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證我,整車人都會死;如果你幫我,我們還能有一線生機。」女孩沒有否認,喘著氣低聲說。

那些人正在一個一個檢查乘客,他們看得很仔細,不分老人孩子都會查看一遍,還會在臉上揉搓一頓,有一個特別胖的人還被要求脫下衣服檢查。檢查的人有兩個,卻並不是分工合作,而是第一個人查過以後,第二個人跟著又查了一遍,其他人就在持槍警戒著所有乘客預防生變。司機依然戰戰兢兢地開著公交車,不敢停下來,遇到紅燈就右轉,漸漸地跟原來的路線偏離的越來越遠。

「你是什麼人?他們是什麼身份?」容遠問道。他不會因為身邊的女孩看上去年輕又柔弱就認為她是需要保護的一方,柔弱和美麗都是女人最有利的武裝,也許她才是壞蛋,那些人――雖然看上去不像――是糖國的什麼特殊部隊呢?

「我不是壞人,但我也沒有辦法證明這一點。」女孩呼吸變得粗重,「選擇權在你手上――相信我或者相信他們,二選其一。不過你要記住,你選擇的結果不光是我的命,還有你自己的命,這一車人的命。」

容遠沉默不語,手指快速地輕敲著膝蓋。

檢查的人已經到了車廂中段,離他們只有兩排座位的距離。幾個被打傷的人在□□,還有孩子壓低嗓音哭的聲音,讓車裡的氣氛更加緊張。

「我能怎麼幫你?」容遠低聲問。

「很簡單。」女孩低聲說:「在他檢查你的時候,我會吸引他的注意力。就算是這些經過專門訓練的殺人機器,在發現目標的一瞬間也肯定會忽略你的存在。你要抓住時機,把這個東西貼到他身上。然後不要猶豫,立刻跳車。我身邊的窗戶已經做過手腳,一碰就碎。」

她把一個比啤酒瓶蓋略大一點的東西塞進容遠手裡,容遠手指翻了一下,這個像黑紐扣似的東西一邊是一層貼紙,另一邊摸上去很光滑,像金屬又像塑料。

「這是什麼?」他問。

「炸彈。」

容遠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問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做?」

「因為他們警戒性很高,而且看到我會立刻發動攻擊。我沒有機會。」女孩說。

容遠沒有問她會不會把自己一塊兒炸了,現在問這個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就算貼上去的一瞬間女孩就會引爆,她現在也肯定不會告訴他事實。不管怎麼說,兩方的人中他還是更相信這個女孩多一點,因為他從那些男人眼中看到的是更加危險的神色,那種像毒蛇像禿鷲的眼神讓人毛骨悚然。他毫不懷疑,如果需要,這些人會毫無憐憫之情的殺光這車上的所有人。只是……

「車上的其他人呢?」容遠問:「他們會怎麼樣?」

女孩身體震了一下,然後乾澀地說:「……我無能為力。我救不了所有人。」

「所以就只救你自己嗎?」容遠輕聲道。

一個冰冷的槍口抵在他的下巴處,讓他不得不站起來抬起頭。一身黑衣的男人陰鷙的眼神將他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然後伸出手使勁拉了兩下他的臉。容遠齜牙咧嘴地忍了,感覺臉肯定被他扯紅了。

「過去!」

排除了容遠的嫌疑後,男人槍口擺了擺,示意他往前走。後面第二個檢查人員正盯著他,已經被檢查過的人都蹲在前半段的過道里,像一群被老鷹盯住的小雞一樣,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過道不寬,容遠要走到前面就要側一下身從男人旁邊擠過去,雙方一交錯,呼吸都近在咫尺。在手的動作被身體完全遮蓋的時候,他左手在右手中迅速一抹,撕掉了那層薄薄的貼紙。

女孩就在這時候抬起頭來,將面容完全暴露在前一個檢查者眼中。他眼睛突然瞪大,張嘴就要說什麼,同時肩膀一動,手中的武器轉了方向。

――就是現在!

容遠手一抖將炸彈貼在男人腹部,同時腳用力蹬地往後一躍。他感到身後的女孩同一時間也彈起來,抓住他的肩膀用很大的力氣一扯,兩人用一個懷抱的姿勢撞破窗戶飛了出去!

從時速至少在五十公里以上的車裡飛了出去!

