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至一百二十七章

呂強的聲音越說越大,似是有些情難自禁,「像你這樣為民辦實事的幹部,又能幫我們凡爾登水泥廠解決實際困難——我是說修路的事,這樣的人,別人不念他的好也就算了,我呂某人的眼睛裡,是不揉沙子的!」

說到最後,他激動得輕拍一下桌子,「砰~」

「行了,老呂,你不用裝了,這兒又沒外人,桌子拍壞了,你給我再買一張?」陳太忠撇撇嘴,直接扼殺了呂強繼續演出的慾望,「你這點小心思,也好意思拿到我面前賣弄?跟國家幹部比說套話?你還是省省吧。」

雖然呂強話里話外地說,只是感激他修了那麼點路,並沒有跟要貨款掛上鉤,可陳太忠明白,這正是老呂狡猾的地方,人家這是顯示沒有藉機要挾的意思,那是擠兌自己呢!

呂強也不狡辯,只是訕訕地笑笑。

「好了,錢我幫你要了,」陳太忠點點頭,也懶得理會對方臉上的五彩斑斕,「不過這個水庫,你一定要儘快弄好,而且,別跟別人說我知道了這檔子事兒,明白不?」

這個建議實在太令他心動了,且不說他是真的有點關心東臨水那幫村民,只說水庫修好之後,「太忠庫」三個字,那是什麼?是官聲啊!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名聲傳去,真的可以做任何一個年代的官員楷模了,更別說,陳太忠只是一個下放的幹部,呆了也不過數月。

跟政績相比,呂老闆若是能為他造出如此萬人敬仰的聲勢,那絕對是沒有最牛逼,只有更牛逼!古有蘇堤白堤,現在鳳凰市有「太忠庫」,這面子可是漲得大發了。

「這個你放心好了,」聽到他毫不含糊地點頭答應了下來,呂強登時大喜,事實上,他非常清楚,若是等到白鳳鄉鄉政斧決定修水庫的話,到時候他依舊少不了被攤派。

可真要到了那個地步,他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除了兩句「謝謝」之類的空話,最多就是再弄面錦旗什麼的意思一下,連個人情都落不下!

既然這樣,還不如送個天大的人情給陳太忠了,反正,這事真的要通過呂強艹持的話,雖然表面看起來會多花點錢,但還未必真是那麼回事!

做了這麼天大的好事,凡爾登水泥廠想要點什麼免稅減稅的政策,簡直是太容易了,只這一項,就能讓他收回相當的投資!

再說,鄉里修水庫和他呂總私人修水庫,費用絕對會差很多很多,這麼一里一外地算下來,保不准還有盈餘呢!

天底下的事兒,就是這麼滑稽。

不過,呂強還是有點擔心年輕人的動力不足,少不得又要添油加醋兩句,「這事兒辦完了,廠子二期工程上馬,我再從東臨水招點人。」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話,陳太忠的腦子裡登時冒出倆人來,常寡婦和李小娟,於是輕咳一聲,「嗯,東臨水村裡……我確實記掛著一些人,對了,李栓子的病,好點沒有?」

李栓子?呂強有點傻眼,他哪裡知道東臨水裡還有一個什麼王麻子、李栓子的?琢磨一下,他決定實話實說,「嗯,我沒聽說過這個人,回頭……我問一下吧?」

陳太忠有點失落,不過,他自是不可能跟呂強說,我差點玩了母女雙飛,於是輕嘆口氣,默默地點點頭。

「東臨水那兒……總之吧,今年比往年年景好點,大家都念你的好呢,」眼見他不開心,呂強少不得要隨便扯巴幾句閒話,「嗯,就是一個癱子,死的時候還說,要到閻王爺那裡幫你說好話,要你多活兩年呢。」

說到這裡,他輕笑了兩聲。

閻王爺?切,一個鬼仙小頭目嘛,陳太忠也笑了,笑容里隱約帶了一絲不屑……呃,慢著,什麼?一個癱子死了?

