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廢後,有御史言官上奏,***其父靖安公十二條大罪,三日後,靖安公府邸被查抄封禁,顯赫一時的外戚林氏,終於在葉落之時消盡了它最後一絲氣數。
之後幾日,幾位閣臣聯名上奏,懇請廣擇良家淑媛以充實後宮,另有中宮之位不可久耽之語,皇帝看罷一笑,居然留中不發。
齊融卻是心中有數,上了一道密折後,皇帝仍是不發一言,卻是大加賞賜,於是齊融膽氣大壯,略微指點了幾個『門』人弟子,便有雪片一般的奏摺飛入帝闕,齊口稱讚晨妃溫良賢淑,可晉中宮之位。
如此過了幾日,皇帝不顧一些老臣的反對,終於下詔,立晨妃為後。
「娘娘大喜了……」
雲慶宮上下都是喜氣洋洋,宮人們一一近前來恭賀主子,各個面上都是興奮和驕傲。
「大喜……?」
晨『露』輕輕的重複了一聲,卻不見有喜悅之『色』。
『侍』婢們圍繞在她身旁,以自己的巧手擺『弄』著重染如雲的裙裾。
晨『露』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堆雲雙環髻,修眉聯娟,玄『色』緯衣上重染了金絲翟紋,袖裾上帶出『精』巧的雲龍鑲繡。
這樣隆重繁麗的裝束,是為封后大典準備的,鏡中佳人雖然華衣雲裳,眉宇間卻帶出冷肅沉重之『色』。
「望之如洛神凌『波』……」
皇帝悄然到了身後,他由衷讚嘆道。
晨『露』濃黑修長的眼睫微微扇動,輕聲笑道:「我這等姿容,只好比比無鹽……」
皇帝見她笑容晦暗,心中不由一痛。柔聲道:「事情已經過去多日,你且放寬心別去想了---這次封后大典,本想給你個驚喜。沒曾想,千金也難換來你一笑啊---朕真該去學周幽
「皇上胡說些什麼哪……你想做周幽王。(16K,手機站ap,16k,cn更新最快)。我還不想做褒姒呢!」
晨『露』含怒微嗔道,眉間的『陰』霾,卻也消散了幾分。
周圍的宮人都在掩袖低笑,為皇帝的深情和詼諧而感動『艷』羨。
皇帝見她『露』出笑容,心中不禁一『盪』。兩人又說笑了一陣,他才告辭而去。
回到了乾清宮,秦喜報道,兵部地裴大人求見。
「裴楨……他來做什麼?」
皇帝對這位痴情而機智的青年官員很有好感,於是破例宣進。
裴楨進來叩首後,卻很有些躊躇不安,正是秋晚天寒之時,他卻冒出一身的冷汗來。
風從窗間吹入,一排地燭光搖曳。帶起『陰』影千重,裴楨不禁瑟縮了一下。
「裴卿,你有什麼話只管直說。」
皇帝看著他。越發覺得不對勁,於是開口催促道。
「萬歲……」
裴楨心中轉過萬千念頭。卻在這一瞬消散無蹤。他暗自咬牙,低聲道:「有一件事。說起來真是驚駭非常,職責所在,只得來稟了皇上……」
「是什麼?!」
裴楨仍是躊躇,皇帝越發覺得奇怪,催得急了,他才又叩首道:「萬歲恕臣萬死之罪,臣才能說。」
皇帝想了半刻,以沉靜的聲音緩緩道:「你說,朕恕你無罪。」
天逐漸暗了下來,乾清宮中卻渺無燈火,殿中一片黑暗。
秦喜地心中有著莫名的不安,他輕扣著殿『門』,輕聲喚道:「皇上……?」
殿中無人應答。
秦喜又驚又急,手下一重,竟將扇『門』吱呀一聲推了開來----它原來是虛掩著的。
「不要進來……」
皇帝的聲音輕渺低沉,仿佛『抽』離了全身力氣的虛弱,他全身都隱沒在黑暗之中。
秦喜站在玄鐵『門』檻邊,竭力朝里張望,卻在對上皇帝地眼後,驚得幾乎奪路而逃----
那素來深邃睿智的眼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狂『亂』茫然,以及,憤怒。
「不可能的!她絕不是這種人!!」
皇帝驀然低吼道。
他旋風一般的起身衝出寢殿,秦喜追趕不及,只得驚駭莫名地呆在了原地。
宮闕萬重在眼前飛逝,皇帝疾奔在漢白『玉』石宮道上,心中仿佛擂鼓一般地巨響。
不,這不可能……
他對著自己說道。
雲慶宮熟悉的輪廓逐漸在眼前出現,一輪淡『色』弦月低掛牆頭,映得窗上鮫綃一片梅枝虯斜,素雅中透出古意大氣。
他站在照壁前躊躇著,卻再也無法挪動本分,眼看著伊人就在前方殿中,卻不忍前去質問。
「皇上……」
身後有一道細微的『女』子聲音驀然悄現,元祈回過身去,卻見上次那位面熟的***,正站在廊柱旁的『陰』影里。
「你是……蓉兒是吧……」
皇帝這次總算記起了她地名字,他漫不經心道:「夜已經深了,你怎麼還不歇下那***在『陰』影中垂首不答,月『色』朦朧下,她的身影仿若一道幽魂。皇帝
大奇,正要靠近細看,卻聽她捂著臉,發出一聲極為悽厲的低泣,「奴婢不敢睡……」
「為什麼?」
「因為……」
蓉兒咬著『唇』,全身都顫抖得有如篩糠,她地聲音因驚怖而變調----
「晨妃娘娘她……不是人……而是鬼怪。」
她哆嗦著,仿佛連話也說不清楚,「她……不是原來的晨『露』。」
「你在說什麼胡話?!」
皇帝怒道。
「是真地,皇上!」
蓉兒再也承受不住這份驚悚,帶著哭腔低喊道:「晨『露』最是羞澀膽怯,根本不是現在這樣!」
「我當是什麼,原來是這件事!」
皇帝不禁失笑道:「瞿統領早就跟朕說過,晨『露』是故意韜光隱晦,才『混』進宮來地。」
「皇上,這是不可能的!」
蓉兒咬牙道:「我跟晨『露』雖然家鄉不同,卻是遠房地姑舅表親,僥倖在宮中巧遇,才多方照應她----她出生時,還是我母親走了一夜山路去接生的,她自小父母雙亡,吃百家飯長大,怎麼會是什麼江湖『女』子?!」
皇帝頓時愕然。
「皇上,那確實不是晨『露』……我敢斷定!」
蓉兒低泣道:「晨『露』自小病弱,雖然痊癒,卻得了個鼻子無嗅的怪病----那日正是因她沒聞著齊妃娘娘走過的薰香味,才將漆潑在她裙上,被打了四十杖,幾乎死了過去----可她前陣子,卻說晚荷香味清甜鮮靈,是她最愛的……「真正的晨『露』,是完全嗅不出什麼香味的,眼前這個……也許,只是披了她的皮在作祟的鬼怪……」
蓉兒完全沉浸在恐懼之中,她越說越怕,想起幼時聽過的聊齋故事「畫皮」,不由的全身顫慄,尖叫一聲就跑了開去。
皇帝沒有去追,只是站在原地,默然無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