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遠回到學校的這一天,正好在下雨。

天空陰沉沉的,綿綿的雨絲織成了一片朦朧的幕簾。寒冬已經過去,乾枯的枝頭也悄然披上了華麗的織錦:一簇簇梅花在枝頭綻開,櫻花身姿搖曳,白玉蘭優雅地盛開,一串串紫藍色的葡萄風信子含羞垂首。還有茶花、櫻桃、海棠、杜鵑等各種花爭先恐後地綻放,將整個a市鋪陳地如同花海綠原一般,細雨中,點綴著淚珠的花瓣愈發嬌艷欲滴。

坐在窗邊的蕭蕭若有感應地抬起頭,透過窗戶,看到一把藍底白星的傘正從校門口「飄」進來,持傘的人走得不緊不慢,從上方看去,只能看到傘下的一雙白色運動鞋。

蕭蕭豎起左手,食指和拇指構成一個圈,剛好把那傘整個圈在其中,隨著它一起移動,一直到看不見為止。

「你在幹什麼?」旁邊的男生不解地看著她的動作,小聲問道。現在是早自習時間,英語老師就坐在最前面監督他們背單詞和課文,已經往這邊看了好幾眼了。

蕭蕭放下手,輕輕笑了笑,不說話。男生被她看了一眼,就情不自禁地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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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遠回到班級的過程悄無聲息。他從後門進去,找到自己的座位,把書包往桌櫃里一扔,就趴著睡覺了,坐在他前面的同學甚至沒有察覺到後面多了一個人。

昨晚他和豌豆整理了大半個晚上,將9月11日以後一個星期內報警失蹤的人全部找出來,一一篩選對比以後,終於確定了當時在223路公交車上的大部分人的身份。

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有警察、軍人或者類似的身份,也就是說,沒有人有持槍乘車的可能性。

――那麼,那個彈殼是哪裡來的呢?

容遠從公交車殘骸中將那枚彈殼撿了回來,通過光腦對彈殼上的痕跡分析,獲得了類似膛線的條數、深度、寬度以及槍內膛的質量等信息,但經過與警方目前已建立的發射彈藥痕跡的檔案對比以後,發現並沒有一支記錄在案的槍與這個彈殼上留下的痕跡符合。

――這支槍是什麼人帶上了公交車?又是在什麼情況下開的槍?攜帶槍枝的人是同樣葬身火海了嗎?還是在公交車撞擊加油站之前就已經下車了?那他自己呢?那時候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是怎麼在其他人都死亡的情況下獨自逃生的呢?

太多的疑問無法解決。但容遠覺得,自己距離答案只差一步之遙,只待捅破一層窗戶紙,事情的真相就會想他展開。

而在那之前,除了等待,也無法可想。在有限的線索下,還要保證調查的隱秘性,避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力。

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間,容遠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香味很淡,但很獨特,就像……就像雨後,混雜著陽光、泥土、青草和花香的濕潤空氣,極為清新舒暢。搭在胳膊上的右手指背,有什麼東西滑了過去,就像是柔軟的絲綢或者錦緞,冰涼絲滑,令人眷戀。

容遠睜開眼睛,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孩坐在自己旁邊,左手托腮側頭看著他,長長的黑髮垂下來,有一縷就落在他的指背上。

容遠坐起來,不高興地問:「你是誰?」

也許是從小就獨自生活的原因,他就像獨居的野生動物一樣有著強烈的領地意識,非常厭惡別人不經允許侵入自己的領地。因為這種排斥情緒,他對女孩如煌煌明月一般的外貌完全無感。

「初次見面,我是蕭蕭,剛轉到這個班。以後請多關照。」蕭蕭好像很開心一樣,一直在笑。這幾天一直覺得她如高嶺之花不好接近的同學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好。」容遠冷冰冰地說,情緒還是很不好,他轉過頭胡亂翻開一本書,不想繼續交談的意願表現的很明顯。

「我知道你叫容遠,我想見你已經很久了。」蕭蕭像是看不懂他的臉色一樣,繼續說道。

――原來女神是有目標的轉學來的嗎?原來她早就已經心有所屬了嗎?容遠這混蛋,太可恨了啊啊啊!

班裡的暗戀著蕭蕭的男生都在咬牙切齒的試圖用眼神殺死那個妥妥的人生贏家。

――要告白了嗎?要告白了嗎?天哪!太大膽了!太有勇氣了!……好期待啊,怎麼辦?

女生們都悄悄豎起了耳朵,感覺自己的小心臟噗通噗通跳著,既興奮又激動。

容遠合上書,看著蕭蕭,等待著她的下文。他並沒有覺得女孩的話中有要告白的意思,當他們目光接觸的時候,他感到這女生的眼中藏著很多複雜的東西,遠遠不像同年齡的其他女孩一樣清澈見底。

蕭蕭卻轉換了話題,道:「說起來,a市的圖書館真的好大,藏書量超乎想像。我隨便轉了一圈,就發現了好多本以前沒有看過的書。現在知識更新換代的速度太快了,常常讓人覺得一不小心就會被丟在時代的後面……你喜歡讀書嗎?」