「那個癱子,住在……嗯,住在村子西南角的癱子?」他心裡清楚,東臨水就那麼一個癱子。

「這個,我倒是不清楚,」呂強怎麼可能清楚李栓子的住址?不過,他倒是知道點別的,「嗯,留下了孤兒寡母,嗯,聽說那母女倆還滿漂亮的……」

「那是常桂芬和李小娟,」陳太忠不耐煩地打斷了這廝的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少打那些歪心眼,嗯,有人欺負她娘倆沒有?」

這事裡,一定有貓膩!陳太忠這傢伙,別是從那娘倆身上得了什麼甜頭了吧?呂強不動聲色地搖搖頭,「這個我倒是沒聽說,不過,寡婦門前是非多,以後嘛,還真保不准……」

「嗯,那以後你方便的話,就幫忙照看一下吧……老呂你這是什麼表情啊?靠,你們這些做買賣的,心思就是齷齪,我可是人民公僕來的,人民公僕!明白不?」

鬼的人民公僕,專門在女人肚子弄出小生命的「人命公僕」吧?呂強心中腹誹著,卻是含笑點點頭,「呵呵,那是,太忠你放心好了,這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怎麼也不能看著別人欺負她娘兒倆。」

「好了,你不用跟我貧了,」陳太忠搖搖頭,開始攆人,「我馬上還得出去呢,過幾天就香港回歸了,我手上一大堆事兒呢。」

幾天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就在梅雨季節堪堪結束的時候,香港也順利回歸了,為此,在回歸儀式舉行完畢後,鳳凰市還舉行了一系列的慶祝儀式。

這一下,就算陳太忠想暫時避開吳言,也是避無可避了,區委區政斧在這段時間內,為了穩定社會的安定團結,很是出了點力氣,所以那慶功會,當然是要開一開的。

還好,陳太忠的地位比較低,別說坐不上主席台,就是大會議室的前面幾排也輪不到他,他遠遠地坐在角落裡,看著台上發言的吳書記,心裡百味雜陳:吳言這傢伙,有點清減了啊,奇怪,我給了她那麼多仙靈之氣呢。

吳言看起來雖是精明穩健依舊,但這種場合,她怎麼可能不記得,場下有個傢伙,在前不久剛剛在自己家裡強殲了自己?

說來也奇怪,那天過後,吳言早就做出了決定,只要那個混蛋再敢在自己面前露面的話,一定要捉了他扭送派出所,老娘我就豁出去被人笑話了,也要讓這個人渣得到法律的制裁!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陳太忠除了去了岑廣圖那裡一趟,似乎就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又讓她感到了一絲絲的鬱悶。

這個混蛋,吃干抹凈就走了?

你不是要、要跟我那啥的麼?

這是……不打算認帳了?

陳太忠,今天我看你往那裡跑?她心裡恨恨地嘀咕著,哼,別以為我吳言是好欺負的!

等到區長項大通發言的時候,大家看到,吳書記眼觀鼻鼻觀心,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裡,臉上還帶了些許的冷意,正是傳言中「冷艷美女書記」的招牌表情。

不過,只有吳言自己才清楚,她正在用眼角的餘光,搜索在場的人呢,她不想被外人發現這個舉動,也不想讓那個混蛋看到,自己正在找他!

可陳太忠是什麼人?那是以氣入道的高人,雖然只是一點若有若無的殺氣……或者說憤懣之氣,但他馬上就明白了,吳言今天……情緒似乎很不對頭啊。

估計是來那個了——女人每個月一次的東西,陳太忠已經知道,在那種時期,她們的情緒都不是很穩定,算算,哥們兒我懶得理你,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最終,吳言還是發現了在那裡縮頭縮腦的陳太忠,就在那一刻,低頭打著瞌睡的羅天上仙感覺到一股強大無比的殺氣籠罩住了自己!

不是這樣吧?哥們兒只是防衛得……有點過當而已嘛,你還得了那麼多仙靈之氣呢,陳太忠心裡有點鬱悶,不過,他倒也沒有抬頭去挑釁吳言。

等下聚餐的時候,我一定不能參加!他對自己說,到時候領導們在桌子邊轉轉,那不是麻煩就大了?

吳言還真存了借就餐機會來尋他晦氣的心思,不過,就在會議結束,大家離開去餐廳的時候,她的眼睛似乎花了一下,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被她眼角死死鎖定的那廝就不見了蹤跡。

接下來,她又不動聲色地找了半天,可惜,這個人就像從來沒有來過一般,再也看不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好運」趙璞按鳳凰市的官場規矩,開會之後的聚餐,黨政兩大班子的領導,要逐桌走訪一下,吳言以前一直不熱衷這個,不過今天她倒是同區長項大通一道,四下轉了轉。

不多時,就轉到了開發區街道辦這一桌,看到陳太忠不在場,吳言基本已經可以肯定,那廝一定是在故意躲著自己,這個混蛋,敢做不敢當,也算是男人麼?

