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

李拐子突然鬼鬼祟祟地挪到陶情旁邊,陶情差點以為他下一句要說的就是「皇軍托我給您帶個話兒。」

「幹啥,燒著水呢,站遠點兒。」陶情沒好氣地把人往後攆。

「好好,」拐子聽話地後退兩步,說著卻又粘了上來,整得滿臉神秘,「你猜俺今天聽著啥了?大事兒!可不是小狀況!就那個李志望,鎮上那個當老師的,被撤職啦!」

「啥!啥時候的事兒?」

陶情驚了一下,沒料到還真是個大事兒,一般來說,能在公家當上老師就算端上鐵飯碗了,除就算犯了原則上的錯誤,那按照情況大小也還有其他的措施可以採取,撤職,這可真是犯了大錯了。

「他幹啥了?」陶情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是辦輔導班讓人舉報了,還是貪污受賄了?」

「哪兒啊,凈扯,他又沒個一官半職的,上哪貪污去?哪個想不開的去給他送錢?辦輔導班就更不可能了,聽人家說,他平時批個作業都是找學生代的,這麼個年紀了,連個中級職稱都沒評上,哪個不長眼的家長會把自家娃娃送到他手裡學習去?那不誤人子弟麼?再說了,辦輔導班也不至於撤職啊。」

拐子一本正經地把聽來的八卦說給陶情聽,其實他對李志望並不了解,雖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髮小,但高考那年就成了兩人之間的分界線,自此以後,縱然見了面也只有點頭的情分,一個不服,一個不屑。

所以今日出現在拐子嘴裡的李志望,也只是大家嘴裡的李志望罷了。

陶情默不作聲地看著拐子說得高興,心裡不知是啥滋味,她不知道李志望究竟是犯了啥錯,她只覺得,此時說得唾沫橫飛的拐子忽然有了一絲小人得志的意思。

看別人的笑話就這麼開心麼?或者說,就那麼見不得熟人好麼?這好歹也是髮小啊!

不知怎的,陶情有點胸悶。

拐子卻沒看到陶情難看的臉色,或者說,根本沒空去看,他現在滿心裡充斥著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興奮,興奮到面上赤紅,看起來滑稽又可憐。

「那到底是怎的了呢?「

陶情把飯擺進鍋里,話語間已經有點興致缺缺。

「俺,俺也不大清楚,」拐子卻顯然還在興頭,邊「嘖嘖」邊努力地把下午聽到的話給湊到一起,「俺之前不是說他家在城裡有人麼,聽說是那人出了事兒,在地里腐了根,臨著退休前的當口被人從坑裡拔出來了,這不,拔出蘿蔔帶出泥,就順便著把李志望這個泥點子給翻出來了。」

「哦呦,」陶情這下是真驚了,舉著鍋蓋都忘了蓋上,「這可真是大事,照你這麼說,李志望當初……」

「可不嗎!」拐子沒等著陶情說完就在旁邊連拍大腿,「俺當初就說了,就他那個蠢腦殼,就是個去城裡打工的命,他要是能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上,那天上都得下盆潑大雨。」

「瓢潑!」

「對對對,瓢潑,瓢潑……」

拐子「嘿嘿」地笑著。

本來陶情對八卦這種事就沒啥太大的興趣,打從她進職場的第一天起,帶她的老師就告訴過她,不要去嚼別人的舌根,也不要管別人在背後說了些什麼,干好自己手上的事情就好,所以陶情也就沒有亂聽八卦的習慣,後來到了村裡,被家長里短的小日子浸泡久了,耳朵眼兒也就寬了許多,只是那耳道滑溜,雜七雜八的事兒剛打這邊進去,順著耳道遛了一會兒,就又從另一邊出去了。

聽個過場罷了。

但許是李志望這事兒著實是不小,不知怎的,陶情這聽了就忘的功力突然就失效了,再加上拐子一直在旁邊翻來覆去地念著,陶情只覺得滿腦子都被他的那些話給塞滿了,腦袋還隱隱有些抽痛。

「好啦!」頭部隱痛最讓人煩躁,陶情猛地把手裡的抹布扔向那個還在嘮叨的人,「該幹啥就幹啥去,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樣子,別人怎樣跟你有關係嗎?他當初考沒考上都改不了你沒考上的這個事實,嘚瑟啥!」

陶情的話當真就如同一盆水一樣,衝著拐子迎頭潑下,頓時潑滅了拐子心裡那不知因何而起的小火苗。

老男人還是不服氣的,他面上羞臊,被陶情戳了痛處卻又不想承認,只是他卻沒了大聲嚷嚷的底氣,只能一個勁兒地小聲嘟囔著:「怎,怎麼沒關係,本來都是一樣的人,都該在這村兒里待一輩子,他倒好,走了個歪路,大學去上了,城裡呆過了,鎮上討了公職,老婆也娶的是城裡的,本來不是他的東西,卻通通到他手裡了!憑,憑啥啊!」

拐子越說越覺得自個兒有道理,脖子頓時昂了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大。

「對對對,你說得對,」陶情被他嚷嚷得煩躁,只覺得頭痛愈發難忍,「那些東西他是都到手了,但是他也沒能守得住啊,這不都被一刀切沒了麼?那不是自己的命,強行要了,老天爺都不能答應啊!那你還有啥好抱怨的?」

拐子聽陶情難得在順著自己的話說,心裡頓時舒坦了不少,嘴上「誒」了一聲,還嫌不夠地追了好幾句:

「那可不?他哪有那命,就算把這好命都塞進他手裡,他也是不會過的,當初考個學多難啊,就算考的是師範,那也是十個人里只有一個才能上的,他小子本不該是那一個,就算把他拎上去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用那命,你瞅瞅他這些年,要職稱沒有職稱,要教學成績沒成績,在城裡的學校呆不下,只能被調到鎮上湊活,還有他那老婆,他當初就是衝著人家家裡的錢去的,那長得叫一個五大三粗……」

「你還有話說沒?」

陶情突然就不耐煩了,忍無可忍般地打斷了那個不知何時才能停止的老男人。

拐子一愣,心想俺這不是正說著呢麼,他撇頭看了看陶情的臉色,雖不知她究竟是怎麼了,但似乎也是知道了陶情並不想讓自己繼續說下去。

老男人沒法子,雖然心裡還在不斷地騷動著,嘴上也著實是癢得很,但他還是憋住了。

陶情一扭頭,看著那老男人正要往外走,她一愣,趕緊出聲叫道:

「快吃飯了,你要上哪去?」

老男人擺擺手,拍了把裝滿瓜子的胸口:

「這不飯還沒熟麼,涼還得一會兒,俺去地頭上找人嘮嘮嗑,不在家惹你膈應,俺一會兒就回來,你要是餓了你就先吃。」

「你!」

陶情眉頭一皺,剛想著張嘴罵兩句,那老男人就順著門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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