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貧,家無餘財,考妣盡喪,亦無手足者,全賴鄉人之故得活。

及十三,鄉人家資被餘食盡,余被鞭數十,驅之別村,別村亦不納,嗚呼奈何!

稍長之際,初從文,三年不中;改習武,校場發一矢,中鼓吏,逐之出;又從商,一遇騙,二遇盜,三遇匪;遂躬耕,一歲大旱,一歲大澇,一歲飛蝗。

欲成業,與小娘子私定鴛鴦,至吉時,小娘子腹如滿月,驚問,掩面涕泣而出,嗚呼奈何!

尨眉之年,遇一僧,僧言余具佛相,遂拜入金剛寺,九十共七載,修天人體,終趨至大成,吐氣揚眉!」

一日,閒極無事,下山,被爛陀寺眾狗禿毆傷,上下骨骼俱斷,不能藥理。

遂苦心孤詣,有所成,自撰一良方。

服之。

卒。

——金剛寺真玄絕筆。」

涅槃池中,霞炁氤氳璀璨,精氣四溢,緩慢飄灑。

白朮緩緩念出上面的話,面容古怪。

光華沖天,他是在金剛寺地宮深處,一個九丈見方的涅槃池中,池水是黃金般璀璨的顏色,聖潔無比,晶瑩奪目。

道道先天神光被拘禁在涅槃池中,不斷衍化、生滅,變出無窮無盡的妙理來。

涅槃,是指清涼寂靜,惱煩不現,眾苦永寂,遠離一切煩憂、執著、苦緣、固念,最後方可得大自在,大解脫……

這方涅槃池,在金剛寺中,也是絕對的底蘊!

方丈之所以修行圓滿,能證得阿羅漢金身。

這方涅槃池在其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

這些天裡,據無晦所說,涅槃池是故雷音寺的奇珍,在大齊覆亡,南北兩禪宗分家的時刻,被金剛寺祖師殺破重圍,生生奪回了山門中。

涅槃池的池水,不僅僅是肉身,對於元神而言,也是偌大的裨益。

它能滋養氣血,調和五靈,滿池皆是大禪匯聚,生命精氣磅礴旺盛似天海。

單單從涅槃池取出一滴池水,當做母材,就能被寺外的丹師們,奉為無上瑰寶。

區區一滴涅槃池水,其中蘊藏的生命精氣,就抵得上一片名山古岳的全部靈炁,恐怖無邊!

隱隱有傳聞,這方九丈許的涅槃池,是絕地天通前,最後一尊佛家天王——大勢尊天王的涅槃之所。

絕地天通,斷絕了人神的通道,自此凡聖不混雜,龍蛇不同居。

在通天的建木被砍伐後,大勢尊天王以神通,看到了此界未來大乘佛法的衰落。

再無僧人,也再無人能知曉經義,佛和菩提的名號被湮沒,不復為人知曉。

大勢尊天王遂遁出一絲性靈,真身就地坐化,形成了眼前這口九丈見方的涅槃神池,以庇佑身處末法時代的佛家弟子。

涅槃池池水有數,把守嚴格,即便是金剛寺僧人,也非有大功者不得入。

此刻。

白朮正癱在涅槃池中,全力吸納精氣。

這是第五天,來到金剛寺的第五天。

白日間,眾僧分別教授他禪經、神通,打熬肉身,磨鍊元神,晚間,則是在涅槃池修煉,汲取大道精氣,彌補白日間元神和肉身的虧損。

涅槃池中霞光蒸騰,像是諸天羅漢的宏偉誦經聲響,在涅槃池中沉沉迴蕩,莊嚴無比。

白朮渾身八萬四千個毛孔,都在瘋狂汲取涅槃池的精化,純化肉身和元神。

但他也不敢太過放肆,這涅槃池中一滴水,都足足有山脈沉重。

他若沒有節制,只怕會被這一池子給生生撐爆。

即便那尊大勢尊天王涅槃時,化去了一身血液殺氣,只留下至臻的法理,也需進退有度。

此刻,白朮一邊盤坐涅槃池中,進行禪定的修煉,一邊用元神翻閱書冊。

方才那段話語,是書冊的開篇前言。

而書冊,正是七寶林中那晚,方丈留給自己,據說是寺里前輩修行遍凈天人體的心得體悟。

幾日繁忙,白朮這時才得來空閒,翻閱這本據說是大德先賢的遺作。

僅僅開幕,就是雷擊。

「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白朮搖搖頭:「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滾滾生命沖刷元神和肉身,白朮感覺體內一道道無形的桎梏,在涅槃池中,被沖刷的微微晃動、搖撼。

