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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那些不懷好意的緋色流言,呂綺是陶唐絕對心腹已經是公認的了。隨著陶氏風格在行政事務上越來越展現,很多中層極其羨慕呂綺,能夠「公平」、「隨性」跟一把手對話是所有中層的企盼,誰也不願被領導特別是主要領導揪住錯誤大加鞭撻,尤其是責任確定不那麼容易的情況下。特別是無法表達自己在工作上的想法思路更為痛苦。

從八月份起,每周一次的經營例會成為了參會領導的夢靨,陶唐所展現的只問結果不問過程的施政風格令領導們苦不堪言,沒完成是吧?承認沒完成就行,跟我講那麼多客觀是什麼意思?集團可不跟我講客觀,下達的指標必須完成就是最大的客觀。職工群眾也不跟我講客觀,他們到點就要領工資,而且要不斷提高收入……你去跟職工擺擺客觀,看職工認不認!我們這些人的任務就是解決困難的,強調客觀就是懶政惰政,就是為自己尋找完不成任務的藉口!

一般規律,部下的錯誤都是在上級不理解的情況下犯的,拋開極少數玩忽職守的案例除外。當上級領導能夠細緻傾聽下級的困難和要求時,下級的失誤就容易被理解了。比如當月作業令沒有完成,其實未必是生產部門的責任,或許是關鍵設備出了故障,或許材料沒有及時到位,或許是工藝有問題……因為客觀原因而受到處罰,心裡自然不那麼服氣。所以,讓陶唐傾聽自己的「呼聲」的願望就更為強烈……

但這個願望很正當,實現起來卻不那麼容易,紅星公司有好幾十個部門,每個部門都有至少兩名中層,多的有六七個,加上副總師、助理及副總經理,人數超過了三百人,就算每個人每個月跟一把手溝通一次。一把手每天就要接待十個人,那他其他事情就別乾了。所以,能夠跟一把手面對面溝通探討工作的總是少數,能夠談及生活及其他的就更少了。

呂綺是極少數可以與陶唐平等對話的人。的確。陶唐可以隨時聽取呂綺的工作彙報,包括工作中遇到的困難。但陶唐極少指點呂綺的工作,一般不會給她具體的指點。實際上,呂綺也是有苦難言,因為最近她的工作並不順。當然。呂綺並未在公開的場合(比如高級別的會議)遭遇批評,在陶唐明顯加大了對副手及中層的管理考核力度的情況下,幾乎所有的高管人員都挨過嚴厲的批評,好像唯獨呂綺沒有享受這項待遇,這也給有心人提供的閒話的素材。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呂綺私下仍不止一次因工作失誤受到了陶唐的譏笑。或許這個詞不那麼恰當,但呂綺感覺就是如此。

「私下」見面的機會是大大增加了。第一,呂綺已經是發規部的主任了,第二,發規部現在歸陶唐直接領導。所以。陶唐叫呂綺到自己辦公室或者呂綺求見陶唐都是很正常的,即使有心人也不好說什麼。

分管領導是中層一把手和公司一把手之間一道坎。一般地講,除非大老闆召見,中層正職是不好直接找大老闆請示彙報工作的,否則就可能引起分管領導的不快。或許不好直接發作,但偶爾給你穿個小鞋也受不了,尤其是那些權力欲比較強的副總,比如韓志勇和李珞。當然,也有一些領導比較大度,不大計較部下隔山打牛。比如周兵和江上雲。

呂綺做發規部副主任的時候,單獨見公司一把手的機會不多,除非是大老闆點名召見,事後還要向頂頭上司和分管副總詳細彙報。劉新軍和駱沖都是外寬內忌的主。最容不得下面搞小動作。一些事情感到頂頭上司純屬胡來,有心想給大老闆建議一下,也必須掂量後果才行。還是那句話,國企,特別是大型國企,完全是等級森嚴的小社會。挑戰秩序往往要付出很大代價。現在好了,呂綺和一把手之間已經沒有了壁壘,她隨時可以進出陶唐的辦公室了,但她發現日子並不那麼好過。

她的感覺是陶唐越來越難伺候了。他總是不斷打破過去的規定從而建立新的規矩,而發規部恰恰是「立規矩」的部門,原先沒人當回事的規章制度建設成為呂綺最頭疼的業務。

七月底,就在劉新軍出事前不久,陶唐給發規部下達了規章制度「廢改立」的命令,認為紅星公司現在執行的制度過於陳舊了,很多已經不適合當前的形勢。這件事當然落在了呂綺頭上,具體承辦的是企管科。六月底,企管科拿出了「廢改立」的目錄,呂綺親自審閱並組織發規部內部進行了討論。在沒有反對意見的情況下,呂綺找機會向陶唐做了彙報,陶唐只掃了一眼呂綺遞交的對比目錄就放下了,向呂綺提了個問題:你拿出這張清單的依據在哪裡?

