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轟！！！
在地面猛烈的劇顫過後，不過半個呼吸，狂暴如地龍翻的動靜，就突兀暴起！
岩被巨力擠壓，像扭麻花一般，虯結彎曲了起來，山石簌簌滾落，潑雨般打將下來，密如飛蝗。
白朮與無晦對視一眼，彼此都是面沉如水。
追兵？
這麼快？
「進我泥丸宮！」
白朮沉喝一聲，輕輕伸手一抓，包括無晦在內的眾僧，登時便毫無反抗之力，紛紛被攝了進去。
「喵？」
肩頭的大白貓才剛剛喵了一聲，也被白朮拎著後頸，扔進了泥丸宮裡。
人仙之下，皆為螻蟻。
命藏，也亦然！
造成這番動靜的，即便不是第五境，但也相差無幾了，而若真正是第五境，即便是最次的青神觀阮宿，也絕不是無晦這等第四境所能力敵的。
每一境之間的差距，都寬闊如天淵，那其中相差的距離，絕不是單單依靠數量，便能夠填平……
亂石如雨，密密似飛蝗，轟隆隆的巨響接連不斷暴起，白朮彈指斬出一道驚天長虹，將山壁深深剖開，從中飛出。
此刻。
外界——
一片片山脈翻滾，地表成片片的沉淪又拱起，在一瞬間，造就出無數深淵或高山來。
不是。
眼前的。
是貨真價實，真真的——天災！
三百小洞天齊齊搖撼，虛空渾沌的就像是一鍋煮沸的亂粥，無數的泥土如長蛇震，高高震向長空，在氣流撕破界壁的時候，發出神苦鬼嚎的悽厲聲響。
白朮愕然看著火災沸騰四起，黑水從天壁傾瀉而下，紛散的金氣失調，化作一桿杆無形兵戈，四處衝殺。
「這……」他怔住了：「這是？」
陽亂序，五行失調。
在短短剎那，原本清凈的小洞天，瞬間就根基崩潰，搖搖墜。
白朮一巴掌將震來的山嶽抽成齏粉，大地瘋狂涌動，一座座高山被拋飛去極天，眼下的，是一片混亂而無序的毀滅之景。
「怎麼會？這小洞天要墜毀了嗎？」
他心下訝異萬分，但還是強忍住疑惑，化成一道劍虹，飛朝這方小洞天的界壁遁去。
這些小洞天雖遠遠比不上金剛寺，但也規模非常，足以容納一城乃至數城的人口。
饒是白朮至今已是三濁的修為，還是無法做到，強行摧毀一方小洞天的根基……
眼前這幕。
是人仙在交戰？
白朮皺眉又抽碎了一團滾來的天火，他形一閃，便瞬息破開了這座小洞天的壁障，進入另一處天地。
轟！！！
依舊如此。
白朮形不停，在極速下接連經過了數十座小洞天，但無論哪一處，都是搖搖墜墜的模樣。
澤國、霧海、黃漠、黑水、火疆……
三百小洞天似被一隻無形巨掌牢牢捏住，發出嗤嗤嗤嗤的碎裂聲，危如累卵！
「我羅遠真，陣道大宗師，天下陣道第一人！」
白朮還不及訝異，一聲垂死大吼便猛得響起，震得他雙耳短暫失聰，兩眼金星亂晃，軀踉蹌倒了倒，從高空轟然一頭栽下。
三百小洞天在吼聲中顫抖，漆黑的虛空裂痕沖霄而上，天地劇震！
「堂堂羅遠真，怎麼可能會死？！」
轟！！！
一隻焦黑大手拍落，把天穹直接打得崩開，數不盡的血滴伴隨大手墜落，爆發出刺目至極的大光輝，足以在一瞬間灼瞎所有下三境修士的瞳孔，刺傷他們的元神。
人仙！
人仙之血！
「怎麼又是我？砍頭的賊老天！」
踉蹌起的白朮剛咳出一口血，還未穩住形，便見那隻焦黑大手打崩了天穹，帶著無數血液，朝自己轟然擊落。
死！
會死！
短短一瞬，天人體的每一寸凈光都在暴動，瘋狂示警，驚得白朮亡魂大駭，接連捏碎了數張大挪移符，橫渡虛空。
咚——
大手落下的剎那，天地都靜了一瞬，旋即，便是洞天炸碎的強絕音響！