當白朮還欲繼續將書冊看下去時,轟隆一聲,地宮齊齊一震搖撼,連涅槃池水都微微一晃。

隨著一聲放肆笑聲,雙手叉腰的然慶哈哈大笑,徑直闖了進來。

「走!教你鎮魔山去!」

然慶昂著頭顱,睥睨道。

「不是白日習武,晚間我自行修煉嗎?」

白朮無奈從涅槃池中起身,真炁一展,就幻化成一襲法袍,覆蓋在身上。

「怎麼變了?」

「太微山的裴菏真君,恐怕有些變故,老衲明日還要親自去太微山走一遭,一來一回,好幾日功夫呢,為了不耽誤,今晚就得把鎮魔山給你教全了!」

然慶嘿嘿一笑:

「你不好奇?」

「我好奇什麼?」白朮攤手。

「這就說來話長了啊。」

然慶裝模作樣咳嗽一聲,仰天長嘆,唏噓不已。

他索性盤坐下,僧袍一揮,面前竟現出一張烏檀木的長案,長案上擺著齊齊整整一派茶具,茶煙裊裊,看起來有長談的意味。

白朮沉默看著然慶的表情,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麼么蛾子。

「不是還要教鎮魔山嗎?」

從涅槃池走出的白朮面無表情,他坐到案幾另一側,注視然慶滿臉掩飾不住的笑意,不客氣道:

「你長話短說罷!」

「總而言之,就是裴菏真君知道你活了,一時心緒難平,她的修行心法,恰巧到了渡外劫的關頭,被你小子一刺激,道心都差點崩了。」

然慶輕吹茶麵,一副得道高僧的做派:

「請柬是老衲送的,於情於理,都應當親自走一遭,探望探望。」

「……」白朮沉默了。

「老衲去是應該的,但作為好朋友,老衲勸你不要跟過去。」

然慶善意提點道:

「裴菏真君是太微山的明珠,姿容絕代,太微山上至長老,下至弟子,沒有不傾慕她的,這種渡劫的關鍵時刻,你若跟過去,會被人活活毆死的!」

「我跟你是個錘子好朋友!」白朮冷笑連連:

「我又怎麼對不起那個裴菏了?騙財?騙色?還是都騙?」

「好像……好像是都騙了。」

然慶摸了摸腦袋,回憶道:

「你當初惦記太微山的上清雷法,於是千方百計,反正老衲也不知道你耍了什麼手段,竟把裴菏仙子勾搭上了。」

「然後呢?」白朮捧著清茶,面色木然。

「你弄到上清雷法後,就滾回寺里避風頭了。」

然慶唏噓不已,一臉感慨:

「裴菏仙子在宗門外,等了你足足三年,你個挨千刀的,就是不肯露頭,好生不要臉!」

「……都這樣了,你還要給那個裴菏送請柬???」

「阿彌陀佛。」

「你能做個人嗎,然慶?啊?」

「阿彌陀佛。」然慶滿臉堆笑,白鬍子一顫一顫。

「……」

氣氛霎時陷入了沉寂,僵硬了許久,然慶輕吹茶麵,笑而不語。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憑什麼?哈?!」

白朮暴怒:「無明真是王八蛋!」

「無明真是個王八蛋。」然慶深有體會,點頭附和道。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白朮瞥瞭然慶一眼,冷笑連連。

「阿彌陀佛。」

「……」

良久,白朮終是無奈開口:

「那我現在豈不是?」

「作為好朋友,勸你最近安分呆在寺里,不要出門。」

然慶沉吟片刻:

「女施主也就罷了,鶴公把你轉世的消失傳出來,像爛陀寺、青神觀這等金剛寺宿敵,只怕不會放過你!」

「我也不覺得女施主會放過我。」白朮搖頭。

「嘿嘿嘿~」

「滾吧!」

收起茶盞,兩人並肩走出地宮,沖天而起。

撥開層雲,只見月光明亮,如水銀瀉地,柔和明光揮灑萬千。

素月分輝,銀河共影,表里俱澈澄。

只見一輪圓魄升在寒空之上,暈光浸濕千山。

流星透疏水,走月逆行雲。

今夜的月光格外好,柔且明亮的淺淺暈光,繾綣似薄紗。

白朮和然慶停下了鬥嘴,兩人微微一怔,索性定在雲海上,止步不前。

圓月之下,兩人久久沒有言語,都不曾出聲。

片刻,茫茫冷光中,回過神的白朮見然慶一臉複雜,也不多打攪,索性打開了屬性面板。

在金剛寺這些時日,每日的傳法講禪,在彌羅燈和金剛寺種種奇珍的助力下,白朮如今的屬性,已變成了這般模樣——

:白朮。

:圓滿。圓滿。圓滿。圓滿。

圓滿。圓滿。圓滿。圓滿。

未入門。未入門。入門。未入門。未入門。未入門。未入門。

未入門。

未入門

入門。入門。入門。

未入門。入門。

——

第四境金剛。

:19627。

白朮在屬性面板上略掃了掃,著重在人主印等新增神通上,視線格外停頓了片刻。

那日在大殿里,數十尊第五境一齊傳道授業,其中神通零零散散,或弱若強,總計也有百十種。

他挑重點參悟了一些,且不論鎮魔山和探龍爪此類攻殺**。

涅槃術——

這門由方丈親口誦出的神通,卻是令白朮格外驚喜。

涅槃術,是療傷養神的大聖術,只要不是當場被打碎元神,但凡還存著一口氣,都能用涅槃術暫時吊住命來。

借著地宮那口九丈見長的涅槃池,相輔相成之下,白朮涅槃術的進展,也是快到了極致。

短短几日裡,雖然還未入門,卻也足足到了79%的進度。

然而令白朮驚喜的,還不是這。

金蟬九死術——

這門桐江之主青黎君的神通,當世第一的替死術。

在涅槃術的進境下,竟然也被生生拔高,推動進程。

金蟬,是存在於絕地天通前,與神象、天龍、真犼、金翅大鵬等共生一世的神獸,來歷遙遠。

金蟬九死,九死便是九劫,度過劫波後,便是一方天地神聖,古老至尊!

而涅槃,同樣是死中取生,取最勝之義。

這兩門神通的表現,就算是白朮,也一度瞠目結舌。

替死術,是一門不折不扣的大神通。

而金蟬九死術,則是替死術的極致,被神足僧廣慧認定為此界第一。

白朮得到這門神通後,亦是曾苦心孤詣,只是久久不得其門,又找不到教導的人,無奈之下,只得暫時擱置。

卻沒到想到金剛寺一行,在得到涅槃術後,竟會有如此不菲收穫。

單單入門了金蟬九死術,便不虛此行了。

而餘下,如百尺樓圓滿,又如終於鍛造成第三柄飛劍白露。

其他種種,也沒什麼好留意的。

白朮沉沉呼出口氣,屬性值依舊在不停跳動,幾個念頭轉動的功夫,就從19627,飛躍到19912.

前來金剛寺之前,白朮曾分出了四十九化身,去狩獵黑魔和人魔。

現在看來,成就或多或少,還是有些的。

「今晚……」

蒼老的聲音在身側忽然響起,然慶抬起頭,嘆息一聲,驚醒了沉溺屬性面板中的白朮。

「今晚月色真美。」然慶輕聲開口。

「……你別來這套,實不相瞞。」白朮坦誠開口:「你說這話,我有點泛噁心。」

「哼!」

然慶勃然大怒,他剛欲反唇相譏時,卻瞥見白朮面容猛得一變。

「怎了?」然慶好奇開口。

「化身。」

總算將注意力投入化身的白朮,此刻表情複雜:

「我的一個化身……」

「化身怎了?」

「……這是被撿屍了嗎?」白朮面容抽搐,說出了一句讓然慶聽不懂的話。

……

……

……

燈籠薰香,焰光琉璃。

在一處顯然是女子閨房裡,雙目緊閉,被五花大綁的俊美少年,忽得睜開眼。

他試著扯了扯,身上的繩索卻有如縛龍的銀鐵,將身子捆綁,牢牢動彈不得。

這是龜甲縛???

接管了化身意識的白朮,內心激烈吐槽。

他抬起頭,對小軒窗邊,那個正托腮出神的人影深深皺眉。

「喂。」白朮開口:「你還不鬆開我?」

手機站: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