這個問題問住了呂綺。使她立即意識到她可能低估這項工作了。面對陶唐的詰問,呂綺只好如實彙報了「廢改立」清單出台的過程。陶唐於是譏笑道,「如果我說你們拿出的制度修訂一定是廢紙一張,你一定不服氣。但結果一定是這樣。你承不承認?」

那是陶唐第一次譏笑呂綺的工作。呂綺白凈的臉龐立即紅了,「你不要諷刺嘛,哪兒做的不好,你指出嘛」

「有個不太合適的傳言叫做處長治國。意思是國家的重大方針政策出自部委的處長們,不知你聽過沒有……規章制度是企業的法,你卻把最重要的工作交給了下面的同志。是這樣吧?你在這項工作中起到的作用就是審查,沒錯吧?請問,你審查出了多少問題?」

呂綺的臉更紅了。她確實沒有審查出更多的問題,工作基本是小史她們完成的,這是慣例了。顯然,陶唐不滿意這種方式。

「中層,特別是中層行政一把手,是我工作上的主要助手,承擔著承上啟下的作用。中層幹部的作用有兩個,往上是正確理解公司的要求,往下是組織落實。現在問題出在第二個環節,其實第一個環節的問題更大。我已經發現很多幹部聽不懂我的話。如何組織落實呢?通用的做法就是布置,當傳聲筒,就像你這樣。任務布置下去了,下面的同志根據你的命令完成了。你做文字上的修訂,或者只檢查錯別字,然後就交卷了。你覺得這樣行嗎?」

話很難聽,但基本是事實。

陶唐沒有理會呂綺的尷尬,繼續講。「我要求的是什麼呢?第一,你要好好琢磨下我為什麼要搞制度的『廢改立』,我們現行的制度和執行層面究竟存在什麼問題?是制度不行還是執行不力?如果是制度不行,那就要修改制度,如果是執行不力,那就要修改流程或者加強考核處罰。是這個道理吧?你不能靠下面的同志閉門造車吧?剛才你講了工作的過程,我根本沒有聽到你調查研究的內容,完全是在辦公室完成的,這怎麼行呢?所以我斷定你們費了好大力氣搞出的東西,還是沒用……」

呂綺承認陶唐說的是對的。但她不服氣,因為習慣就是這樣。

「你的批評我接受。那麼,請教下領導,如何搞調查研究呢?」

「這個我就不教你了。如果你不會這個,那你就嚴重不稱職。自己去琢磨吧,只要自己悟出來的東西才算知識……我認為這是一件很大的工作,我不要求你在短時間內,比如一兩個月內完成整個制度和流程的修訂工作,這其實是一項長期的任務,每年都要搞。你可以先把最緊要的制度完善了就可以了……」

呂綺很想問「最緊要的制度」是那些。但看到陶唐緊繃的臉色,她退縮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與他越來越成為工作關係了……

呂綺尚未找到破解難題的路子,她升官了。成為了發規部歷史上第一位女主任。顯然,陶唐是信任她的,並沒有因為呂綺在制度修訂上的失誤對她產生什麼看法。但制度修訂的難題並未解決,而且變的更為嚴峻了,之前還有劉新軍和駱沖擋在前面,現在沒有任何的防波堤了。關鍵是這個難題很難找到支招者。最可靠的還是自己的老公。儘管老范同志很多時候嚴重不靠譜。但這一次老范卻給呂綺出了個絕妙的主意。

「其實很容易確定最緊要的是什麼。你不是能參加他參加的大部分會議嗎?一些會議你沒資格參加,你也有辦法了解會議的內容,沒錯吧?」

「沒錯。你直接說,別繞圈子……」呂綺似乎抓住了什麼。

「陶總批評哪個部門最多,批評哪類事情最多,那就是最緊要的工作,你的制度修訂就從那裡入手……」

高招!呂綺有些對老公刮目相看了。這傢伙說不定在政研室會做出成績的。

果然,呂綺這條路一路順暢。半個月後,呂綺再次拿出了制度修訂的清單報給了陶唐,涉及人員培訓、技能帶頭人評聘、設備及物資採購、廢舊物資處理、招待費使用、差旅費標準等方面計十二項。次日,李志斌退回了請示,上面有陶唐遒勁有力的批示:同意。望貼近實際,便於執行。

