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縮著肩膀,雙手插在衣兜里,眼睛習慣性地在周圍川流不息的人群當中掃來掃去,隱晦地打量著,尋找方便得手的目標。

火車站的空調開得很足,但是人多擁擠,又是正值燥熱的季節,還穿著長袖外頭的王成熱得汗流浹背,不過一想到外套內側插得密密麻麻的錢包和手機,又覺得受這點兒罪都是值得的,非但不覺得難熬,反而專挑著又熱又擠的地方往裡鑽。

「k1819次列車開過來了,請列車員做好接車準備……」

廣播里柔和清亮的女聲響起來,王成立刻精神一振。在火車站附近混了大半年,他早就記清楚了所有的重點車次和到站時間――雖然到站時間經常晚點給他造成了不少困擾――k1819次列車是從z國的邊陲之地始發,很多乘客都要在火車上待四五十個小時。長時間旅途的疲勞和最終到達目的地的放鬆讓很多人的警戒心都降低許多,從站台湧出的大量人群中發生點挨挨蹭蹭也再容易不過,正是下手的好時機。王成立刻和許多接車的人湧向出站口,右手的手指在口袋中不停的摩挲著。

容遠抬頭看看,給兩個正好走到他跟前的年輕人發了傳單以後,將剩下的一疊塞給了附近一個同樣來打個零工的高中生,說:「你幫我看一下,我上個廁所。」

「行。」對方隨意點點頭,這是常有的事。

容遠揉了揉有些酸軟的手腕,不緊不慢地走向接車處,前面那個穿著灰色外套的影子若隱若現,常常從視線中消失。不過沒關係,容遠經過這些天的觀察,早就對那個人的習慣和行為方式了熟於心。就算在人潮中跟丟了目標,他也知道對方大概會走到什麼地方去。

果不其然,幾分鐘以後容遠就在前面十幾米處又看到了那個灰外套,他看上去已經有了目標,表面上是低著頭匆匆忙忙地往前走,實際上眼睛一直盯著人群小腿和鞋子的位置,確保自己不會弄錯了方向。

「哎呦!」一個年輕女孩肩膀被猛地一幢,差點兒摔倒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著急慌忙地沒看路。您沒事兒吧?」撞了她的人連聲道歉,甚至有點點頭哈腰的感覺。

女孩本來是挺生氣的,但看他一臉誠懇的樣子,火氣也就消了,隨意擺擺手說:「算了算了,我也沒事。走路小心點兒啊!」

「是是是,我一定注意。」王成說完就想走,一隻手卻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臂。

「喂,把東西還回去!」長相俊美的少年冷冷淡淡地說,他穿著一身藍色的制服,衣服前後都印著某房地產的信息和聯繫電話。

王成心裡咯噔一跳,面上卻是一臉糊塗:「這位小兄弟,你什麼意思?」

容遠卻不理他,轉向女孩說:「我看到他從你口袋裡拿了什麼東西。」

王成臉色一變,大聲嚷嚷道:「你胡說什麼?小小年紀別信口開河!我告訴你,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說著就要去推容遠,目中露出凶光。

若是一般的中學生,可能會被他陡然發怒的兇悍模樣嚇住,但榮遠神色漠然地側身一帶,不僅讓過了王成的拳頭,還拉得他一個趔趄,接著又用力踢了一下他的膝彎處,王成控制不住地栽倒,同時一隻金色的手機從他袖口滑了出來,上面還有一個粉紅色的小貓掛件。

女孩聽到榮遠的話就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口袋,驚慌叫道:「啊!我的手機不見了!!」接著就見到那只在地上滑動的手機,又叫道:「呀!我的手機!」

眼尖的圍觀人群已經看出來,那是橘子公司新推出的一款手機的尊享版,市麵價格近萬元。

王成往前猛地一撲抓住手機,接著蒙頭推開人群就跑。容遠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快要到手的功德值跑掉?王成跑了沒幾米就感到背後被狠狠一撞,差點兒讓他吐出血來,手撐住地爬起來繼續踉踉蹌蹌地跑。撞他的人也在地上滾了兩圈,但立刻就爬起來衝到跟前給了他一記上鉤拳。

王成仰面栽倒的時候因為牙齒咬破舌頭,一口腔熱血噴了出來,看著上方刺眼的燈光,心裡不由得掠過一個想法:kao啊,不就是見義勇為嗎?適可而止不知道啊?至於這麼狠嗎?什麼仇什麼怨啊……

嘭!