想歸這麼想,她還是不動聲色地沖張新華點點頭,「老張,這次你們街道辦,也下了不少辛苦,開發區能保持穩定,你的功勞不小啊。」

「哪裡哪裡,這全是區里指揮得好,有了吳書記和大通區長的正確指導和細心關懷,開發區才能保持穩定,」張新華憨厚地笑笑,再掃掃桌子上的同僚,「嗯,還有,這跟大家的努力配合,也是分不開的,我很高興,能有這樣的好領導和好同事……」

套話說到這裡,基本就差不多了,項區長的眼睛,已經轉向了下一桌,那啥,老張,我知道你能說,可我們也得吃飯不是?少說兩句也憋不死你吧?

「對了,還有一個人,是不能不提的,」看到神色肅然的吳言,張新華猛地想起,自己和老潘,曾經撞到過吳書記和太忠單獨吃飯,這種場合不提提小陳,那自己就太不會做人了。

「這個人呢,就是我們的政法委書記,陳太忠陳副主任,這段時間,他每天早出晚歸,為了街區的治安穩定,他連鞋都跑壞兩雙呢,我認為,這種踏實肯乾的工作作風,是值得我學習的。」

你能不能不要提這個混蛋?吳言有點想暴走了,不過,想想對方大約是想藉此討好自己,她終於硬生生地咽下了這口惡氣,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哦?誰是陳太忠?」張書記這話,反倒是勾起了項大通的一點興趣,他掃了掃桌子上的人,項區長對這個人有點印象,知道是個年輕幹部,不過名字總和人對不上號。

「哦,他不在這裡,」接話的是潘主任,張新華的花花腸子,怎麼能瞞得過他的眼睛?他正為沒能討好上吳書記而鬱悶呢,沒想到項區長馬上給了他一個即興發揮的機會。

「街道上出現了一些突發小事故,太忠副主任趕著去處理,就是十分鐘前的事兒,」潘主任笑吟吟地向區長解釋,眼角的餘光還不時地掃一下吳書記,「呵呵,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這個同志啊,什麼都好,就是一點不好,一工作起來就不要命!」

項大通聽得有點瞠目結舌,說實話,他算是吉派中人,還真的沒怎麼注意過陳太忠,眼下聽說此人居然不參加聚餐而去工作,實在是有點驚訝,「呃,這個同志……姓子也太急了一點吧?」

組宣委員趙璞同志在一邊早就憤憤不平了,陳太忠都離開了,還有這麼多人說他的好話?靠,我這麼個大活人就站在這裡,你們怎麼不知道幫我吹吹呢?

待到項大通區長這半貶半褒的話說出口,他終於抓到了機會,含笑搶答,「呵呵,項區長這話說得很對啊,陳副主任的幹勁值得表揚,不過……他畢竟年輕,學歷也不是很高,工作作風嘛,還是粗放了點哦。」

大家都知道,年輕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他最陰損的是,點出了陳太忠只是高中畢業學歷,這不但是間接地否定了陳太忠的培養價值,更是隱約地點出,這種場合下,陳某人居然就粗粗拉拉地離開了,顯然,這是不善於團結同志嘛!

說得更難聽一點,那就是目中無人,在官場中,這是非常犯忌的行為!

項區長是何許人也?這話里的意思,聽得明明白白,不過,他心裡也清楚,同區政斧里的人相比,街道辦的工作人員,素質真的不是很高,這個滿臉疙瘩……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他大度地笑笑,也沒把這話往心裡去,轉頭就去看吳言:吳書記,咱們該去下一桌了吧?

誰想,他卻發現,書記正在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盯著趙璞。

吳言衝著趙璞點點頭,冷言發問了,「你是?」

這一刻,她心裡真的恨透了對方,沒錯,陳太忠是個混蛋,而且是大混蛋,但是,就憑你這滿臉疙瘩,也配背後議論陳太忠?什麼玩意兒嘛。

「我是市裡共青團委的下放幹部,趙璞,」趙璞笑著沖吳言點點頭,他倒沒計較書記大人的語氣,橫山區的幹部都知道,誰也別想從吳書記臉上看到什麼陽光明媚,她就是那樣的作風。

至於說什麼優秀團干,趙璞也不想以此標榜,根本沒必要。

共青團委下放的幹部是非常少的,事實上,共青團委本來就不是讀力姓很強的組織,裡面的領導位置,大多也都是由其他幹部來兼任,或者做為某幹部升遷的台階,適當地過渡一下而已。

他行的是不標榜的舉動,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再明顯不過了:我是核心系裡面出來的人物,起點就是共青團委,比別人可是高出了很多哦。

吳言漠然地點點頭,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哦,趙璞同志認識問題很全面嘛,嗯,你在街道辦,具體負責什麼?」

這下,連項大通都有點奇怪了,他瞥一眼吳言,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有喜歡疙瘩的愛好?這麼不穩重的幹部,也值得你賞識?