「砰!」

一聲槍響,站在司機旁邊的人反應很快地開槍了,容遠只覺得手臂一痛,但這點疼痛根本比不上他看見炸彈爆炸時的震驚。

男人胸口綻開一朵血色的牡丹,血珠飛濺,他的身體被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不光撞倒了他後面的那個同夥,還遮擋住了前面那個男人的射界。

失重的飛翔只有一瞬,容遠兩人嘭地一聲落到地上,身不由己地滾了好幾圈。他閉上眼睛只覺得天旋地轉,但奇異地並沒有感到太劇烈的疼痛,因為他的身體並沒有直接撞擊在地面上,女孩自己充當了肉盾。

眩暈感和心臟的轟鳴聲終於平息一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兩人躲在轉彎處的綠化灌木後面,女孩單膝跪地雙手握槍,身上還在流血,但她的手沒有絲毫顫抖,冷靜地開槍。

「砰!砰砰!砰!」

從灌木的縫隙中,他看到有幾個男人竟然也跳車追下來,簡直是不要命的節奏。他們跑得很快,躲避的姿勢也很矯捷,一邊跑一邊還在開槍,不過這種情況下能擊中的機率非常小,威嚇的意味大於殺敵。不過女孩跳車的時候大概也並非隨意選擇的時機,她現在占據了地利,以逸待勞,槍法也更勝一籌。幾個男人還沒跑到跟前就全都被擊斃。

――厲害!

容遠心中忍不住讚嘆。

「我們走!」女孩收起槍,勉強站起來說。

「去哪兒?」容遠問,看了一眼她血跡還在擴大的腹部,陳述性地說:「你傷得很重。」

「死不了。」女孩很女漢子地說了一句。她從別在後腰的一個袋子裡取出一卷紗布,迅速纏了幾下,裹緊紗布時用力的程度讓容遠看著都感覺在替她疼。

女孩道:「那些傢伙不是全部,他們的同夥很快就會找過來。我們得快點離開。」她看了容遠一眼,問:「你怎麼樣?有受傷嗎?」

容遠想起剛才的疼痛,抬起胳膊看了一眼,只是一道淺淺的擦傷,一抽一抽地疼。不過比起女孩身上的傷,就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

容遠搖搖頭說:「沒事。倒是你,從車上那麼掉下來,還好嗎?」跳車的時候他是做好了不死也半殘的準備的,但現在幾乎可以稱得上毫髮無傷,充當了肉盾的女孩也不像為此受了重傷。

「我穿了防護服。」女孩簡單的解釋了一句,腳步不停地翻過路邊的護欄走進樹林,她眉頭皺了一下,顯然剛才的動作牽扯到了傷口,但她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像容遠求助。

容遠站在路邊沒有動。他感到自己捲入這樣的事情簡直莫名其妙,繼續跟這個女孩在一起肯定還會遇到類似的危險,他只是個未經任何訓練也沒有武器的普通人,貿然摻和進去多半會送了性命。他現在只想在路邊攔一輛車,返回市區,也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軌道中去。

女孩走了兩步沒有聽見動靜,回過頭一看,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嘆口氣說:「抱歉,把你們卷進來不是我的本意。只是那些人已經看見了你的臉,除非他們全都死光了,否則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找出來。也不要想著去找警察求助了,那樣死得更快,a市高層有他們的內線。暫時和我們在一起,更有安全保障。」

容遠遲疑了一下,再怎麼聰明冷靜,他也只是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學生,乍然碰到這樣的事情,一時也沒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女孩說得聽起來很有道理,更重要的是她現在身受重傷,他並不處在完全被動的狀態,換成那些機器般的男人肯定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他翻過護欄跟上去,並沒有伸手去扶,彼此之間拉開兩步遠的距離,問道:「【我們】?你還有其他的同伴嗎?」

「嗯,他們在別的地方狩獵,結束以後就會趕過來。」

從她的這句話中,容遠得出幾個信息:第一,被「狩獵」的,恐怕就是剛才那些人的同夥;第二,參與狩獵的不止一個人,說明在這邊遇到的敵人只是冰山一角,那邊的勢力要強得多;第三,在所謂的狩獵結束之前,他們恐怕不會有支援;第四,眼前的這個女孩孤身一人被追殺,也許是因為她充當了誘餌的角色?第五,敢用狩獵這個詞,至少說明,女孩和她的同伴在心理上是更有優勢的。

容遠自己揣摩著,謹慎地不再涉入更深。他保持著女孩之間的距離,只有在她一腳踩空差點兒摔倒的時候才伸手扶了一下,然後就立刻拉開距離。

女孩本來對容遠也是戒備大過信任,只是她現在受了傷,有一個同伴總比孤身一人要好得多。現在看容遠比她還要戒備,恨不得在兩人中間豎起一道牆的感覺,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

「轟――」

遠處一聲巨響,兩人抬頭,看到那個方向騰起火紅的氣浪,熾熱的風撲面而來,在這麼遠的距離都能感覺到那種急劇上升的溫度,濃烈的汽油燃燒的味道傳過來。

兩人怔怔地看著。女孩咬了咬牙,臉上顯出痛色,她抹了下眼淚,說:「快走!」

容遠有些失神。他心中有個猜測,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在這個年代,還有人這麼喪心病狂?

女孩拉了他一把,兩人加快腳步往裡走。鋪陳地面的枝葉上,灑著點點殷紅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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