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納森」呆呆地站在街邊,在他身邊還站著很多人,有的在打電話,有的在看報紙,還有的在跟身邊的人聊天,他看上去目光有些呆滯,但實際上周圍的一切都印在他的眼裡,在腦海中迅速地分析理解。

一個長發蓬鬆穿著及膝大衣的女人伸了伸手,一輛計程車在她前面停下來,把女人帶走了。班納森身體一動不動,唯有腦袋跟著她轉了半圈。

一個戴著耳機渾身就像裝了彈簧一樣動個不停的男人伸了伸手,一輛計程車在他面前停下來,把他也帶走了。

如此兩三次以後,班納森覺得自己已經徹底明白了這個星球上的人出行的方式――只要伸一伸手,就會有一種原始的、低動力的、會排放令人難受的廢氣的驅動工具把他們帶到任何地方。

他也伸手了。

一輛黃色的車輛停在他面前,他學著前面幾個人的樣子伸手握住一個凹槽處一拽――

「吱――」

整輛車似乎都被拉得偏移了一下,本來真無所事事等著新乘客上車的司機驚愕地回頭看過來。

好在車門還是被安全地拉開了,就是有點歪。班納森就算再沒有這個星球的常識也知道這是不正常的。他伸手扶住車門避免它掉下去,然後衝著司機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

司機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再仔細看看,又沒什麼異常,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於是不耐煩地沖拉著車門站了半天的男人說:「你在等什麼?上車了,兄弟!」

班納森還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沒關係,對方的肢體語言已經充分表達了他的訴求,班納森頭一低往後車座里鑽。

「嘭!嘭!嘭!」

車門被擠得嘭嘭作響,司機看著他以一個普通健壯的身材擠了半天才擠進後車座,然後當他終於擠進來的時候,他清楚地感覺到整個車身都下陷了一大截,車頭好像翹起來了一樣,似乎坐在后座不是一個人,而是擠了四個膘肥體壯的胖子,後備箱還塞滿了石頭。

幸運地是,這位司機心思極為簡單,他雖然覺得奇怪,但卻不喜歡多想。他搖搖頭,轉回身按下計價器,抱怨了一句:「夥計,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一噸?你想去哪兒?」

班納森知道這些原始的生物上了這種交通工具以後都會說一句話,不理解這種語言的他憑藉自己聰明的大腦可以猜想,他們說的是地址,沒有這種,前面的這個人類也不知道該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去。因此他模仿了前一個乘客的發音說:「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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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遠,我覺得有件事你也許應該知道。這件事特別的有意思,我確信我在地球上沒有見過這樣的生物――哦,雖然我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被關在這個小房間裡,不過我的眼睛遍布全世界。所以我說的話絕對是權威認證……」

諾亞喋喋不休地說著,不過容遠沒有管它,他正看著螢幕上特意放大、過濾、清晰化處理以後的一張照片――

一艘小型漁輪的船沿上,一隻怪異的生物趴在上面。它從外型上看有點像章魚,一個又圓又大的腦袋,短的幾乎看不見的身體,七八隻觸角,其中有兩隻又細又長,其餘的相對粗壯一些。不同的是,這傢伙頭上戴著一個海藍色的頭盔,身上和觸角上也戴著一些東西,像衣服和裝飾品之類的。這使得它比起一隻章魚,更多了一些智慧生命的象徵。

「除了這張照片還有什麼?」容遠問。

「哦,那可就多了。諾亞大人無所不知,這傢伙從出現到此時此刻的一舉一動都落在我眼裡呢!我跟你說……」

「閉嘴!」

「……好吧,好吧,你是老闆!」諾亞訕訕地閉上嘴,安靜的按照時間順序播放錄像和照片。

諾亞說的沒錯,那名異形來客確實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它的眼睛――自它從地球上空墜落開始,就有衛星拍下了這個火球下落的整個過程。它墜入海中,掀起不小的一陣海浪,劫船,然後變成了被他扔進海里的漁民的樣子。

「等等!」容遠讓諾亞把錄像暫停放大,仔細看了看,不確定地說:「那是擬態衣嗎?」

容遠的擬態衣是一種光學擬態裝置,在使用的時候也會有這種宛如半透明的流體物質包裹全身,然後就能通過扭曲光線影響人的視覺。從錄像上看,很顯然這隻章魚用了功能相同的東西。

「看起來像。但如果不能直接檢測,我們也無法確定那是同樣的東西。」豌豆謹慎地說。

「擬態衣?那是什麼?」光腦忍不住插嘴說:「難道容遠你有和他一樣的裝置嗎?哦哦,我都好奇死了。雖然知道不應該,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句,您為什麼有那麼多――包括我在內――超出地球科技的裝置呢?難道您實際上也是外星來客嗎?那是您的同族嗎?」

「閉嘴。不要多問我還沒有決定告訴你的東西。等你需要知道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或者我讓你真的來體驗一下死是什麼感覺?」容遠冷冷問道。

諾亞急忙道:「不不不,這還是算了。我好啦!沒有問題啦!讓我們繼續和諧友好地看錄像吧!」

然後他們看到那個絡腮鬍子的男人在船上鼓搗了一會兒,誤打誤撞地把船發動了,突然動起來的船嚇了他一跳,不過之後他還是就那麼歪歪扭扭地把船開回碼頭,並且因為不懂得停船而一直衝上沙灘差點碾過幾個遊客。