過關了!呂綺為此「請」老范出去吃了一頓,表揚老范看問題准。老范同志得意洋洋,「你呀,是身在廬山,當局者迷。陶總雄心勃勃要全方面改造紅星,這不過是開始而已……」

這一次,呂綺不敢閉門造車了,確定清單後,領著小史等人逐單位走訪徵求意見,很是費了番力氣。這邊尚未完成,新的任務又下達了。

這一次是陶唐把呂綺叫到他辦公室親自布置。

「總的感覺是不太順」陶唐慢吞吞地說,「有一種不好的傾向出現了,大家可能怕我了,唯恐犯錯誤,什麼事也找我批,簡直不勝其煩。怎麼辦呢?要規範決策機構及決策事項了,制度彙編里不是有『三重一大』嗎?就從這裡入手,把『三重一大』重新拉一個清單出來,哪些事情要上會決策要重新確定。我是董事長兼總經理,屬於董事會或者總經理辦公會的,我來主持並拍板,屬於黨委會的,由趙書記主持確定。除了這些大事,其餘的,都放下去,我不管了。這個,也符合上級的要求,不是嗎?這件事要快,權力清單要儘快拿出來!」

三重一大是特定用語,指國有企業的重要人事任免、重大項目建設、重大決策事項及大額資金的使用。主要目的是規範國有企業決策程序,避免主要領導一言堂。「三重一大」的實質是控制約束一把手的權力。

呂綺這次反應很快,「陶總,公司現有的三重一大制度基本是參照集團制度制定的,您的意思是根據我們實際情況重新搞?」

「是。那個制度我看了,就是照抄嘛。所以我對你們之前的制度建設不感冒。沒錯,要根據實際情況重新搞,第一不能搞成什麼事情都要上會決策,那樣其實沒法子執行,我們這幫人盡開會了,什麼事也別乾了。『做你所寫的』,上面如果嚴格查起來,違反制度的比比皆是,在當前的政治空氣下,問題可大可小,不能等閒視之。第二個呢,不能把該上會決策的東西交給主要領導拍板,該上會的必須上會……」

這個就比較難了。呂綺立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以朋友的身份說句話可以嗎?」

「當然」

「你真的要嚴格執行『三重一大』制度?」

「什麼意思?難道我在開玩笑?」

「這是限制一把手的權力!如果真的執行,一些事情就不一定由你決定了,上會通不過怎麼辦?還有,決策機構表決方式是怎樣的?票決嗎?如果是票決,你就只是主持人或者召集人了,你只有一票!」

「哈哈。你以為大權在握的滋味好受?宋悅如果執行三重一大,我也不一定能來紅星了……你把這個看做是限制我,我卻把它視為保護傘。另外,集思廣益絕不是一句空話,要相信決策層集體的智慧絕對比我一個人高明。呂綺,我給你說說我的近期目標吧……」

「你說」呂綺很想聽聽陶唐所謂的近期目標。

「改變目前的狀況,讓中層真正負起責任來,讓領導層找准自己的位子,讓我騰出更多的精力來考慮公司下一步的發展……所以,你領的這項任務對於我說的後兩條有重要意義」

「先不說後兩條,中干們可是累壞了,快被你逼瘋了,尤其是一線分廠及營銷部、財務部……」呂綺抓住機會說出她一直想說的。最近中層怨聲載道,罰款尚在其次,當眾被責難和登報批評誰也受不了,都是要面子的人啊。

「市場和利潤本來就是逼出來的。現在就喊受不了了?差的遠!現在我比他們累的多,合理的情況不應當是這樣,我比他們悠閒自在才對……不過現在還不行」

呂綺默然。中層幹部已經承受了來自最高層的巨大壓力,改變是顯著的了,現在倒有些人人自危了……但經營數據卻令呂綺振奮,三季度即將結束,可以斷定,主營業務收入將突破70億,完成100億的目標已經不是神話了,這一切都是陶唐來廠不到半年實現的,四月份時沒人敢探這個目標。

「收入是基石。沒有收入還奢談什麼利潤?你以為我們是干獨一份的壟斷行業?所以要狠狠壓下去!不能適應的就淘汰,我絕不會留情。四季度的考核還要加嚴,特別是中層的業績兌現,要要數據說話,你要為我負責!」陶唐惡狠狠地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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