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村長家,那老頭兒的樣子看著比自己都著急,拐子竟然迷糊地哼笑了一聲。

「說你是老糊塗了,你也別不服,這不是早晚的事兒麼,有什麼好驚的呢?」

拐子覺得這話應該不是自己說的,但它卻平白地響在自己的耳邊。

炎夏了,村長的汗順著腦門頂就流到了眼皮子上,鹹的汗液揉進眼裡帶來了些微刺痛,村長聽著拐子顛三倒四地罵著自己,知道他是受了刺激,一時頭腦不清的,所以也沒跟他計較,只是慌忙地拿起電話給李池的手機撥了過去。

「喂?叔!」

手機撥通了,還未等村長說什麼,李池焦急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想來發生這種事,最懵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你那邊怎麼樣了?銀行給調監控不?」

村長看了眼還未回神的拐子,只得自己幫著問。

李池在那邊抓耳撓腮地說道:

「正在找人調著呢,但也就那麼一會兒工夫,要說具體是啥情況,光看監控的話估計也看不出來啊!」

「那咋!」村長在這邊急得用拐杖直戳地面。

這時,偏生方才一直遊魂兒似的拐子湊了過來,也不朝著電話,只是自己喃喃自語著:

「她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走啊?你說俺也沒攔著她,她要走,跟俺說一聲不就完了?錢都還在家裡呢,光宗也還在家裡呢,她都不要了?」

村長聽著這些,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李池在那邊卻聽得清清楚楚的,想是聽見拐子發話,便一直死死地將耳朵貼在了話筒上,難為他還能把拐子那跟蚊子哼哼一般的話給聽得一字不落。

「不是啊拐子哥!」李池趕緊打斷拐子的胡思亂想,「不是那麼回事兒!嫂子是個聰明人,她要想走的話早就走了,真沒必要走這麼簡單粗暴的路線,今兒個早晨我們還好好地去局子裡把嫂子的身份證給補辦了,嫂子一路上都沒啥異常,去銀行的路上還跟我商量著租房的事,不像是要走的樣子……」

「那你把話跟他說清楚,到底是咋!你話說一半誰能聽得懂!」

村長有點暴躁地在旁邊跺著腳。

「哎呀!我們去了銀行嘛,到了櫃檯上,人家說掛失手續需要身份證,嫂子那身份證也是才剛去補辦的,哪能那麼快拿回來,嫂子就在那邊跟銀行的大堂經理諮詢怎麼掛失,尋思著下次再來的時候把需要的東西一次給拿齊了,省得來回跑。」

「可巧我來了個電話,我就去接電話了,順便抽根煙的工夫,就聽嫂子在大堂裡面吼了一聲,然後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嫂子就已經追著個人跑出去了……」

李池儘可能地回想著當時的情景,但當時他雖然聽著裡面有些躁動,還只以為是哪個不省事的客戶在裡面鬧事,他手上還接著電話,所以李池也並不是很關心別人發生了什麼事,他哪兒知道竟會是陶情呢?

「追著個人?」村長一下提煉出了重點,「追著誰?什麼樣的人?」

「哎呀,我不知道!」李池急得很,「等我反應過來是嫂子的時候,我就光看見兩個後腦勺。」

「你說說你!」村長又開始著急了。

拐子卻漸漸地回了神,剛才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臟也停止了運轉,現在聽著事情不是自己想得那樣,心就從嗓子眼裡歸了位,「咚咚咚」地在胸口裡蹦個不停。

「先生,您過來看一下監控吧。」

拐子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女聲,他又聽到李池應了聲,卻又通過電話囑咐自己:

「拐子哥,我先跟著人去看看監控,你在家也不用太慌,上次嫂子不就自己回去了麼,今天她身上是帶著錢的,興許是遇著什麼熟人了,一時有急事要處理也是有可能的,等她處理完事兒,估摸著就自個兒回去了,你在家好好的,別亂想,我在這邊找人幫你問問,不管有沒有結果,我明天都到村裡去告訴你一聲。」

李池絮絮叨叨了那許多,拐子卻一聲不吭,李池說一句,他便在這邊點頭,也不管人家隔著電話根本就看不見自己。

掛了電話後,拐子在村長家的炕上坐了許久,村長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反倒沒了話,只得長嘆一聲進了廚間,讓李嬸子今晚把拐子的飯也給帶上。

李嬸子在外面聽了這麼長時間,心知拐子今天怕是沒什麼心情好好吃飯了,她好歹跟村長倆把拐子養了六七年,就算最後鬧得都不好看,她到底是把拐子當成了自家半個兒子看的,就連村長也是一直惦著拐子的事兒的。

李嬸子給晃了點面片湯,又擱了點紅肉在裡面,能吃的飽還好消化,哪知飯剛做好,拐子卻跳下了炕,直直地就往外走。

「誒!你上哪去!把飯吃了再走!」村長趕緊叫住他。

拐子卻不帶停的,只是瓮聲瓮氣地說著:「光宗還在李二他婆娘那兒呢,俺得把他接回來,他在別人家待不習慣。」

「哦,糊塗了糊塗了,」村長拍拍腦袋,仍是一把抓住要走的拐子,然後轉身叮囑李嬸子,「找個大點的碗,把飯給他帶走,多盛點,他家小子也能吃,拿布蒙上,別落了灰進去。」

「行。」

李嬸子聽著他家老頭念叨著,心裡不覺好笑,但此時的情況顯然不適合笑出來,李嬸子便手腳麻利地將飯盛進一個大海碗里,又用布將其蓋好,遞在了拐子手裡。

拐子低頭看著手裡的碗,不知怎麼的,愣了許久的神,他抬頭跟村長對視了一眼,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但他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又把頭低下,繼續匆匆地出了門。

「唉……」

這一聲嘆息,不知道是屋裡的哪個人發出的。

拐子先回家放了碗,這才去王大娘家接了光宗回來,小子果然在別人的家裡待得不樂意,拐子抱著他往家裡走,他就在拐子的胸前撒著氣,口水啦嗒地咬著拐子的衣領不鬆口。

往常小兔崽子這麼乾的時候,拐子就會「嗷嗷」地學老虎嚇唬他,可是今天的拐子顯然沒那個心情,他心裡惦著女人,既擔心又害怕的,腦子恍惚了這一路,能好好地抱著光宗走回家去就已經很不錯了。

見他不理自己,小子頓時委屈了,就聽他「哇」得一聲扯開了嗓子,口水跟鼻涕泡一起流了下來。

拐子被他這一嗓子給叫回了神,他用袖子給光宗擦著臉,卻越擦越花,他可能是將大鼻涕泡當成了雪花膏,一下一下地將其糊勻在光宗嫩滑的小臉上。

光宗便哭得更厲害了。

拐子無奈地顛著他,小子卻絲毫不領情,拐子便皺著眉頭看著自個兒懷裡尤自哭鬧的兒子,他突然對光宗說道:

「小要飯的,你可別哭了,你再鬧,信不信俺就坐在街上跟你對著哭?」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