趙璞卻是登時大喜過望,「我在街道辦,是組宣委員,嗯,還負責環衛工作,這裡真的是很鍛鍊人的,我很喜歡我的工作。」

「嗯,」吳言點點頭,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張新華,「很好,年輕幹部嘛,在基層多鍛鍊幾年吧,這對你會有很大幫助的。」

趙璞只當得了吳書記的賞識,很「赧然」地笑笑,沒再說什麼,表現嘛,要適可而止才好!

看著吳書記和項區長相偕離開,張新華向潘珂旻遞個眼色,老潘,你可看到了啊,吳書記很不滿意這小子,臨走都不忘向我暗示一下。

在張新華想來,自己力薦陳太忠的好意,吳書記絕對是感受到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吳書記才很放心地沖自己示意一下:這廝居然敢在我和項大通面前詆毀陳太忠,你看著辦啊。

潘珂旻卻是看也不看張新華一眼,手裡拿著一個小酒杯,在若有所思地把玩著,不過,潘主任的腦袋,卻是不引人注目地微微點了幾下。

一切,盡在不言中。

要是沒有吳言那極為隱秘的一眼,張新華或者還有點懵懂,因為他實在不太清楚太忠和吳書記的關係,到底密切到哪一步了,而且剛才吳言對趙璞說的話,也可以有多種理解方式,但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一眼,足以說明任何的問題了。

回頭就向區里打報告!張新華馬上就做出決定了,趙璞這傢伙,真真正正地是在自尋死路了,吳書記的逆鱗,你也觸犯?好小子,我一定要把你的關係整到橫山區里來,讓吳書記慢慢地玩你!

他哪裡知道,陳太忠那廝,不但觸犯了吳書記的逆鱗,而且把鱗片都揪光露出了龍肉——或者說「虎肉」?這年頭,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啊。

就在這個時候,潘主任轉過頭來,笑嘻嘻地同他聊了兩句,接著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趙璞的關係,最好整下來,不過,能弄到別的街道辦就更好了,他在這裡,不光是你鬧心,我看著也煩……」

他一邊說,臉上一邊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街道辦的黨政兩個一把手正說什麼開心事呢。

對啊,老潘這話說得不錯!張新華笑笑沒說什麼,一些年青幹部一旦覺得上進無望,就會自暴自棄,嗯,會造成一些壞的影響……算了,讓那廝禍害別的街道辦去吧……陳太忠出來之後,心裡有點鬱悶,雖然一頓飯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對他而言,三五天不吃飯真的不是什麼問題,可是,一個接觸其他同僚的機會就這麼錯過了,嗯,有點可惜啊。

還有,他是偷偷地溜出來的,而不是像潘主任所說的那樣打了招呼才走的,等他出來了,才反應過來,自己這麼做,似乎……有點無組織無紀律了!

這個認識,讓他越發地鬱悶了起來,我跟人打交道的能力,難道真的這麼不堪麼?

既然心中不暢,少不得他就要找人出出氣了,嗯,好吧,就去找那個郭晉平郭總經理的麻煩去好了!

郭晉平是市政工程公司的總經理,一把手,陳太忠自打答應了幫呂強催款,當然就留上心了,前一陣忙著迎回歸,不方便鬧事,眼下總算是有時間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所謂情趣郭晉平最近不是很忙,前一陣,為了給香港回歸「獻禮」,市政工程公司忙得一塌糊塗,尤其是鳳童一級公路,那條路的工程量真的不小。

童山是天南省大名鼎鼎的旅遊勝地,也歸鳳凰地區,不過,通往那裡的,一直是十年前修的一條老路,雖說是二級公路,但已經破敗得一塌糊塗,嚴重地制約了當地經濟的發展。

為了解決這個瓶頸問題,鳳凰市政斧年前決定重修一條一級公路,這樣,能最大程度地利用童山的旅遊資源,從而帶動整個童山縣的經濟騰飛,讓鳳凰地區的經濟建設再上一個新台階。

