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重新走進這間屋子,有一種熟悉的陌生感。

一切似乎還是原來那樣,可是,好象又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起了什麼變化。

阿福打量了一下,自以為發現了改變的原因。

垂帳和窗紙都換過了,新換上帳紗垂幔的是一種濃麗的深紅色,既喜慶又不刺眼。

是啊,要過年了,辭舊迎新,這間屋子應該是已經徹底的打掃過了。

固皇子坐在窗邊,手裡摸索著幾枚棋子,面前擺著棋盤。

「咦?你早知道我要來?擺下陣勢等我了?」

固皇子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把棋子一放,站了起來:「我算著你也該回來了。」

「險些回不來呢,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想留我過了年再來的,我說那可不成了,得誤多少功課,一聽這話他們才放人,不然你今兒還等不著我。」

「呸,給你點面子就當自己了不得了。」固皇子輕鬆的說他:「你以為自己是香餑餑麼?來,殺兩盤!」

韋素大步走過去坐下:「嘿,看我殺殺你的威風!叫你看不起人。」

固皇子眼睛不方便,所以韋素每走一步都會說出來自己的棋子落在了什麼位置。固皇子微微思索,便說出來自己落子在什麼位置。這樣下棋,得記心極好才行。阿福還是頭一次看到他們下棋,開始覺得新奇,時間稍長了一些就覺得韋素實在占了很大便宜。

韋素一抬頭,看見她站在一旁,比初見面時瘦了許多,雖然臉盤還是圓圓的,可是下巴卻尖了出來,可見這場病實在不輕。

「你站的不累麼?坐下吧?」他指指一邊的小錦墩。

固皇子動了一下,似乎想轉過臉來,但到底沒有轉,說:「嗯,病都好了嗎?」

「承蒙殿下關心,都好了。」

阿福搬過小墩子坐下,他們下的很快,沒有一局拖個半天的習慣,固皇子落敗,韋素勝了四子半,得意洋洋的說:「早知道就跟你打賭要採金了,現在贏也也只能白開心一下。」

白開心難道不是開心嗎?

明明看上去是個很……嗯,有點不食人間煙火形象的清貴公子,一張口卻象市井鄙夫,讓人忍不住發噱。

但是阿福覺得親切。

她以前生活中,身邊都是這樣的人,錙銖必較,愛占小便宜,可是沒什麼壞心,大家相處起來很輕鬆。

「噯,我聽說,過了年皇子們都要進學,你呢?」

「我都什麼年紀,難道還跟小弟弟們坐一起念書?那也太笑話了。」

他們說著話,韋素說:「我去瞧瞧那盆蘭花,快半年沒見它了,別已經讓你給摧殘至死了。」

隔著一道幔子,固皇子忽然伸過手來,準確的蓋住了阿福正在收拾棋子的手。

阿福吃了一驚,隨即想到他一定是聽到棋子的聲響才能判斷出她的手在什麼位置上的。

她輕聲問:「殿下?」

「你嗓子還有些啞。」

「其實已經好了,可能是昨天晚上喝了口冷風咳了幾聲,所以今天聽起來會這樣……」

固皇子另一隻手抬起來,他的指尖觸到了阿福的鼻子,指腹就蹭到了她的嘴唇。阿福本能的抿起嘴,下面的話也就不說了。

好在只是這一下,他的手就縮回去了:「是瘦了。」

這話說的淡淡的,不過阿福卻覺得挺窩心的。

今天一早起來有兩三個人都說她瘦了,不過到這時候聽到這句淡淡的陳述,卻比聽到前面那幾句加起來都覺得心裡熨帖。

外面有腳步聲響,阿福有些心不在焉,以為是韋素回來了,結果帘子一動,進來的卻是陳慧珍。

她穿著一件稍瘦的紫色襖子,下面是撒花百摺裙,她一進來,阿福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的香氣,非蘭非麝,清雅之極。

「殿下。」她行過禮,看到阿福站那裡,手裡還端著棋盒,微笑著說:「阿福,你病剛才好,還是我來收拾吧。」

佳蕙一掀帘子進來:「慧珍,夫人叫你過去一趟。」

慧珍的動作僵了一下,說:「我收拾了這個就去。」

佳蕙語氣雖然不重但卻很堅定:「你這就過去吧,要連這個都不能收拾,那她也太有沒用了。」

慧珍把手裡的幾枚棋子慢慢放下,退了出去。

阿福彎下腰把棋子攏進匣子裡頭,遞給佳蕙。

「你病的可真是時候,越是要忙,你偏偏一聲不響就躺下了,等我這裡一五一十的都齊全了,你又好了。」佳蕙小聲說,伸指頭在她頭上戳了一下。阿福嘻嘻笑,一邊揉頭一邊說:「又不是我自己想病的。佳蕙姐,我繡兩條好手絹給你用吧?」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賴。」

「不賴。」

「不賴什麼?」

韋素走過來,右手手指微微捻動,又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我好象聽到繡好看的手絹?這怎麼能沒我的份?」

佳蕙對他倒不大敢玩笑,阿福說:「沒說什麼手絹,是您聽錯了。」

韋素扯扯自己耳朵:「我聽錯了?我今年十五又不是五十了,怎麼現在耳朵就不好使了。」

「您有十五?」

「哎,怎麼,不信啊?」

「不是,我以為您比殿下小呢。」

「怎麼會,我可是他表哥。」韋素拍拍固皇子的肩膀:「是不是,固表弟?」

固皇子搖搖頭:「這種事有什麼好得意的?你出了一趟遠門,怎麼性子還是這樣,沒見有什麼長進。」

「誰說的,我可學了不少本事。」韋素說:「我還下了一次田呢,跟農人一起收豆子。」

「收豆子?」固皇子來了興致:「怎麼收?」

「啊,說來,得先準備一個筐,豆子是被豆莢包著的,豆莢長在枝上,原來是青色,捏上去有點脆嫩,等熟透了就乾了,黃黃的硬硬的,這時候就……」

阿福和佳蕙互相看了一眼,露出又好笑又無奈的表情,那兩個種甲的門外漢興致勃勃的說的正起勁,全不管她們。

佳蕙把她叫到一邊,打開柜子拿了一個布包給她。

「這是?」

「這是以前人家送我的,補藥。」佳蕙說:「你看看你,說話有氣無力,走路還打飄呢,可得好好將養。」

兩個人靠窗擠著坐下來,阿福順手拿起針線筐里的蘭結絛子:「對了,佳蕙姐,你不喜歡慧珍?」

「她?」佳蕙輕笑了一聲:「對了,你給我看看這個絛子,我總是打不好,一扯就開。我見你有個,結的好生精緻。」

「我那是一根線結出來的,不是兩根對拼起來的。」

「哦,怪不得,我覺得這裡總是系不緊。」

「哎,你還沒說呢。」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佳蕙把絛子放下,轉過身來,預備好好教教這個丫頭。

在宮裡,有的事,一定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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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的感覺好多了。

祝大家新年快樂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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