轟！
轟！！
轟隆隆！！！
滾滾音浪摺疊縱橫，起了無邊的層層漣漪，洶湧撕破虛空！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在短短剎那，白朮耳邊甚至聽不見絲毫響動，對於這滂湃的音浪，猶然未覺。
嗡——
下一刻，尖銳的刺痛感傳來，白朮耳孔一，泊泊流出血來。
人仙——
舉目摩挲天意，是天心尊者，是陸地神聖！
等了足足四五息的功夫，那如重開天地般的巨音才隆隆散去，白朮咬牙猶豫了半響，才一催遁光，向前掠去。
沿途。
密密麻麻的血滴沉浮虛空，並不墜地，在那裡，蘊藏著一股可怖的鼎沸生機與酷烈殺裂，行在其間，猶如行在在森羅火獄，酷難當！
白朮撐起天人體的凈光守護己，他如同一座不休豐碑，立處，便是清凈國土，堅固抵住了血滴中的無上殺機。
嘭！
嘭！
嘭！
……
遠處的心跳聲響起，一聲比一聲沉重，白朮軀體被震得微微顫抖，凈光噴薄亂顫。
愈走愈近。
終於，在這座小洞天的最底層，白朮看見了那尊瀕死的人仙。
不僅是大手焦黑，他的全，都是焦黑一片，眉心泥丸宮，更是被指印徹底洞穿，斷絕了生機。
垂死的人仙用僅存的左手，死死捏住一柄珍珠羅傘，他吐氣如絲，艱難抬起頭，望著上空的白朮。
「你……」
羅遠真嗓子裡發出空洞的痰響：「你們……算……算計我！」
「算計？」
「神足……沒走！」
羅遠真嘴唇費勁動了動，在拉扯下，他的半邊牙，都化作了飛灰：
「我……我不……死！」
「青神……觀，不……不能亡！」
「我……」羅遠真焦黑的面頰沁出淚來：「我……不該……」
他費勁最後一絲力氣，頹然望了白朮一眼，下顎一寸寸飛灰，吼出最後一句完整的話：
「無明……你怎還活著！」
噗——
羅遠真無力鬆開左手，珍珠羅傘轟然倒地，不僅是下顎，他的雙腿和臂膀，正在一寸寸化為飛灰，往頭顱蔓延。
眉心泥丸宮的指印，早早洞殺了他的元神。
之所以還能開口，全仗著人仙旺盛的生機，強行吊住最後一縷氣。
在羅遠真逐漸死去的同時，珍珠羅傘上的光，也愈來愈熾盛，像是三百輪太陽同時璀璨，爆發出數以兆億的大芒光。
「過來。」
白朮輕輕招手，珍珠羅傘陡然一震，便在羅遠真震愕的目光中，投向白朮掌心。
「雖然不是人魔，殺了也沒用。」
白朮輕輕撫摸了傘面，平靜開口：「但還是，讓我來送你最後一程吧。」
他喊出了無明這兩個字。
顯然，是舊時相識了。
但看現在的景，只怕當年相識，也是滿腔怨憤……
不再猶豫。
白朮持著羅傘，微微一轉。
於是一股無形災風，便轟轟然，釋放而出。
山河在災風中無聲熔化，陽消磨，五行晦暗，虛空被撫平成光滑的紙面，羅遠真連聲音都未發出，瀕死的殘軀就徹底飛灰，在災風中消磨了個乾淨。
同時。
在羅遠真死去的剎那，沉寂的屬面板上，忽得微微一晃。
「屬值+100987。」
嘭！
白朮臉上的神色陡然僵住，他不可置信反覆看了幾眼，才總算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不是人魔，也能增加屬值？
時間仿佛靜了半刻。
待白朮將目光沉默看向伴隨自己至今，始終是自己最大臂助的屬面板。
內心處。
有一個疑問，緩緩升起。
屬值是什麼，屬面板……又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