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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早在時間和空間都還沒有被創造出的虛空中,存在、非存在、邏輯、反邏輯、客觀、主觀……在一切都不存在,一切定義都還未產生的最初。
絕對虛空中,便存在著一股無形的力。
祂們非善非惡,無形無名,是天,是道,是聖,是靈,一切的原質和盡頭,過去現在未來的一體,邏輯思維無法衡量的最高主宰,概念時空中的絕對命運。祂們是永在永得者,為所為者,萬事萬物者,亦是無所不知亦無所不能的全知全能者。
而一切故事的最初,便是圍繞濕婆神開始——
與其他知者不同。融化者、希瓦、舞蹈者之王、大天、惡魔之主、苦行者、阿迪瑜吉……這位超越印度教三億三千三萬百萬神,俯瞰遍天諸生的無與倫比的天真之主,擁有著難以想像的寬容心臟,更慷慨的,樂於在被取悅下的欣喜下分享一切事物。
而取悅祂,似乎也並不需要任何理由。
無論是英勇的戰士,博學的哲人,悲憫的善士,還是殘虐的屠夫……只需付出些微不足道的力氣,祂的歡欣就會如影隨形。
早在東方青帝到來三相神世界,無意播撒下仙佛的光輝之前,便有來自無數宇宙的神祇前赴後繼,相繼加入了這場巨大的遊戲狂歡。
阿茲特克世界中擅長詭術和謀的妖神特拉克胡潘;宙斯與歐羅巴之子、擔任冥界判官的米諾斯;曾供養過釋尊的太子祗陀;獨眼大神奧丁的子嗣,諸神的信使——赫爾莫德;高天原的豐雲野之神;以及那位赤帝之子,執法之星,管人間火焰,眾蟲,鳳凰,鳥鵲,百芬群飛鳥雀之類的火德熒惑星君。
新羅世界的檀君;斯拉夫世界的亞利洛;埃及世界的托特;蘇美爾世界的烏圖;過去七佛中的拘那含牟尼佛;契約與太陽之神密特拉;七十二柱魔神中豹頭鴟翼的西迪;赦罪的地官清虛大帝……
所有時空、無數宇宙的神祇為取悅濕婆而來,又一一隕落於此,甚至連存在概念的本都徹底消亡。
漫長到無法計數的時間裡,並沒有一位宇宙的神祇能夠成功,而那全能的權座上,也永久恆定著,從始至終都未增加或減少一位,千年不變,萬年不變,亘古不變。
直到某一次劫爭,當天神與阿修羅的爭鬥再次爆發,濕婆被金球、銀球所拱衛的巨大宮中,再次迎來了一位新的來客。
而那一天。
永恆的僵局似乎被打破了……
——
「說來覺得縹緲,但這場粗陋的蜃景,不也的確是人心中的極樂之宴了嗎?」
男人仰望著天空中冰月如輪:「無明沉凝在蜃景里,你們之間動了凡,便再難割捨,可等到白朮醒來,又真覺得憎惡至極了,像是被卑的蟲豕爬了額發,當即恨不得碾死你。」
「他把一切都當成場遊戲,自然覺得任何事都是無所謂,都可隨而為。但你死的那天,他又真的難過極了,蠢到自己去爐心,和蟲子們立約,然後換了六道輪。」
「撒了那麼多謊,騙了那麼多人,最後到頭來……」男人微笑:「還是在意你嗎?」
朱木小樓里一片死寂,謝梵鏡呆呆咬了口糕餅,香甜的碎屑從嘴角簌簌墜到蒲團上,零散落了滿地。
她剛才聽了一個離奇仿佛又荒誕的故事,腦子用力的轉,卻怎麼轉,都好像怎麼也轉不過來了……
在那個故事之後的時間。
她會和僧人相、死去,然後又借著六道輪和僧人再一次的復生,甚至脫離了新神的桎梏。
在那個故事裡,不再是神或圓木,她與新生的白朮一樣,都是流著血,會高興會悲傷,能夠感受到難過和悸動,會因為疼痛死去的鮮活存在。
那個仿佛嶄新的故事裡。
他們都真實的,像是活生生的人……
「可是和尚的爸爸。」她呆了呆,然後小心翼翼抬起頭:「為什麼要殺我啊?」
「憤慨、震怒,自哀……人的心思不總是這樣難猜嗎?」
「那白朮其實也不喜歡我嗎?他假裝成跟我很要好的樣子,還和我成親……」這一刻,她真的有些難過了:「他明明知道大和尚不喜歡我,還把我帶去寺廟裡,自己又去騙其他女孩子玩,他幹嘛要這樣?」
「大概是有趣吧。」
「有趣?」
「或許是想要嘲弄你,也或許是想要給你個苦頭吃,他一向都傲慢的無以復加,自負到以為自己能把持所有,擁有想要的一切……」
男人淡淡笑了笑:「其實你只要服個軟,讓步一下,廣慧也不會殺你。但你太倔了啊,或許他也沒有想到,在自己面前乖巧又呆傻,像只貓一樣的女孩子,在那時刻倔的就像一頭拉也拉不回的牛。」
一縷念頭又能做到什麼?
