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

「姓名?」

「雷利,雷利·摩索拉斯。」

「身份呢?」

「我是石匠會的D級調查員,新晉的……」搐搦的疼痛打消了雷利最後一絲硬氣,他在地上翻騰,每一根都神經激烈反抗,僅存不多的意識令他在呻吟之外還不至於徹底昏厥過去。

「先生,先生……我對您無足輕重。」

雷利艱難擠出一個笑容,臉上帶著討好:「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調查員,您想要什麼?我樂意效勞。」

「什麼是石匠會?」

「???」雷利一愣,旋即身體更加劇的疼痛襲來,他迎著輪椅上那人冰冷的目光苦笑,腦中各種思緒翻滾、掙扎不定,但最後還是低下了頭。

「石匠會是從基金會分裂出去的一個集團,和其他分裂組織一樣,通常情況下……先生,我們是基金會的死敵。」

強直性的陣攣微微一緩。

在短暫到可忽略不計的沉默後,雷利抹去臉頰的血漬,接著開口——

……

在很久很久之前,最初的宇宙曾經是物理的。

簡潔、對稱、精巧、完美。

無論是生物、信息、力、分子、電磁或天文都遵循著某種精密而冰冷的物理規則,那曾經是最好的時代,在黑暗的森林裡,生命如野草在各個河系爆發。

哲學、科學、道德、思維、理性……文明璀璨的亦如群星。

最好的時代,短暫的在最古老種族的歷史裡也只剩下隻言片語。

如同神的手擾動天平,宇宙被突然注入了一些奇怪的參數。

不遵循質量守恆的石頭、反物理的貓、鍊金術、畸變瘟疫、無限生長的腳趾、魔法、螺旋門、創世侏儒或是那些自稱為神或者惡魔的強大生物。

於是群星中的文明一個接一個黯淡,神秘在更高的神秘面前失效,那個時候人類腳下的星球,還是一團由熾熱液體物質組成的熾熱的球,表面布滿岩漿海洋,連固態的岩石層都不存在,大氣中連游離的氨氣、甲烷、水蒸氣都少得可憐。

幾乎沒有任何生物能在這種熔融炙熱的地獄生存,也沒有生物,願意降臨到這個初生的星球。

在恐怖和神秘肆虐在群星的時候,無數文明熄滅,這個初生星球對於宇宙的可怖也一無所知。

直到原始湖泊里出現了第一個核酸和蛋白質、氧氣進入大氣層形成臭氧、脊索動物首次出現、魚類形成、哺乳種隨之而來。

當第一頭直立形成的古猿抬起頭,仰望天空時——

迎接它的除了溫煦的日光之外,還有撞進了大氣圈,覆蓋了一半陸地的宇宙航母。

那些人頭鳥身的怪物、洪水、蛇人、石頭從天空落下,然後神和惡魔也來了。

強大、神秘、祭祀、恐懼。

星球上的第一個文明尚未萌發,便在奴役的驅使下誕生了……

——

「沒有人知道基金會的由來,他們是一群什麼人,我現在的權限不支持訪問……歷史上是他們擊退了那些外星來客,將怪物和太空人們驅逐出太陽外,趕到了外層空間和異次元……」

雷利捂住鼻子,聲音有些含混不清:

「有記載說是他們挑動了太空人的內亂;有說是他們啟用了一件超乎想像的宇宙兵器;也有的說,那群人祭祀了一個強大的神,祭祀了一個擁有無限智慧的超自然生物,他們用神的智慧,最終戰勝了奴役古猿和人類的怪物,將太空人重新驅逐到了群星。」

「基金會的成員……」輪椅上的白朮敲了敲扶手:「他們是人類,或者說,他們還是由古猿進化來的人類嗎?」

「呃……是的。」

「有趣,奴隸戰勝了來自群星間的奴隸主,真是場壯烈的英雄史詩。」

白朮看向捂住鼻子的雷利:「那你們呢?石匠會是從基金會分裂出來的,基金會的大分裂又是因為什麼?」

「先生……我的權限只是D級,還不支持訪問這些……」

雷利露出一個諂媚的笑,還想再補充幾句,然後被白朮抬手打斷。

「除石匠會之外,基金會還分裂出了哪些組織?」

「猩紅之手、大湮滅者、寂靜修士會、殘虐之子、破誓者、獨眼社團、黑山羊……」

雷利老老實實說道:「這些都是和石匠會地位等同的,除了這些,還有更上位的白銀秘教、橡樹之森、布拉甘薩騎士團、黃銅之釜……在幾次滅絕戰役中,由他們直接與基金會的人抗衡。」

「你們與基金會敵對的原因呢?」

「……」

「聽說過弗莫爾神族嗎?」

「???」

「德魯伊特?」

「……」

「……你該不會是炮灰吧?」

「……」

「媽的我真是服了!」白朮一拍輪椅:「互食儀式?這總知道吧?」

「知道!」雷利神情瞬間一振:「這是我們分裂教派統一的祭祀儀式,聽說過!」

分裂教派……的儀式嗎?

白朮問道:「祭祀誰?」

雷利「……」

雷利覺得這坐輪椅的真是個崽種,媽的這種長了耳朵就知道的破事不會自己查嗎……你不是有本事黑網關嗎?自己去查啊!

白朮覺得這捂鼻子的崽種一定在心裡罵人,要不是這個世界有魔法,網關里被封存的東西可能真的會順著網線爬過來……我還用得著你???

漆黑陰潮的倉庫里無聲無息。

只有白朮腕上的小青蛙手錶閃著螢光,指針輕輕划過轉盤,在表格間發出窸窣的咔嚓聲響。

「雷利·摩索拉斯,石匠會的D級調查員。」

黑暗中,那輪椅上的人突然輕聲開口: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下半身明明動不了,為什麼卻能輕鬆奴役你呢?奴役你這個奧勞恩血脈的半轉化者?」

莫名的悸動兀得湧上心頭,雷利下意識想要逃跑,卻被血脈深處的律動壓制在原地,滾燙如岩漿的血脈從身體內部將他灼傷,體表滋滋竄出白煙。

「來。」

「這是最後一重保險。」

牆壁高處的地窗隱約投下來光,像水一樣落在黑色的地面上。白朮整個人坐在黑暗裡,雙手安靜疊在僵直的膝蓋上,透過那微光隱約能看見無數纖塵圍繞著他浮動,他似乎在笑,身軀與陰影連在一起,像一座古老而神秘的石雕。

「抬起頭。」

震耳欲聾的聲音在雷利腦海迴蕩,像神在天空投下的雷所發出的咆哮,兇悍的聲音點燃了大海,響徹了雲海。

雷利痛苦哀嚎,想要捂住煮沸滾燙般的腦袋,身體卻忤逆了意識的要求,直直伸長了脖子,面向前方。

對上雷利視線的,是一雙冰冷而漠然的瞳孔。

注視著他。

「看著我的眼睛。」白朮對雷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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