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9章分說(上)蒙藝初聽此事的時候,並不知道陳太忠這麼搞的用意,但是他明白這事兒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就要細細地問上一問。

蒙書記倒是沒認為小陳會對自己不利,他惱火的是小陳不跟自己說實話,做為一個省委書記,他有極強的掌控全局的慾望,不喜歡見到不可控的事情的發生。

你小子跟我又不是外人,還攥個拳頭讓我猜,有意思嗎?蒙藝真的有點生氣,這是嫌我每天猜謎不夠累,還要加上一個外省的你嗎?

不過,當他擠牙膏一般,將事實從小陳嘴裡一截一截地擠出來的時候,他也能明白這傢伙如此行事的不得已了。

其實蒙藝心裡很清楚,小陳還有一個理由,是無法宣之於口的,他不合適說自己也不合適聽——不管此事是公心還是私心,不可否認的是,陳太忠艹辦此事出於黃家的授意。

碧空不是黃家的地盤,而他蒙某人又是因為惡了黃老才來這裡的,小陳要真是缺心眼不管那麼多,直接照本宣科地哇啦哇啦一傳話,自己是該聽好,還是不該聽好?

「這件事確實過分了,」他微笑著點點頭,側頭看一眼那帕里,「你安排一下,讓劉拴魁出面,勒令松峰民政局一個月內拆毀那些建築……還烈士們一個安靜。」

「從程序上講,這個事情找姚市長比較好……」那帕里小心地提醒一下領導,姚健康最近靠蒙老闆比較近——起碼不算太炸刺。

「政策姓的指令,垂直傳達比較好一點,姚健康更看重松峰的經濟發展,何必給他哭窮的機會?」蒙藝輕描淡寫地解釋一句,停頓了一下就笑了,「告訴劉拴魁,是我的意思……小陳已經幫他爭取了一個糾正錯誤的機會了。」

蒙老闆做事,果然有章法啊,陳太忠和那帕里聽得同時暗嘆。

換給一般人看,昨天劉拴魁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可圈可點,酒喝到一半就跑出來了,還從軍區調了戰士過來,無論於公於私,不可能再有比這端正的態度了吧?

要知道,民政局橫向管理的力度,可是要大於垂直管理的力度——犯錯誤的是松峰市民政局,板子不該打到民政廳屁股上。

但是蒙書記這麼一交待,那就是說了,劉拴魁你別覺得自己有了功,就沒事了,你要不費心給我擺平了這件事兒,信不信我追究你失察之過?

這個邏輯成立嗎?當然成立了,不管怎麼說民政廳都是民政局的上級單位,無證小煤窯失事,都能扯得市委書記掉下來,甚至還有省委書記——無非就是看領導追究不追究你了。

可以做為佐證的是,連劉拴魁自己都這麼認為,他昨天那麼表現,就是但求無功不求有過——身在他那個位子,沒人比他更清楚,這錯誤真的可大可小啊。

這就是壓力全歸到了民政廳,省委這邊只問結果了,當然,誰要是覺得劉拴魁可以忽視,那試一試也無妨的嘛——理論上講,劉廳長要是遇到什麼阻力和困惑,直接向蒙書記彙報工作請求省委協調,是符合程序的。

而與此同時,劉拴魁也不能認為自己行了點小善,就可以逃避失察的責任——當然,此事若是做得漂亮,在蒙書記心目中也可以加分。

這麼說吧,蒙藝這個吩咐,是將劉廳長頂在了前面,進可攻退可守,既打擊了某些方面的僥倖心理,又增加了某些人對某些事情的僥倖心理。

為政的藝術,真的是強中自有強中手!陳太忠和那帕里都聽出來裡面的意思了,心生感慨那是必然的,同時兩人心裡,又隱隱生出了點畏懼:這些都是蒙老闆算到的,會不會……老闆還算到了一些東西,是我們無法領會的呢?

「我昨天叫他,也是給他提個醒的意思,」要說陳主任的反應,未必就比那處長快多少,但是他心裡沒有那麼多的畏懼感,自然就不怕回答。

是的,他對蒙老闆的答覆還算滿意,於是就笑著點點頭,「好歹他侄兒在我那兒幹活呢,不給自己人一個機會,下面人幹著也沒動力。」

瞧你那點眼力界吧,一個小處長,跟我說「下面人」,你的下面能有幾個人啊?蒙藝聽得實在有點哭笑不得,說不得哼一聲,「太忠你跟趙喜才……這就算完了吧?」

咦?陳太忠卻是沒想到,蒙書記也跟著章堯東學會了瞬移,愣得一愣之後,方始苦笑一聲,「不完還能怎麼樣?不過……別人再找他的事兒,那跟我無關。」

「你跟他完了就行了,」蒙藝點點頭,接著又嘆口氣,「唉……」

屋裡頓時一陣靜寂,陳太忠扳倒了趙喜才,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雖然不在天南了,但是這樣的大事誰能沒點耳聞?不過這種事知道就行了,說出來可是徒亂人意,也沒什麼意思。

