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祥愣了一會後,乾笑道:「同學你在說什麼?對了,你叫……容遠,容遠是吧?」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人的樣子,同時也想起了他的名字,暗含威脅地說:「這麼晚了,你快點回宿舍去吧。不然一直不見你回去,你們生活老師該著急了。」

「但我很好奇。」容遠不為所動,說:「趙老師你的袋子裡裝了什麼?一股血腥味,熏死人了。」

「哈哈哈,就是在菜市場買的羊腿,現場宰殺的,味道是有些重,不過新鮮,吃起來也健康。」趙祥絮絮叨叨地說。

「羊腿啊……」容遠點點頭,看上去接受了這個解釋,然後說:「只是羊腿的話,趙老師應該不介意我看看吧。」

趙祥臉上的笑快要掛不住了,他下意識的將袋子往身後藏了藏,說:「你這孩子也真是,黑燈瞎火的,有什麼好看的。早點回去吧!我還要把羊腿儘快放進冰箱裡,不然該臭了。走了啊!」

他剛走出兩步,就聽身後的人說:「我聽說,羊血聞起來會有股腥膻味,趙老師身上的味道卻不像呢!這麼重的鐵鏽味……下午學校里被撞死了一個人,當時也都是這種味道。」

趙祥臉上的肌肉快速震顫了幾下,他轉過身,笑容忽然變得熱情許多:「你這個年紀的孩子啊,就是好奇心重!真這麼想看的話,這裡也不合適。去我的宿舍吧!順便也嘗嘗老師的手藝。怎麼樣?」

「好啊!」容遠一口答應。

趙祥臉上浮現笑容。

容遠勾了勾嘴角,嘲諷地道:「――以為我會這麼說嗎?蠢貨!」

「你!」趙祥被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難看地說:「不可理喻!」

他扭頭匆匆就走,以掩飾自己抑制不住的恐慌浮現在臉上。在將要走出樹木陰影的時候,後頸一緊,接著身體橫空飛了起來!

「啪!」

趙祥被容遠拎起來摜在地上,五臟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了位。他手中的塑料袋也飛出去,裡面的東西哐啷落地。

染血的匕首、外套、口罩、帽子、鞋子等物撒了滿地。

趙祥躺在地上呻吟了幾聲,知道再也糊弄不過去,抓住掉在身邊的匕首雙手持柄刺向容遠!容遠身子一矮躲過他的攻擊,接著彈起來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借力讓身體整個迴旋,膝蓋狠狠地正撞在他側臉上!

趙祥兩眼發懵,身體晃了晃,然後一頭栽倒。

容遠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赤手空拳的正面搏擊,感覺……還不壞。

他一腳把趙祥手裡的匕首踢遠,蹲下來試了試他的脈搏,指尖下的血管依然在強勁有力地震顫著。

容遠鬆了口氣,剛才他的動作其實是有些冒險的。人的聽覺器官也是致死部位,遭到擊打的時候輕則引起耳鳴眩暈,重則會導致休克甚至死亡。容遠暢快淋漓地踢出去以後才想起來這一點,匆忙間收了幾分力道。萬一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他就不得不考慮毀屍滅跡的方法了。

他暗暗告誡自己以後要格外注意自己的力氣一直在增長的變化,不要犯下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小心用力過猛的錯誤。容遠站起來看看周圍,一個推著自行車的男生恰好在此時路過,他看看容遠,再看看倒在地上的趙祥,臉色劇變,頭一低跳上自行車就跑了。

容遠搖搖頭,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

吳賢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再次來到b市交通大學,他也完全沒有預料到石潭公園殺人案會以這種出乎意料的方式告破。

趙祥被拷住雙手押上警車,楊夏和幾個實習警員把地上的物證收集起來封存好。容遠也跟著上了後面的車,他要到治安局去錄口供。

吳賢雙手叉腰,在路燈下轉著,看著地上一些零星的痕跡,腦海里根據容遠的描述模擬著當時的情景。

戰鬥開始地突然,結束地更加迅速。按理說十六七歲的少年和成年男人在體格和力量上都有一定的差異,但這場搏鬥中顯示出來的卻是少年有著壓倒性的優勢。

膽大,心細,果斷,還有學過格鬥術的跡象。這種判斷力和行動力,比治安局新來的幾個警校畢業生都要強得多,是個當警察的好苗子。

「大概的情況我都已經了解了。不過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在口供錄完的時候,吳賢最後問道:「在他找藉口離開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報警,而是選擇親自制服他呢?那時候你已經猜出他可能是殺人嫌疑犯了吧?不害怕嗎?」