一百六七十斤的身體倒地,先時被他攏住的外套散開,十幾個錢包和手機蹦蹦跳跳地落了滿地。

圍觀人群譁然。手機拍照的「咔嚓」聲響成一片,幾名早被驚動的乘警分開人群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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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應該的應該的,警民合作嘛!」一中校長的臉上笑開了一朵花,對著前來送表揚信的警察說:「我們學校的學生啊,不光成績好,人品道德也好。就拿我們容遠來說吧,不光每次考試第一,還尊敬老師,團結同學,看到誰有困難啊,都熱心幫助。現在的社會,就需要這樣的青少年!所以我們一中的教學理念就是――教育孩子,一定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那些說我們學校學生高分低能的傳言,那都是個別現象!」

警察走了以後,校長就板著臉把容遠批評了一頓:「你現在還是學生,要以學習為主!見義勇為也要量力而行。以後看到這種事,你報警就行了嘛!不要自己衝上去!否則萬一歹徒行兇,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你現在還小,未來前程可期,不要讓自己遺憾終身!」

校長之後,班主任和各科老師又依次跟容遠談話,主旨都是明著表揚,暗著批評,正義是好事,但維護正義也是要本錢的嘛!小孩子就應該做好小孩子該做的事,比如學習。

班主任還就他發傳單一事,問他生活上有沒有什麼困難,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向學校申請助學金,他個人也可以借一些錢。容遠表示謝意,然後堅定拒絕,聲稱自己只是想鍛鍊一下。

班主任知道自己的這個學生有多麼倔強,勸慰幾句,見他堅持也就不再多說了,心中暗暗嘆息,更多幾分同情憐惜。

周一早上升旗的時候,副校長當眾朗讀火車站乘警送來的表揚信,宣揚了一番社會正能量以後又強調,雖然這是正確的,但學生還是要以學習為重,碰到不平事,不能敢為天下先,要找成年人(比如警察和老師)來解決,不能衝動,要有智慧,有方法,有策略等等。

全校譁然。容遠之前也是無人不知的名人,但這兩天所有人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不光外班的學生趴在窗戶上參觀,連本班的學生上課下課偷偷摸摸地看。好在他有冷臉和年級第一的光環庇護,也沒什麼人敢真的在他面前討論。

對現在的局面,榮遠在動手之前就早有預料。他雖然不想讓任何人發現《功德薄》,卻並不打算韜光養晦或者扮豬吃老虎。高調、張揚、優秀到令人炫目,獲得社會整體的認可和正面評價,對他現在要做的事來說,這是一種更好的保護色。

照常喂養了流浪貓狗獲得一百多的功德值,又去健身廣場鍛鍊了一個小時。容遠回到家中,洗澡的時候看著鏡中肩膀和後背上的淤青,皺了皺眉。

他有心想報個班學習散打拳擊什麼的,但學校里的只是幾個學生小打小鬧,外面的班又太貴,打工的那點錢,也就剛夠補貼他日常的生活費,現在都有入不敷出之虞,該想個正當辦法弄些快錢了。

「叮鈴鈴鈴……」客廳里幾乎從不發揮作用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榮遠頓了頓,他的交際圈狹窄,知道這個號碼的人不過三五個罷了,大多數他都不太想理會。

打電話的人很執著。第一次鈴聲因為久未有人接變成忙音後,立刻又重新撥打了一邊,整個屋子都在迴蕩著刺耳的鈴聲。

榮遠只好擦乾身體,圍上浴巾出來接電話。一看來電顯示,果然屬於他不想接的人中的一個。

「……喂?」對方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好像在比賽誰更有耐性一樣,容遠只好打招呼。他從來不認為先開口或者後開口有什麼差別,把這個當成一種勝負較量的人在他看來才是腦子有病。

「腦子有病」君冷淡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這周五,到我們家來吃個便飯。」

「好。」容遠說完,掛上電話,再沒有給對方說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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