因為為異道之主的概念,本能驅使下,祂會去採摘武道那些在漫長歲月以來結出的繁茂果實。
而同樣只是一縷念頭,他也撼動不了十三域的諸聖,即便那些造船渡海的神祇,在祂目前不過是腐臭泥潭裡掙扎遊動的水蚤……
以進入爐心作交易,得到了小元寰界的六道輪。
儘管不願承認,但她死的時候,狠狠錯愕過後還是覺得難過。
他的遊戲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結束了,以一種他自己也未曾想過的荒誕方式,對於自己而言,女人究竟意味著什麼?寵物、奴隸、收集的珍寶還是只屬於他,是他所有的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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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太困擾了,直到他進入爐心後也依舊沒有想到解答。
但男人現在想著,那應該就是禮物吧?
「那會是沙漏,是刻度,我要你親眼看著他,等他成為人仙的時候,也是真正的我醒來的時候了。」
當時他對著遲來絕望的李況這樣說,然後把一部分的自己也扔進了六道輪,和女人一起重新來過。
數百年後,在松陽郡,在汾。
一個新的自己懵懂著,然後睜開了眼。
那本是計量時間的刻度,他的存在,也正如一個呈現給李況的沙漏,記錄著那個偉大存在復生的到來。
可那就像是命運。
像是某種被他嘲弄、鄙薄,最後又目瞪口呆接受著的命運。
女人究竟意味著什麼。寵物、奴隸、收集的珍寶還是只屬於他,是他所有的一件東西?
這個困擾了很久的問題,在新的白朮與謝梵鏡之間,似乎也終於得到了解答。
紫霧來襲的晚上,汾趙家窄小的地窟里,他在練拳,外面吃人的活屍們仿佛到處都是,漫無邊際游著,隔著層層石壁都能聽見那些嚎聲,簡直就像是天塌了。
「我會保護你的!」
開始的時候只覺得錯愕,漸漸的就有溫暖的氣息仿佛卷龍翻騰,從心口處緩緩升起,暖遍了全,讓體也跟著柔軟、輕輕的顫抖。
現在想那還真是句自大又好笑的話,可你怎麼能在那麼認真的話里笑起來?她心裡滿滿都是認真,在淒寒的夜裡,兩個人即便一無所有,可要是擁抱在一起的話,也能感受到體溫給彼此帶來的溫暖吧。
哪怕只是手指相觸,都會比一個人這樣更溫暖的。
「可你是誰啊?」
謝梵鏡仰頭看著男人,看著這個突如其來又莫名的不速之客:「你認識和尚嗎?」
古怪的地方、古怪的晚上和一個古怪的男人,兩人在月光下對坐著說完了一個故事,好像怎麼看,都荒唐的像是話本里狐狸和人的故事。
可她莫名就信了,沒有來由,也似乎不需要來由。
「我有很多的名字,但這種時候,就不必拿出來唬人了。」
男人輕聲笑笑:「無論是那個老實巴交的無明;滿嘴白爛話、天真以為自己穿越了的白朮,還是那個自負到把整方天地當成他私人遊戲場的狂徒,其實都沒什麼不同,他們都是我。」
「我並不喜歡毀約,曾經許下的東西也依舊有效。」
「想去看一看虛海嗎?」
男人起,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請等我打完復生後的這一仗。」
「那裡到處都是金色的輪,銀色的星子,宇宙就像一個個小螞蟻層層壘在了一起,虛空和世界緊密黏合在一起,像烏龜馱著一隻烏龜,永無休止的懸浮疊加。」
「站在高處看……」恍惚中,男人的影和笑聲最後都消失不見:「那裡是很漂亮的。」
——
難以想像、無法言喻的意志停下了干涉。
於是那被干涉的,原本豎直流淌的時間結構在一種無法窺探的漫長停滯,也緩緩由彎曲摺疊,回復了原本的最初形狀。
在記憶片段結束後,偉大意志也終於從蛇的永眠中醒來。
無明、謝梵鏡、公羊先生……蜃景里發生的一切,不過是記憶里按部就班的重演,一切都是數百年前曾真切發生的景狀。
可男人和她剛才的交談,卻是跨越了數百年的面對面。
做到這一切的,並不是什麼神通和法術,只是粗暴的用意志,將整個宇宙的時間軸生硬扭轉,彎曲到自己想要見證的那一個點。
一半的全知全能,便是一半的無所不能!
當那個偉大意志開始下令時,即便是無形時空和宇宙萬物,也要在祂的支配下俯首、停滯,溫馴聆聽祂的聲音。
而同樣。
在那個偉大意志甦醒,干涉了豎直流淌的時間結構後,虛海中所有時空,所有世界,無數的偉大神祇,也都看到了祂的醒來。
無數的神靈,無數的意志,無數顯化或未顯化,消亡或未消亡,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一切尚未誕生或已經誕生的,都察覺到了這一切。
「來吧,你們不是等了很久了嗎?」
純白的光輝順著無數時間軸,照耀了無限的宇宙時空,在層層疊疊的虛空深處,無限的延展,無限的寬廣,時間上,概念上,邏輯上,變量上,命運上……這一剎那,光輝中似乎有數之無盡的高亢聲音在吟唱。
是「至哉乾元,不可為形,不可為名,隨方設化,應號無窮。」是「初生之主,四方皆明,遊行世界,開化群生,究竟圓滿,平等不二。」是「自有者,永在者,全地的上主。」是「雷霆、火焰、山峰、水仙、天鵝和巨人。」是「古老之魂、憑知接近者、偃臥於大洋者、神和無限靈魂。」是「早晨之子,明亮之星。」是「月亮、存在者、年。」
是「太初有道」,也是「道成!」
殘破的巨人緩緩從海面起,迎著那無數道不懷好意的目光,探手,出聲:
「來!」
「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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