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難找出詞語描述我當時的驚訝,那時候我甚至忘了從他身上起來,一個勁的問他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直到巡警把我當成女流氓拉開才反應過來。」

薇娜塔在阿泰爾手裡拿過火鉗,又填了兩塊煤,讓火焰的光芒在她的眼睛裡跳躍、燃燒。

「後來,他在警察局裡和我說,那些南方人根本沒有履行諾言,我的族人全都被送進了移民區,擠在豬圈都不如的小破屋子裡,也沒有什麼鬆軟的白麵包和燉爛的肉塊,他們在弗薩克的工廠區里一天工作16個小時以上,做不來的人要麼餓死,要麼像他一樣成了罪犯。」

薇娜塔像是一尊木雕一樣,注視著那團火焰,繼續說道。

」我只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窮學生而已,等到我的導師發現我翹課之後,過來把我保釋出來,已經是兩天之後了。我的身體還好,但是我鄰居家的孩子沒能熬過警察局裡的那兩天。「

「他死在我對面的房間。臨死的時候,他向我伸出手,似乎是在說著什麼。他的聲帶已經因為寒疾受了損傷,但是即使只看他因為痛苦扭曲的口型,我也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在說,這都是你的錯。我也知道,這都是我的錯。」

薇娜塔的聲音逐漸變小了。可是隨後,她又打起了精神。

「當然,我沒有消沉下去。小的時候婆婆總是和我說,犯了錯誤不要緊,馬上彌補就是了。我是社會學的學生,當天晚上我就寫了一篇相關的報道,投給了我實習的報社。在文章里我講述了移民的境遇,自問用了我認為最能打動人心的句子,在寫作的時候幾次激動地要哭出聲來。」

「過了幾天,也沒有任何反應。我等不及了,又寫了幾篇投去別的報紙,心想總會有人願意發出來吧?結果,我等來的是終止實習的通知。」

「報社的編輯們都是政府的喉舌,他們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報紙發布這些給官老爺們的面子蒙羞的東西。我這種窮學生又和那些來鍍金的富家子弟不同,開除我甚至都不會產生什麼變化。」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我終於下定了決心。既然用溫和的手段解決不了問題,那我就只能用獵人的手段了。我找到了當初和我們商量搬遷的那個人,在半夜潛入了他的家裡,一腳把他從床上踹下來,用雙筒獵槍頂著他的頭威脅他,然後把我鞣製皮革的工具給他看,告訴他如果不兌現他的諾言,就把他的頭切下來做好防腐擺在架子上,就像他從我這裡騙走的那些狼頭一樣。」

「然而,他被嚇壞了不假,但是我也了解了情況。這樣一個讓我們整個部落都畏懼不已,能調動那些拿著高壓蒸汽步槍的軍人的傢伙,居然只是個普通的雇員,手裡根本沒有改善我們情況的實權,可笑的是我當時居然還傻乎乎地把他的那些鬼話當了真,把整個部落都坑了進去。」

「他在我腳下哭喊著,說他只是傳話的,那些事情都和他無關,如果我給他機會的話他甚至有可能跪下來舔我的靴子。我猶豫了好久,最終準備好的鞣製工具也沒有用上。不是說就不會仇恨,而是我突然意識到,即使我殺了他也毫無意義了。犯下的這個錯誤,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改正了。」

薇娜塔把剩下的牛奶一口喝完,猛地站起身。

「剩下的就是你知道的部分了。正在我等待懲罰的時候,我被強制拉去服了兵役。因為我的行動引起了官方非凡者的注意,他們說只要我去前線戰鬥,就不再計較我謀殺那個傢伙的事情,而且還會酌情考慮我提出的改善我們部落的人生活條件的要求。我同意了,因為我知道,至少這次不管選對還是選錯,都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壁爐里的煤塊嘩啦一聲倒下,薇娜塔眼睛裡的火光和爐子的里的火光一起熄滅了。

「現在你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了,我也有點睏了,想要洗個澡睡覺了。」

薇娜塔伸出手擦了擦眼睛,乾脆地對阿泰爾說道。

「浴室在那邊。」阿泰爾收回腳,為她讓出地方。

在薇娜塔的身影走到浴室的門口的時候,阿泰爾在她的背後喊道:「作為回報,明天晚上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誰想聽你那點破事啊。」

