特別是大型國企的毛病……」看到魏舍剛和唐一為過來,陶唐站起身來。

「對不起,剛才有個事……怠慢陶董了。」魏舍剛道歉。他的眼神瞄了下餐廳,找到了那個青年――戴學東,正在角落裡吃飯呢。他知道唐一昆留下戴學東的目的,但他不會跟任何人說。

「哈哈,自助餐就為了個清凈嘛。」陶唐笑笑,「蠻好的,真的不錯。」

「哈,陶哥,我是每頓離不了酒的,我陪陶哥來一杯。」唐一為揚起手裡的油紙包,「李家燒雞,平泉為數不多的老字號了,味道確實不錯。」他將油紙包放在桌上,掏出一副顯然是飯店給的薄薄的塑料手套,將燒雞撕開。

兩個服務員過來,把兩個餐盤放在桌上,魏舍剛是一碗蓋飯,唐一為是一碗澆了滷汁的麵條。

「別走啊,」陶唐叫住了呂綺,「一為老弟,她也是紅星子弟,我和你哥的同班同學,前幾天你哥在東湖會所請客,她也在場。」陶唐制止了呂綺的離開,「呂綺,紅星計劃部副主任。」

「呂姐你好,這就更是自己人了,喝一杯。酒可稀罕,私藏的老白汾酒,足有三十個年頭了。」

「別動,」陶唐攔住了唐一為,「聽我一句,酒不喝了。咱有的是機會。公司有紀律,中午一律不得飲酒。」

「規矩是給下面定的,東湖也有規定。但我不理那套。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聽我的。別開了,下午還想看看你的地盤呢。」陶唐抓過了玻璃酒瓶。

「怎麼?怕下面說你帶頭違反規矩?扯淡!你是老闆還是他們是老闆?都跟你比,要造反嗎?陶哥你放心,過去一些事沒處理好,今後不一樣了,我倆通過氣了,絕對支持你,放心。」唐一為伸手往回奪酒瓶。

「算了老三,就聽陶董的吧。」魏舍剛笑笑,「老三是無酒不歡,其實我姐夫常批評他。既然呂主任不是外人,我說一句,我倆商議了,礦業和機械絕對支持您,就是價格,也不是不能談。唯有質量,希望陶董親自過問下,特別是有些安全件,在這種形勢下,我們不能不卡的嚴一些。」

「請魏總放心,我會管的。會有一個明顯的改善的。」陶唐舉起盛了白開水的杯子,「我們以水代酒,為了合作進入新階段。」

「祝陶董順利。」魏舍剛立即舉杯響應。

「喔,你們二位也忒簡單了些。」陶唐指指魏唐二位的食物。

「哈哈,老三很少在這裡吃飯,他中午就是燒雞麵條,老習慣了。當然,還有半斤酒。我呢,實話說在這兒吃的次數也不多,總有應酬。今天也有事,因為你來,推掉了……不是吃不起,是沒胃口。哈哈。」

「很好奇億萬富翁的食譜,是不是?」陶唐看了眼有些侷促的呂綺,「剛才我這位老同學還說我簡單了,沒想到二位更簡單。大道至簡,顛撲不破的真理。」

「陶董,下午我就不陪您了,請原諒……」魏舍剛歉意地說。

「忙你的。原則都定了嘛。」

「這是我的電話,」魏舍剛摸出張名片,「陶董可以隨時指示我。」

「客氣了,張主任?」

一直觀察著的張興武急忙過來,把陶唐的兩張名片雙手奉上,他慶幸名片印好了,因為規格式樣都是統一的,也不需要經陶唐審核。

「一為老弟,聽說你的機械公司整合成立不久,能不能說說情況?我預感到老弟領導的東湖機械有我可做的大文章。」

「是呀是呀,前年吧,我哥決定把東湖旗下除卻礦山和房地產之外的玩意兒全部整合在一起,於是成立了東湖機械。亂七八糟有好幾十家廠子,一大半在外地,從紡織、機械、製藥到物流、酒店,橫跨好幾個行業,不好搞呢。我琢磨著這樣不行呢,多元化經營沒有能搞好的,誰能同時做大幾個行業?我聽過別人給我講韋爾奇的故事,我肯定比不了人家,全球也只有一個GE。但現在也不好確定整頓方向,還在摸索。效益呢,勉強持平吧,算是給政府解決了就業問題,對東湖卻沒多大好處。陶哥,我哥最佩服的就是你了,正好你給我出出主意,我知道你一定有好辦法。」

這番話令呂綺對唐一為的觀感大變。她不認識唐一為,但聽說過此人,在唐一昆發達前,唐一為就是紅星子弟中很出名的人物,曾涉及故意傷人被刑拘過,剛才唐一為給呂綺的印象也是個混子,現在不是了,竟然研究韋爾奇經營GE的案例,難怪唐一昆會把這麼一大攤子交給他。

「我可比不上你們,更比不上你哥。你們是從市場廝殺出來的好漢,我不是。不過你說的道理沒錯,必須有個重心。其實紅星也面臨同樣的問題,調整的難度怕是更大……我覺著,紅星和東湖機械的合作可以在更深的層次上進行,但具體的想法真的沒有。對了,你家老二呢?我記得他的樣子呢,他跟你性格不一樣。」

「我二哥死了……骨癌。已經走了五年了。」唐一為神情黯然。

「可惜了……對不起。」

「都是命啊。去瑞士做了手術,還是沒救下來。不說了,下午到我那裡,幫我參謀參謀。給我一個金點子,我感謝陶哥一個大紅包。」唐一為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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