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街九陌,軟紅香土。

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

鍾離自古便是天下富庶場所,而作為其首邑的長樂,更是總攬鍾離郡七分盛象,其接袂成帷,炫服成市,又是長樂一景。

一處裝潢雅致的茶樓里,白朮看著面前澄清的茶水,臉色木然。

在他對面,三個光頭團團圍成一堆,你壓我,我壓你,神情蕩漾,嘴裡不時發出令人惡寒的淫笑。

順著他們目光望去,是泊在小蘇河邊,一座座張燈結彩的華麗畫舫。

穿著灰衣布帽的龜公們跑上跑下,即便是在大白日,畫舫上依舊亮著大紅燈籠。

開啟耳竅後,哪怕是再細微的響動,只要有心,都能聽個大略。

綺麗的笙簫樂聲,隔著老遠,悠悠飄過來,其中還夾雜男女的喘息聲,唇齒吮吸聲,種種不堪,難以一一言表。

不……不過如此……

白朮輕吹茶麵,忙不迭關閉耳識。

「圓吶!」

「又圓又大吶!」

「而且翹啊!」

……

白朮默默聽了一會,終於忍無可忍。

「師兄。」

他用指節輕輕叩叩桌面:

「這就是帶我來青樓見識見識?」

「這……」他伸手一晃,不明所以的茶博士就趕緊上前,「這裡是茶樓吧。」

「見識啊,那不就是嗎?」

虛岩坦然伸手一指:

「小師弟你已開了眼竅、耳竅,怎麼樣,是不是對生命存續又多了分見解?」

「不進去玩嗎?」白朮疑惑問道。

「你想進去?!」

虛岩三人盡皆大驚失色,如受驚的胖兔子,從原地高高跳起,把剛趕來的茶博士嚇了跳。

「你入魔道了啊,小師弟!」

虛岩痛心疾首:「小小年紀,怎麼滿腦子都是這等惡濁思想?」

「小師弟,我們可是釋門眾人。」虛羽一臉悲苦,「你把自己當什麼了?」

「等回豐山,我一定要稟告老師,罰你再去黑風洞走一遭。」虛弘毅然決定大義滅親。

「年輕人啊,總是控制不住自己那玩意兒。」

看著一臉錯愕的白朮,虛岩低誦一聲佛號,目光慈悲,澄澈如鏡。

「師兄我作為過來人,有句忠告要說給你聽。」

「師兄,請講。」白朮嘴角一抽,勉強開口。

「小師弟,記住了,酒可以喝,肉可以吃,有什麼為難之處,儘管開口,但你要是敢碰女人——」

虛岩苦口婆心,慢慢搖搖頭:

「對不住了,師兄也只能坐視你被老師打斷腿。」

「我……我……」白朮頓時啞口無言。

……

「這臉蛋兒俏啊!」

「還好吧。」

「我覺得不行……」

三個淫僧繼續探頭伸腦,白朮嘆了口氣,往白瓷盤裡捻起顆糖豆。

嗯……

嘎嘣脆。

在白朮吃到天人合一,渾然忘我之際,突然,一個穿虎頭鞋,青衣小帽的男童,直直跑上前,怔怔盯著他。

「呃……」白朮呆了呆。

「吃嗎?」他指了指糖豆,試探問道。

沒有說話,男童只是用力點點頭。

「給你。」白朮將瓷盤往他面前推了推,笑道。

咻!

男童一把抱住,連頭也不回,就邁開小短腿,噔噔蹬蹬地跑下樓去。

「小娃娃真有趣。」

虛岩眼角餘光注意到這幕,不由得失笑:

「我小時候,也是這般的天真可愛。」

「我上遭行走江湖時,見到了我弟。」

虛弘也被勾起話茬,他嘆息一聲,摸摸腦袋:

「我弟小時候也是這般模樣,只是愈發大了,性情也愈發驕縱,就連家父都管束不住他。」

虛弘原本是侯府嫡子,而在他出家後,他那同父異母的幼弟,便順理成章成為新的小侯爺。

虛弘的家事,虛岩等自然不好插嘴,一時間,氣氛就沉默了下來。

「師兄。」白朮突然笑道:「你說行走江湖,這行走江湖,又是個什麼說法?」

「喔,這是豐山規矩,每個僧人都要下山遊歷,不拘時間長短,也不拘地點。」

一旁虛岩搶過話頭,開口解釋道:

「只是有兩點,不得暴露身份,不能以本來面目行走下山。」

「這就是增長見聞,廣博知識的事。」

虛弘也憨笑道:

「不是什麼大事,小師弟無須放在心上。」

「不拘時日長短?不拘地點?」白朮眼睛一亮。

「不拘。」

虛岩搖搖頭:

「如我,只是去隔壁雲中玩了轉,然後就滾回豐山了。

像你虛則師兄,這瘋和尚跑去邊軍入伍,殺了足足六年,直到老師看不過眼,才把他拖了回來。」

「不過嘛……」虛岩又提點道:

「楞嚴法會還有兩年多,你行走江湖不要忘了時間,記得到時候回來參會。」

兩年多,時間不長啊……

「我明白了。」白朮點點頭。

「小師弟準備去哪?」虛羽好奇問道。

「還沒想好。」

白朮沉默片刻,笑道:「我多久才能下山遊歷呢?」

兩年多,這些時間,能否通過楞嚴法會,還沒有定數。

北衛人魔肆虐,為了觀想法,也為了屬性值。

自己必然要去邊軍沙場走一遭了。

決定了,就是北衛!

下山後,沒有無懷看管,他也能將停滯已久的修為提升上去。

泥丸宮,乃至是三境陽符……

也唯有如此,他面對人魔時,才能有一戰之力。

「練竅弟子便能下山遊歷了,你開了耳竅。

只怕這次回山後不久,就要下山遊歷了。」

虛岩自然不清楚白朮此刻所想,他思索片刻後,回道。

太好了!

白朮內心輕笑一聲,喜不自勝。

自己的修為,已經拖得太久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練竅之上,三境陽符的風光。

虛岩和白朮又喝了幾盞茶,呆了半刻鐘後,便起身結了茶錢,準備離去。

可當高胖和尚剛剛下樓,就有一個麵皮蠟黃,看起來行將就木的中年漢子,顫顫巍巍走近茶樓。

雖是快開冬了,但長樂城天氣依舊溫暖,艷陽高照。

漢子裹著厚厚的狐裘,手指卻仍是不住抖動。

「是你?」

身邊虛岩驚愕開口,大笑迎上前去。

「好久未見,佛爺還以為你被青黎君打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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