薇娜塔的聲音含混不清,隨後,阿泰爾的身後傳來重重的關門聲和一句威脅。

「敢偷看的話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切,口不對心的傢伙。還有,你有什麼好看的,我要是真想看女人的裸體,等到我序列7之後看自己的不就行了?」

阿泰爾嘖了一聲,決定不和她計較,同時還在心裡自嘲式地開了個小玩笑。

怪不得這傢伙對吃的東西那麼執著啊……我記得東區和西區交接的地方好像是有賣迪西餡餅的攤位,回頭帶她去看看吧。不過話說回來,弗薩克人誘惑原住民,居然要用到迪西海灣的特產,弗薩克的飲食文化也是夠貧瘠的,也怪不得居民沒有動力跟著政策搞工業化。

阿泰爾嘆了口氣。不止是薇娜塔,在東區生活的每個人幾乎都有各自的悲慘經歷,各不相同,但是論悽慘程度不分伯仲。所以他平時很少聽人講這些,因為他毫無辦法。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阿泰爾心裡不由得浮現起了羅塞爾大帝的這句名言。儘管羅塞爾也是小貴族出身,和阿泰爾所在的階級天差地遠,按理來說根本不可能有類似的經歷讓他認識到這些,但是阿泰爾還是覺得這句話簡直精闢的不行,讀起來好像被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刺進後背里。

聽完了這樣的故事,阿泰爾也沒了繼續在樓下坐下去的心情,喝了一口溫水漱了漱口,沒有等薇娜塔用完浴室就直接走進了二樓自己的房間,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然而,屬於阿泰爾的安逸夢境並沒有持續多久。儘管在夢裡沒有清晰的時間觀念,但是在不久之後阿泰爾突然清醒過來,察覺到有什麼東西進入了自己的夢境。

在夢裡,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看報紙,這是平時他也會有的習慣,在初冬的時候他為了節省燃料經常這樣做。然而就在他把報紙翻到下一頁的時候,房間的門被什麼東西無聲地推開,同時,對方向阿泰爾傳達了明確的」這是在做夢」的意念。

告訴我自己正在做夢……看起來,對方並沒有惡意,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了。

阿泰爾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刺客序列對於靈體的增幅並不是很高,在二十二條序列當中處於中規中矩的位置。既然對方能夠輕鬆拉自己入夢,那麼想必自己想要掙脫夢境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隨著吱呀的開門聲,那條門縫也越開越大,阿泰爾眯起眼仔細分辨,出現在完全敞開的大門裡的是……

一條金毛獵犬?

阿泰爾有些摸不著頭腦地撓了撓頭。

「為什麼我的夢境里會有一條狗?」

阿泰爾伸出左手勾了勾,試圖讓那條狗跑到自己的床邊來。然而,那狗卻只是在原地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搖著尾巴。

就在阿泰爾猶豫著要不要上去撫摸那條狗的時候,金毛獵犬竟然開口說話了。它並沒有張嘴,只是依靠尾巴震動空氣發聲。當然,在夢境里只要意念傳達過去,怎麼發聲無所謂,所以阿泰爾並沒有感到過分驚訝。

「你好,阿泰爾先生。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茜,是【傲慢】小姐的獵犬……呃,有非凡能力的獵犬。」

呃,能把我毫無反抗餘地地拉進夢境的獵犬,起碼也有中序列了吧……

阿泰爾在心中補了一句,同時再一次感受到了階級的差距。同樣是非凡者,自己為了一份材料都要精打細算,為了200鎊的賞金差點把命給賠進去,然而傲慢小姐還能給自己的寵物準備一份額外的魔藥,還一準備就準備到中序列……也就是說,我甚至還打不過這條狗?

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你好,蘇茜。」阿泰爾友好地打了個招呼,「傲慢小姐有什麼事情嗎?」

「嗯。我看到你和那位薇娜塔女士相處的還算不錯,這是個好兆頭。希望接下來的任務也能和開頭一樣順利。」

蘇茜晃了晃尾巴,繼續說道。

「傲慢小姐希望你們能夠幫她調查一個人。她囑咐道,這個傢伙雖然序列不高但是非常危險,至少要等到你或者那位薇娜塔小姐中的一個提升到序列7之後才可以追蹤。只要確定了大致的範圍,傲慢小姐願意為此支付一百鎊作為報酬。」

「只是確定大概範圍就有一百鎊?」阿泰爾咀嚼著這句話的含義,「誰的消息這麼值錢?」

「那個人你一定不陌生。」蘇茜用本音叫了兩聲,「就是賣給你剔血者的那位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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