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殿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但是對阿福和佳蓉兩個人來說,變化極大。

佳蓉被調離了太平殿,去膳坊做事,品級倒升了一級,也不大不小是個管事宮女了。

杏兒還羨慕了半天,和佳蕙一說,佳蕙卻搖搖頭。

「佳蓉一夜沒合眼,早起來兩眼跟爛杏一樣。你覺得品級升了是好事麼?」

杏兒點頭。

「有句話說,寧為雞口,不為牛後。膳坊里的管事宮女少說二三十名,負責宮室飲膳之事。上面還有內官,坊官,正官,事多繁雜。佳蓉在太平殿四年,除了殿下和楊夫人她服過誰?將來的日子……」

阿福默默的做著針線。她繡了一個香囊,把前兩天剛開的早梅花花瓣裝在了裡頭,正在收帶尾。

這就叫明升暗降,阿福不會以為自己這麼有本事擠掉佳蓉。她被遣走,一是她年紀大了的確升一級也說得過去,二是她已經漸漸不服楊夫人的管束,明里暗裡沒少仗固皇子的勢抬高自己。或許她以為將來自己一定可以長長久久的留下來,就算王妃沒份,做個娘子,內女,總是十成里六七分的把握。

可惜她道行比楊夫人差多了。

固皇子身旁,佳蓉和佳蕙呆的最久,原本也只有她們兩個在內室伺候。佳蓉一去,空出的缺紫玫沒輪著,卻讓阿福補上了。

「太平殿已經是宮裡難得太平的地方了,別的地方還不知道怎麼樣……」

佳蕙沒有佳蓉那麼要強,但她細心,對楊夫人也一向恭順……

阿福想,要在太平殿久待,這一點一定得明白,不然死了也得咬著舌頭沒地方去訴冤。

但楊夫人並不是奶娘出身,她是憑靠什麼?從紫玫的事上看,她也不是太后那條線上的人。

阿福想不明白,把線咬斷,拿小剪子把絨面剪平,又拿小刷子颳起細茸毛。

杏兒湊過來看:「好漂亮——好香!」

那一股香就在鼻頭飄,但用力去嗅,又沒有了。

「給殿下的?」

「嗯,這梅花能一直香到初夏,白撂在雪裡泥里太可惜了。」

杏兒小聲說:「那,能不能……給我也……」

阿福呵呵笑:「你自己沒長手啊?動不了針線?花瓣這裡還有,你自己做個香囊裝起來不就得了?」

杏兒就笑,跟小老鼠惦記燈油似的:「我這手笨嘛。」

「行,明天找點布,給你做。」

杏兒能把心思挪開當然好,她要老惦記劉潤,那只能鑽進死胡同了。

可是明天並沒有做成。

楊夫人遣走佳蓉的事情沒避人,這也避不了,宮牆再高擋不住人的眼和耳。第二天就不約而同有人送宮女過來,且說了,都是調教好的,一準上手就能伺候,絕不添亂添事,讓固皇子將就著用。

這一送就是四個。

阿福在障屏後頭,杏兒在廊下偷偷給她使眼色,比划著讓她看。

阿福透過障屏的摳花往外看,站在外面的四個宮女里,排頭的那一個一頭烏髮,相貌著實不錯,卻是個熟人。

陳慧珍。

這麼著,她是被宣夫人送來的了?

但是隨即外面楊夫人和另一個管事的女人說話,原來不是宣夫人的意思,卻是三公主的意思。另外三個人,分別各是幾位夫人送來的。

佳蕙看了一眼,貼過來聲音細的不能再細,把那三個人原來的主子是誰說了。

阿福仔細聽著,除了宣夫人,還有瑞夫人,麗夫人,何美人,分別各送了一個人過來。

阿福只這麼看她們的相貌神情,就知道都不是什麼面瓜角色。

為什麼陳慧珍也在裡頭呢?雖然按歲數說,她不算太小,但是論起資歷,進宮還不滿一年呢。難道三公主覺得她特別出挑,特別送得出手?

怪不得杏兒讓她看,原來是來看陳慧珍的。

阿福回屋去,沒多會兒,杏兒也進來了,搓著手就往炭盆前頭湊。

「好冷好冷,鼻子都要凍掉了。」杏兒說:「好在屋裡暖。往年我們在家,屋漏風,跟外頭一樣的冷,被子也不暖,睡到半夜會凍醒。」

「誰讓你在外頭站半天,看見了就回來唄。」

杏兒小聲說:「你也看見她了吧?我聽人說,其他人都是送來當差的,她算是攆來的。好象是三公主嫌她服侍哲皇子不好。」

「啊?」阿福倒茶的手頓了下:「你聽誰說的?」

「噯,聽說聽說,聽誰說才不要緊。」

阿福點點頭:「這倒是。」

不過服侍不好,不是打板子懲戒貶走,而是送到太平殿來。

事關那位三公主,阿福就會想多些。

小宮女叫蕊香的來喊阿福,兩個人嘰嘰咕咕的小聲說話,蕊香也是今年進宮的,不過當時沒和她們分派在一處受管教,一張臉稚氣未脫,每次阿福見她小小個子卻要裝大人樣的老成就覺得心酸。

從十來歲到三四十歲這段時間,宮女最好的時光都泡在宮裡了,真正的成長,也是在宮牆裡。有好些人,大概沒來及長大就已經凋零。

誰知道要在這裡待多久才能離開?或者,總遇不著放出,就總也走不了。

宮裡放人沒有定數,有時候遇著災年,宮裡說要省用度,就會趕一批老弱病殘走。那時候放人不是恩典,每個人手裡只有一點錢,還有人就兩身衣裳,出去了也就是餓死。

下晌阿福在固皇子跟前的時候,楊夫人領那四個新來的宮女過來了。

楊夫人躬身行禮,低聲說:「殿下,這四個人,留兩個在東院?」

固皇子手裡把玩著一隻溫玉球,聲音聽起來冷冷的:「我就一個人,用不著這麼多人跟前晃悠。」

楊夫人又是一躬身,平時她也是謹守禮規,但是今天特別嚴肅,阿福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眼皮也不抬。

「是,那就先在西院當差。」

在西院,基本是沒可能見著固皇子的。他的一應起居都在東邊的錦書閣,寧中閣和華昌軒,中間一道門卡住,太平殿的人習慣了稱這邊為東院,那邊為西院。

等楊夫人帶她們出去了,固皇子信手把玉球放在桌上,佳惠急忙收起。

佳蓉那天就打破了東西,她可不想再被楊夫人揪著。

固皇子臉色不太好看,阿福輕聲說:「殿下,我找著本食記,年深日久了,恐怕過時了呢,還念麼?」

「人一天三頓,吃來吃去還不是五穀菜蔬,那有什麼過時的說法。」固皇子臉色緩和些:「念吧。」

那食記是一個姓顧的人寫的,此人家有恆產,不做官不經商,整天挖空心思琢磨飲食,然後記述下來。阿福念了一篇如何做餅的,又念了一篇那主人試吃狗肉,忽然聽到咕嚕一聲響。阿福抬起頭來,很不可思議的……

固皇子臉上倒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表情,大大方方的摸著肚子說:「這個空著肚子聽不合適。佳蕙,端些點心來。」

阿福特別想笑,硬掐著手忍著,繼續朝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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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今天在柜子前滑倒,他胖爹不肯抱他起來,他氣的趴那兒哭著拍地,拍的啪啪作響……我實在忍不住,大笑。

兒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寶。

願大家都能夠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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