「因為既然已經打草驚蛇了,那繼續延誤會給他銷毀證據的時間。」容遠說:「至於害怕這種情緒,是在對敵我雙方力量對比不明確的情況下產生的,未知會讓人無形中誇大想像對方的恐懼程度。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實力,自然不會怕。」

「原來如此。」吳賢沒有像其他成年人一樣認為小孩子不能做這麼危險的事,規勸他以後要小心,而是站起來伸出手說:「非常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配合。」

「沒什麼。」容遠跟他握了握手,然後問道:「我能問一下,趙祥殺人的原因是什麼嗎?」

「未經審訊,目前還不能確定,不過……」吳賢聲音頓了頓,說:「目前懷疑,他可能是一起連環殺人案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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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夏奉命送容遠回學校。容遠下車,跟這個有些過分年輕的警察告別以後,目送著車輛遠去,從口袋裡掏出耳機戴上,說:「豌豆,你的調查結果呢?」

豌豆說:「根據記錄,趙祥在四年前發現相戀七年的女友出軌,怒而分手。兩個月以後,其女友在沒有監控的爛尾樓中被殺害並割去眼、耳、鼻、唇,兇手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之後每年的同一天,都會有一名長發的單身女子被人用同樣的手法被殺害,今天下午死於石潭公園的李麗也是如此。」

「已經結束的事件沒有討論的必要。我問的是,下午的車禍,你查出了什麼?」容遠問。

「死者名叫葛琴,20歲,w市人,b市交*學院二年級學生。肇事者霍曉文,22歲,b市本地人,交大建築學院三年級生。另外,車主是他母親尤一萍。經過對網絡社交平台的檢索,未發現二人之間有直接的聯繫。」

「也就是說,不存在殺人動機嗎?」容遠問。

「是。」豌豆給出的,也是警方調查的答案。

但容遠更相信自己的眼睛,霍曉文那一瞬間的表情中絕對隱藏著什麼,同時他頭頂-1835的功德值也是有力的佐證。

「有句話說,世界上任意兩個人建立聯繫,最多只需要通過六個人。」容遠說:「查一下葛琴和霍曉文的社交圈和他們所到過的地方,看看有沒有交集。」

「是。」豌豆不解地問:「但是容遠,你為什麼要管這件事呢?」

――還是因為沒有救那個女孩而產生了負罪感嗎?同一天裡在容遠的周圍發生了兩起命案,但假如他沒有被車禍耽誤時間,他就能及時阻止趙祥行兇;如果不是顧忌那麼多的客觀因素,他也有可能救下那個被車撞了的女孩。兩個年輕的生命都在能夠挽回的時候消逝,所以激發了他的社會責任感嗎?

豌豆禁不住這麼猜測。

容遠愣了一下,發現疑點他下意識的就讓豌豆開始查了,但是從沒有想過為什麼要插手查這件實際上跟他並沒有關係的案子。「為了功德值」這個藉口已經說不通了,因為在做出決定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想過會從中得到多少功德值。

「因為……我有這個能力?」容遠遲疑地說。

「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豌豆問,這句話在網上很流行,它也知道。

「談不上責任吧?」容遠想了想說,「這個世界上,每天發生的悲劇那麼多,誰管得過來呢?只不過因為正好在我眼前發生了,閒著也是閒著,就查一查罷了。」

豌豆沉默,它接受這個理由,但依然覺得容遠的心或許在揚善懲惡的過程中變得柔軟。

行善這種事有時能夠給人類帶來堪比迷幻劑一樣的滿足感和歸屬感,這樣的感覺能熔煉鋼鐵一般堅硬冷酷的心。人類當中的「聖父」或者「聖母」的產生有些是因為天性善良,而有些是因為沉醉於這種「幫助他人、被他人所需要」的感覺中,做出利人害己的事而不自知。

豌豆很矛盾。《功德簿》中意的契約者,自然是能博愛天下的善良的人最好。豌豆以前也是這麼希望的。但此時,它卻感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巨大恐慌。

「做一個充滿愛心的好人」,這對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但唯獨對《功德簿》的契約者來說,卻像是毒藥一樣,會遲早將他們推向深淵。

因為,這個世界上,不能挽回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容遠不知道豌豆的擔心,他從剛才的問題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想法:過去他一直以「烏鴉」自居,儘管並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個身份,但他還是盡力迴避被官方注意的可能性。但總做這樣的事,不跟警方產生交集是不可能的。

藏木於林,藏水于海,最好的隱藏辦法,不是遠離它,而是將自己塗上相同的偽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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