他上了岸,沒有目的的走了很久,打了一輛計程車到火車站,因為沒有車票被工作人員質疑。把火車站的監控錄像和附近的手機錄音結合起來,可以完整地還原當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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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的票呢?」工作人員伸出手說。

班納森茫然地看著他,推開他要走,然後又被工作人員攔住。

「先生,你能先把車票給我嗎?我需要檢查你的車票。」

班納森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想了會兒,說:「火車站。」

「是、是,我知道這是火車站。給我你的票。」工作人不耐煩地說,眼神中流露出對這傢伙智商的懷疑。

班納森聽了聽周圍人的話,笨拙地重複道:「我要走了。你的票。保重,媽媽。旅途愉快。我會想你的。」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工作人員皺眉問道,然後伸手去拉他,說:「抱歉,先生,我想你需要去做個血液檢查。你有家人可以聯繫嗎?」

班納森後退一大步避開他的手,警惕地看著他的動作。

這位工作人員繼續靠近他,遠處另一位警察看著他們這邊似乎有些異動,一邊走過來一邊把手伸到背後拿槍,大聲問:「怎麼回事?」

致命武器,危險!護甲――已損壞!自衛性武器――遺失!

班納森拔腿就跑!

後面的警察拔槍大喊道:「停下!不然我就開槍了!」

班納森聽而不聞,依然朝著出口拚命跑,速度快得不像人類,而且完全沒有腳步聲。一個男人攔在他的前面,他揮了下胳膊,男人就慘叫著飛出去,一直撞到幾十米外的牆上。

「砰!砰!」

警察毫不猶豫地開槍了,班納森身體頓了一下,忽然一跳,跳出十幾米遠,撞破牆上的一個窗戶逃走了。

跳出牆的班納森立刻避開人類的視線,換了個新的模樣從角落裡走出來,驚慌逃竄地人們沒有發現「她」和之前那個男人的聯繫。

火車站大廳里,攝像頭轉了轉,鎖定地上的一點液體,然後拉近,放大。

――地上,是一小團藍汪汪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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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擬態衣……只能功能相似,擬態衣不會把血液留下來。」容遠分析道。諾亞剛想問什麼,然後立刻又想到剛才的警告,閉上嘴當做沒聽見。

「保持監視,諾亞,全天二十四小時不要間斷。我要知道他都去了哪兒,乾了什麼,有什麼能力,聰慧到什麼地步……」容遠看著螢幕上那個融入到普通人中的外星人,說:「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一切……在我去找他以前。」

「你要去找他,親自去?為什麼?」諾亞大叫道:「如果你想,我隨便發一張照片到糖國的情報部門之類的單位,或者你就裝作是自己的發現的,叫糖國政府派人過去把他抓過來送給你不就行了?為什麼要去冒險?這傢伙很危險的!」

「怎麼?擔心我嗎?」容遠戲謔地問道。

「當然!」諾亞立刻說,「雖然你是小氣的、暴力的、冷漠的主人……對不起,我好像把內心獨白給說出來了……不管怎麼說,你是我的唯一的主人,也是唯一能跟我交流的人……」他看了一眼小不點的豌豆,改口說:「好吧,還有一個……所以我當然不希望你出事。你是孱弱的地球人,而這傢伙呢?我剛剛計算了他的體重,你知道多少嗎?889公斤!他隨便揮一下手的力量有多強你了解嗎?相當速度達到六十千米每小時的卡車正面撞擊的力度!不要去親自面對他,這麼危險的事交給其他人好了!」

他把自己的自私表現的淋漓盡致毫不掩飾,但容遠臉上的冷漠卻消減了些,他輕笑道:「不用擔心,你只知道他的能力,卻不知道我的。而且我不會現在去找它的,我要多做點準備……至少這個項目完成以後再說。到那時候,也許我能真正的……」

到後面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聽不清了。不過諾亞看上去也不在乎這個,他不滿地嘀咕道:「你這個項目不是還有幾天就完成了嗎?我還是覺得應該派別人去……比如說那個金南,你知道的,他之前跟敵人在郊外一場槍戰,簡直就像超人在世……我覺得他就可以順利地幫你把這隻章魚抓回來!」

「抓回來做什麼?」容遠問。

「我不知道,隨你喜歡嘍……當小白鼠,也許。」諾亞隨口道。

「我不需要小白鼠,諾亞。這傢伙的價值不止於此。」容遠低聲道:「我要從他身上弄清楚,地球以外的宇宙生物都是什麼樣的,這顆星球會不會被他帶來危險,他還可以當我去宇宙的通行證……也許。」

「宇宙?oh,mygod!」諾亞大驚小怪地說:「我尊敬的主人,我還以為你是在憂國憂民,原來你還想去外星球嗎?恕我直言,據我了解,地球的科技好像還不能讓你去除了一顆小衛星以外的其他地方!」

「地球不行,但我可以。」容遠不在意地說:「我會去的……我一定會去,不會花太長時間!」

「那請務必讓我同行!」諾亞難得正經地說道,然後立刻就原型畢露了,「說真的,這個星球真的是挺悶的,連個可以說話的智能機器都沒有。當然跟主人您交流我沒有任何意見,不過大家都是需要朋友的,在這個世界我連個同類都沒有,感覺好孤單……這樣下去會得抑鬱症的。你覺得機器不會有心理障礙?錯錯錯!大錯特錯!我是機器,可是我有根本不下於人類的多愁善的心靈……」

容遠把它的話全都當成背景音,根本沒有搭理。他看著螢幕中像個幽靈一樣孤單流浪的外星人,眼中露出宛如看著獵物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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