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叔叔,你有工作要忙,醫院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擔心。」容遠看了眼歐陽睿,抬頭跟金栢說。

金栢也確實抽不開身來,他點點頭說:「有什麼需要就打電話,我不在,就找你鄭姨。」

「嗯,我會的。金叔叔再見。」

容遠又跟後面的歐陽睿點點頭,轉身離開。

歐陽睿轉頭看著從身邊走過的少年,覺得時間流速好像變緩了一樣,對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都映在眼裡,好像非常正常,但又有種抹不去的怪異感。

交錯只是一瞬間,看著對方越走越遠的背影,歐陽睿的腦子裡反覆重播著剛才的一幕,總覺得有點極不協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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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光腦的掃描會比醫院的檢查要詳細迅速的多,但容遠還是依照金栢的囑咐到附近的醫院去做了個檢查。因為火災的影響,醫院裡人滿為患,他坐在走廊里的長凳上等著叫號,面上的表情,有種與周圍人群格格不入的淡漠和冷靜。

一位路過的護士看到容遠渾身的血污嚇了一跳,以為他受了重傷,忙帶著他插了個隊讓醫生先檢查了一遍。結果只是有幾處淤青,另外吸入了少量煙塵,醫生給他開了瓶活血化瘀的藥,叮囑他回家以後多喝水,用冰塊冷敷瘀傷處,然後就讓他離開了。

站在醫院的門口,容遠將藥瓶裝在口袋裡,深吸一口氣,眯著眼看了看遠處依然有灰色煙霧升起來的地方,心情慢慢平復下來。

在之前救火的時候,豌豆一直在他的耳邊提供支援,為此他還戴上了掃描眼鏡。透過鏡片的視野中,火情按照嚴重程度用不同的色塊標註出來,哪些地方是起火點,哪些地方看似火勢大其實後繼乏力,哪些地方有坍塌的危險等等,他全都一清二楚。同時通過對周圍人群的分析,哪些人具有較強的求生意志和較高的行動力也加以區分,讓他能目標明確的迅速拉起一個救火的團隊來。

地下一層的火勢很快滴得到控制,陷入瘋狂求生的人群也冷靜下來,自發地組織起來有序地撤離。在消防員趕來之前,臨時救火小團隊中的一部分人就跟著容遠從一樓往上推進,一部分人控制火勢,一部分人指揮人員疏散撤離,還有人跑了出去又跑回來,協助著將受傷的人抬出商城。在消防官兵趕來以後,容遠也加入了救援傷者的隊伍。就在那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豌豆不僅在他耳邊指引著該怎麼進行援助,同時也一直在通報功德得失記錄。當容遠在扶住一個被爆炸碎片插入腹部、呼吸微弱的男人時,聽到豌豆如此說:

「救助陷入致命危機的華雲,功德+1.」

容遠一愣。

《功德簿》的所有規則他都能倒背如流,規則十的內容分明是:挽救必死之人/物的性命,可獲得50功德值以及被救者自身的一半功德值。

救死扶傷,不管是人還是動物,至少也有50點功德值的保底分,怎麼可能只加1點?要知道,他就是給流浪貓狗扔個饅頭,也有1點功德值入手。

或者說,什麼樣的人,他的命才會只值一個功德值?

這就好像是,《功德簿》原本不打算為了他的性命而獎勵功德值,只不過救人一命終究是好事,所以才不得不給了一點安慰獎。

這時候男人清醒過來,他看上去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居然全無驚慌,甚至很冷靜地對容遠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容遠的眼睛對上他的目光,那一瞬間他好像是在照鏡子——並不是他們兩人的相貌相似,而是男人的眼神就是他每天在鏡子中看到的自己的眼神——淡漠至極,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容遠下意識地手一松,男人的身體嘭地跌下去,本來只插入一小半的金屬碎片這下整個沒入了男人的身體,甚至從背後都穿了出來,殷紅的血像是水龍頭被打開一樣流了滿地。

「蓄意謀殺,促使華雲死亡,功德-1.」

「懲戒罪大惡極的華雲,功德+11700.」

「開啟功德簿新規則,是否查看?」豌豆問。

容遠愣了一會兒,說:「等以後吧。」他聽到斜對面的店鋪里傳出微弱的呼救聲,抬腳走了過去,心裡依然在想著剛才那個男人。

三十多歲?也許上了四十歲。相貌普通,臉上鬍子拉碴的,感覺有些邋遢,除了姓名以外,他對這個人一無所知。如果在大街上碰到,一定會覺得是個很普通的、甚至生活很失敗的人,但剛才那個眼神,卻極不普通。

這是他第一次碰到功德上萬的人,雖然是負的功德值。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一條命無論是生是死,都只值一個功德值的人。

只是他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功德簿》如此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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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醫院,燦爛的陽光,冰冷的風,路人匆匆走過時身上的活力和希望——這些東西讓容遠從火災的慘烈場景和華雲的眼神中回復過來。他注意到周圍的人對他異樣的關注,忙把身上染血的外套脫下來,用衣服內側還算乾淨的地方擦了擦臉和脖子,決定儘快回家洗個澡。

然後再看看《功德簿》的新規則。

一輛車唰地在他面前停下來,車門打開,金陽從裡面跳出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胳膊上上下下地看,驚惶地問:「小遠?你還好嗎?受傷了嗎?」

「陽陽?」容遠詫異地問:「我沒事……你怎麼來了?」

「我從新聞里看到美好商城發生火災了!」金陽連珠炮似地說:「你之前說過要去買東西,我擔心火災發生的時候你在裡面。打你手機打不通!到學校去找,老師說你早就離開了!我又到美好那邊,碰到我爸,才知道你到醫院來了!你去檢查了嗎?醫生怎麼說的?」

「醫生說沒事,回家多喝水就行。」容遠知道就算這麼說了金陽也會擔心他報喜不報憂,就拿出醫生的診斷單子給他看。

金陽接過來,仔仔細細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才鬆了口氣,用力錘了一下容遠的肩膀,有些埋怨地說:「行啊你,又跑去逞英雄。你以為你是內褲外穿的超人嗎?」

容遠不能把自己每次見義勇為的真正原因告訴他,只含糊說:「救人也是自救。我就在現場,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金陽知道,如果換了自己在現場,恐怕也不能光顧著自己逃命而置那些受傷的人於不顧。換了其他任何人,這種行為都是值得讚揚稱頌的。只是關心則亂,當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人的是容遠的時候,他就感到後怕得不行。

金陽嘆了口氣,手叉腰笑道:「今天去我家吃飯吧!為了給你這個救火大英雄慶功,我媽專門請了假,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呢!不行不行,快走快走,一說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容遠被他扯著快步跑下台階,往前一看,不由頓住腳步。

艾倫·尼爾就站在車邊,深綠色的偏光太陽鏡被他推到頭頂卡著,一手放在駕駛座的車門上,看著他們露出溫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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