「跟你有什麼關係?」容遠反問道。

「隨便問問啦。」蕭蕭把自己面前的書推到容遠身前,手指輕輕敲了兩下,說:「如果你還沒有讀過的話,推薦你也看看。」

她的視線向下瞥了一下然後又轉回來,嘴角含著親昵的笑容,語氣卻意味深長。

容遠看了一眼,這是一本勸人向善的類似佛經一樣的書,現在這種心靈雞湯類的書籍很多,大多數都評價很好,但銷量不高。

書名是《說善:無量功德》。

蕭蕭的手指,恰好就點在「功德」兩個字上。

就在全班學生都以為容遠會說「不感興趣」讓美女下不來台的時候,容遠將書拉了過去,隨手翻了幾頁,然後像是被其中的內容吸引了一樣,目光死死地黏在上面不動。讓其他人不由得好奇的抓心撓肺,萬分想知道書里到底寫了什麼有趣的內容讓他這麼著迷,暗暗下定決心放學的時候一定要去圖書館借一本來看看。

上課鈴響,蕭蕭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容遠將書合起來,霍然轉頭盯著蕭蕭的後背,目光驚疑不定。

――書的內容沒有什麼離奇的。離奇的是,女孩夾在書頁里的書籤。

容遠閉了閉眼,想起之前自己翻開書看到的一幕――當白紙黑字的書頁滑下去的時候,露出夾在其中的半隻扁扁的紙鶴,紙上,還留著他自己的筆跡。

他放在桌下的拳頭一瞬間攥緊,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自己的表情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蕭蕭?姓蕭?難道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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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遠?小遠?」

容遠猛地回過神來,發現金陽在他面前晃著手,一把抓下來,問:「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這話該我問你才對。」金陽擔憂地看著他,問:「你剛才在想什麼?我叫你好幾聲都沒有聽見……還有,你手怎麼這麼涼?」

「沒什麼,天氣有點冷。」容遠看看周圍,發現整個班裡竟然只有他們兩個人,問:「人都去哪兒了?」

「這節是體育課。其他人都去操場了,我們也快點下去吧!」金陽將他拉起來說道。

兩人跑到操場的時候,容遠一眼就看到了隊伍里站在前排的蕭蕭。她和所有人一起正在做熱身運動,但比起很多人的敷衍了事,蕭蕭的動作要標準得多,也認真得多。在她的帶動下,很多以往懶散的學生都不由得跟著認真了許多。

蕭蕭似乎察覺了容遠的凝視,她沒有回頭,嘴角卻勾起一抹趣味盎然的笑容。

體育老師看到遲來的是容遠和金陽兩個,沒有多說,揮揮手就讓他們回到隊伍里。容遠一邊隨意活動著手腕和腳踝,一邊觀察著前面蕭蕭的背影。

他不得不承認,現在他心裡轉著一些非常不好的念頭,但有一個原因,卻讓他不能輕舉妄動。

――蕭蕭的功德值,很高。

容遠看到的世界和普通人眼中的世界有一點小小的不同。因為天眼的緣故,在他眼中,所有人頭頂都浮現著一行數字,那是這個人的功德值。因為這些數字很小而且基本都是黑色,不注意的話就像頭髮的一部分一樣,所以雖然看上去有點奇怪,但基本不會給平時的生活帶來困擾,不刻意去看的話,甚至會注意不到。

在蕭蕭說出類似告白預告這樣的話以後,容遠仔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頭頂的功德值是他這麼長時間以來所見過的正功德值最高的,整整有十五萬三千四百點。

這也意味著,如果他傷害了這個女孩,他自身的功德值會被扣得十分悽慘。

但是普通十幾歲的女孩,要做出怎樣的偉績來才能獲得這麼高的功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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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沉悶的響聲之後,一沓厚厚的資料被放在桌子上,壓得整個木質桌子都發出嘎吱嘎吱的可憐響聲。再一看,這個由四張很大的木頭桌子上,全都堆滿了摞得像小山一樣高的資料。

最上面的一張紙顫了顫,飄了下來,紙面上是一個社會精英模樣的男人的照片,而且不止一張,有正面、兩個側面、特寫共四張照片。眼看著這張紙就要飄落地面,一隻手及時伸過來將其抓住。

江泉將這張紙放在紙堆的最上方,揉了揉搬運以後酸疼的胳膊,對舒起說:「組長,這些就是全部的結果了。」

邵寶兒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仰頭看著小山一樣高的資料堆,眼睛都成了蚊香狀。想到以後慘無天日的加班日子,她就覺得生活無光。

舒起滿意地點點頭,說:「辛苦了。」然後他對桌子旁邊調查組的其他人說:「各位,這是a市警方對兩千五百萬常住人口進行調查和分析以後,篩選出來的特徵符合的所有人選。在此,我們要感謝參與這項工作的一千五百名警員,他們在不知目的也不知原因的情況下,在規定時間內保質保量地完成了任務。剩下的,就是我們的工作了――在這一千零八十二中,進一步篩選,將嫌疑目標縮小到五十人以內,這是我們獵鴉計劃的第一步!」

「是!」眾人齊聲回答。舒起制定的獵鴉計劃他們只知道一個大概,但僅僅只是一個輪廓,就讓所有人對這位組長心服口服。

「何欣,技術組的工作完成的怎麼樣?」舒起又問道。

「新的通訊系統已經建立,但是否能抵禦烏鴉的入侵,在未經實踐檢驗之前還是未知數。因此我建議,重要的文件和會議中還是要禁止攜帶和實用任何現代化的電子儀器和通訊設備。」何欣說道:「另外,在重點監控區域範圍內計劃中的攝像頭已經全部癱瘓,約占總數的百分之三點五,監控死角分布已經按計劃連成了一個整體。而且儀器失效的原因全部都是自然發生,在短時間內不會引起烏鴉的警惕和懷疑。」

「嗯,很好。」舒□□點頭表示讚許,他知道這份工作有多麼困難,何欣甚至為每一個攝像頭的報廢過程都制定了一個周密的計劃和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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