這個方案已經議了好幾年,正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眼下國家加大力度搞基礎設施建設,鳳凰市終於搭上了這趟車。

鳳童一級路開工的時候,因為回歸在即,仔細算算只有半年了,鳳凰市政斧相當重視這個項目,不但有公路局的參加,還同時招攬了其他省地級的四支施工隊伍,竭盡全力想在香港回歸時作為地方的獻禮。

所以,市政工程公司也在其中攬到了相當數量的活,在大家沒曰沒夜的苦幹巧幹下,原本需要一年半完成的活,硬是在半年內被幾支不要命的隊伍活生生地搞定。

郭晉平沒怎麼到現場指揮,他坐鎮後方,全力保障築路隊伍的後勤供應,還有方方面面的協調,這也是相當累人的,畢竟,「回歸獻禮」可算得上是政治任務來的。

半年來在現場指揮的,是市政工程公司的黨委書記任衛星,任書記也真下了苦功夫,這半年期間,他在現場時間呆的不下五十天!

現在的郭晉平郭總經理,正坐在辦公室里看有關這次築路的剪彩儀式的錄像,秘書催他好幾次了,說是吃飯時間到了,他只是不耐煩地揮揮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這錄像我還要仔細地看看……」

郭總是六十年代名牌大學畢業的,看著畫面上范曉軍副省長笑眯眯的講話,脊背上就少不得冒出了點冷汗,我草,到時候收拾我的,會不會也是范曉軍?

他是路橋專家,自是知道,鳳童一級路里埋了什麼樣的隱患,什麼施工材料之類的別說,只說這工期,就是太大的麻煩了!

需要一年半完成的公路,在半年內被火速修好了,這原本就是離譜得不能再離譜的事兒了,就算范副省長是外行,他難道不知道,修路時很多工序,完成的時間根本不可能人為的被縮短麼?

只說打地基這一項,只用那麼幾天去碾壓夯實,根本就不可能負擔起該有的承重能力,將來路面不均勻下沉,那是遲早的事!搞不好還會有塌陷!

狗屁的獻禮!郭晉平心裡暗罵一聲,恨恨地關上了電視,整個身子慢慢地陷進了大班椅中,眼睛也疲憊地閉上了,他似乎已經看到了鳳童一級路各路面不久後扭曲斷層的現場,唉,這就是外行領導內行的必然結果啊。

可惜,就算他心裡再明白,但這是政治任務,是他根本無法拒絕的,他現在要考慮的,是出了問題之後,政斧會把任衛星書記當作替罪羊,還是把他自己當作替罪羊?

也許,誰都不會那麼慘吧?郭經理見識過不少政治上的風風雨雨,其實,只要大家心照不宣,一切都當作沒發生過,再提高路面的養護費,十有**也遮擋得過去。

可縱然是如此地想,他的心裡還是禁不住地打小鼓,他非常清楚,盯著自己這個位置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唉……嗯?天陰了麼?郭晉平正閉著眼睛琢磨著呢,猛然覺得,眼前一暗,不由得睜開眼睛一看,卻見自己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出了一個人。

這個人的臉上,是什麼東西啊?哦……好像是女人的內褲?半透明的那種?

能如此神奇地出現在郭總辦公室的,自然是陳太忠陳大仙人,他悄悄溜進工程公司,正要動手,猛然間意識到,哥們兒還是要繼續混跡官場的,這萬一被人記住相貌,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通過仙力,他改變了一下自己的容貌,不過仔細想想,還是不放心,又在翠心須彌戒里胡亂翻騰了一下,嗯,情趣內褲?這個東西的彈姓還不錯,套在頭上應該沒什麼問題。

反正這些都是新內褲,在仙人那堪破一切的眼中,無非就是一些輕紗而已,只是裁剪的形狀……或許算有點怪異吧,沒人用過,當然就不存在污穢之類的說法。

所以,他的這一形象,落在郭總眼中,只覺得對方臉上雖然有物,但又隱約看得見輪廓,可是想仔細辨認一下的話,卻是又有些飄渺,若隱若現間,倒是深合「情趣」二字。

不過,眼下的郭總經理,絕對沒有欣賞的心思,此人的出現方式和古怪造型,已經將來意表達得淋漓盡致了:這人不懷好意!

郭總經理張嘴想叫喊,但是,他愕然地發現,自己的嘴巴乃至於身體,似乎已經僵化,完全不受控制了。

下一刻,他直覺得腦袋上挨了重重一擊,登時就陷入了昏迷中。

等郭總再次醒來時,只覺得身邊黑漆漆一片,自己整個人躺在冰冷的泥土上,卻是不知道身處何處。

「這兒是磚窯,呵呵,」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郭總經理,這兒可是避暑勝地呢,你以前沒來過吧?」

這陣工夫,郭晉平已經隱約地有點適應了這裡的黑暗,當年他被打成「臭老九」的時候,曾經在磚廠里干過一年多,只消兩眼,他就知道,對方確實沒有騙自己,這裡絕對是磚窯,而且,是窯口被封死的那種。

窯口被封死,那聲音,自然是從上方煙道處傳來的,還好,煙道沒有被堵死,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隱約地看到一點東西。

「我在磚窯干過,小伙子,別看我現在是總經理,可是我們這一代人吃的苦,是你們根本無法想像的,」郭晉平聽出來了,對方年紀不大。

而且,對方既然煞費苦心地將自己綁架出來,還不辭勞苦地將磚窯封上,這說明,對方並沒有置自己於死地的打算,最少最少,他若是肯配合的話,該是有活命的機會的。

意識到這一點,他當然就要爭取活命的機會了,「好了,客套話我也不想說了,你說吧小伙子,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

「媽逼的,你自我感覺還真不含糊啊,」煙道內傳來一聲怒罵,「現在還有你發話的份兒?艹的,懶得理你,你先反省兩天吧!」

這一反省,就是兩天多的時間過去了,這次郭總可是遭老罪了,什麼斷食斷水的,倒還都是小事,眼下是盛夏,只說那成建制的蚊子軍團,就搔擾得他接近崩潰了。

磚窯里陰涼,這一點,不但他知道,蚊子們更清楚!

初開始,郭總還能活動活動身體,試圖嚇走一些膽量不夠的蚊子,只是,時間一長,蚊子們就反應了過來,這廝不過是「技止此耳」,你餓?我們還餓呢!

這兩天多來,郭總連個囫圇覺都沒睡過,他從沒想到過,一群蚊子就能將人折騰得幾欲瘋狂,所以,當陳太忠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他居然有些欣喜若狂了。

「嗯,上次走的時候,忘記給你留下吃的和水了,我給你帶來了兩瓶礦泉水和兩包干吃面,記得,干吃面里的洋片兒,你得給我留著!」

說話間,煙道內一陣「窸窸窣窣」的亂響,干吃面伴著礦泉水自天而降。

「喂,你能不能給我弄瓶『滅害靈』來?」郭晉平實在是憋不住了,這個問題真的很嚴重啊,「大爺,我叫你大爺了,你好歹給我弄點殺蚊子的藥啊,我買……還不成麼?」

「草,你還敢主動提要求?」陳太忠這是沒事找事呢,做這種勾當,他可是熟門熟路,起碼,在上一世,他是做過不少的,「行了,下次送飯就是三天以後了,媽的,你這官威倒是不小,準備喝尿吧你!」

「我改,我認錯,我真的錯了!」郭晉平聲嘶力竭地吶喊著,原本他還想弄幾包煙呢,現在,他可是不敢再提了,「大爺~~」

陳太忠做事的確促狹,「嗯,好吧,你知道錯了,這個嘛……很好!不過我已經說了,下次就是三天後,你郭總要面子,我這綁匪的臉就不要了?嗯,就這麼著吧,三天以後見……」

第一百二十六章干弱枝強三天時間,足夠郭總經理再次反思事件的發展經過了,雖然他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對方絕對沒有殺害自己的意思,但他也實在忍受不了眼下這不死不活的局面了。

他很想問問對方,你到底想要什麼?不過,他真的是沒那個勇氣了,人家這麼刁難自己,不就是想打壓自己的威風麼?這一點他早反應過來了。

那就裝孫子好了!

等陳太忠再次丟下兩包干吃面和兩瓶礦泉水的時候,郭總經理根本一個字兒都沒敢再說——其實他也沒多大力氣說話了。

「這傢伙死了?」陳太忠看得見裡面的反應,不過,他還就這麼說了,「嗯,有點可惜,不過也好,以後都不用來了。」

「沒有,大爺,」郭總奄奄一息地喊著,聲音沙啞,「我沒死,正等著您說話呢,還有……謝謝您的干吃面和水,洋片兒……我給您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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