「是他欺人太甚,」別人說不得,陳太忠可是說得,他冷哼一聲,也沒考慮蒙老闆的感受,「我真不想搭理他,隔著那麼遠,我也犯不著……」

「行了,你也別說了,」蒙藝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這種事情他不想多聽,只是微微地哼一聲,「太忠,以後做事情,記得留三分餘地,趙喜才之所以病休,就是因為他是一根筋……不懂得退讓。」

「那我除非不做事,」陳太忠聽到這裡,真的有點忍無可忍了,說不得臉一沉,「像這烈士陵園門口開歌城,就算是在老闆你的地盤上,我也是考慮了,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得罪人沒有?得罪了!也沒留什麼餘地,不過是個人恩怨就是了!」

「說破大天來,存在就是合理的,但是這個存在是不是合乎道德,那就不好說了——我本來也不想多事,但是看著紀念碑黑乎乎,歌城燈火通明,我看不下去,老闆你就敢說……碧空這麼多幹部,沒有一個人知道烈士陵園那兒的情況嗎?他們是不是拷問過自己的良心呢?」

陳太忠真的憋氣得不得了,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說了這麼多,「所以,想要做事,必然要得罪人,但是趙喜才他從來都是在壞事,不是在做事,說句實話……這次算便宜他了!」

他一口氣哇啦哇啦說了這麼多,說完之後,看著啞口無言的蒙藝和那帕里,猛地反應過來不妥了,只得尷尬地笑一笑,「咦,今天怎麼不見張秘書?」

蒙書記和那處長還是不說話,過了約莫十秒鐘,那帕里轉身向門外走去,「老闆,我去催一下黨建工作的稿子……」

「你不用走,」蒙藝哼一聲,制止了他離開,眼睛卻是盯著陳太忠,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來,「繼續,你不是挺能說的嗎?」

「中午喝多了,酒勁兒沒緩過來,」陳太忠咳嗽一聲,端起杯子來喝茶,剛才在省委書記面前說那麼多,有點放肆了,「現在……有點口渴了。」

不過他這麼想也不是很正確,錯非是各種該計較身份的場合,做為省委書記蒙藝更願意聽別人說話,多聽少說是做官的不二法門。

說得少,錯得就少,這就是藏拙;聽得多,有利於審時度勢,更可以考校人心——眼下張沛又不在場,任由這小子放肆一下也無所謂。

所以,蒙書記雖然是被頂了,還真是沒生氣,而是饒有興致地點點頭,「小那,看到沒有……你跟小陳的差距,就在這點上了,這傢伙一旦毛不順,什麼都敢說,而你就太追求策略了,追求策略沒錯,但過於追究這個,那就偏近於陰謀的範疇。」

「太忠用的是陽謀,」那帕里聽得就笑,心裡卻是在嘀咕,太忠是太忠,我是我啊,秘書黨多半都是擅長陰謀而拙於陽謀的——這話可是蒙老闆你自己說的。

嚴格來說,蒙書記這話有相當的道理,做秘書的是服務領導的,又要注意不得結交外藩,上有領導當頭坐,自己有見解還不敢瞎說,久而久之就跟著領導的思路走了。

連自己的思想都不讀力,還玩什麼的陽謀?也就是玩一玩陰謀了,就算有那深得領導信任的秘書外放,玩的也多半不是陽謀而是跋扈。

「我玩陰謀也可以的嘛,」陳太忠卻是聽得不服氣了,哥們兒上輩子就是玩陽謀了,橫衝直撞的,但是這一世情商長進很快,你憑什麼說我就不會玩陰謀呢?「我就是聽不得老闆你說的,別人能怎麼樣,我就不能怎麼樣。」

「呀,你還當真了?」蒙藝聽得氣兒不打一處來,不怒反笑,「你要真擅長陰謀的話,知道已經搞了趙喜才和莒山,還敢在松峰這麼搞嗎?直接找我……不比你瞎折騰強?」

2070章分說(下)合著這莒山的楊學鋒,跟蒙老闆還真有那麼一點聯繫,不過他已經離開天南了,楊學鋒又有把柄在陳太忠手上不敢聲張,他自然不可能過問此事。

「我要直接找您,就被別人陰謀了,」陳太忠聽得苦笑一聲,「您這兒耽擱一陣,沒準就被《熱點訪談》惦記上了,那是好事兒嗎?」

「熱點訪談?這又是怎麼回事?」蒙藝聽得有點奇怪,說不得就問兩句,搞明白之後,才哼一聲,「呵呵,他們也會用中視來要挾人?不過……這個東西沒什麼用,小陳,你要學會合理地安排自己的資源。」

話說到這個地步,兩人表達意思的方式,都比較赤裸了——這也是那帕里要藉故走開的原因,只是蒙藝覺得,小那和小陳……私下裡肯定有溝通,這個時候放小那出去,實在沒什麼意思,卻有可能讓自己的秘書離心,何必呢?

「沒什麼用嗎?」陳太忠聽得有點惱火了,我一番心思全在為你考慮上了,然後你告訴我,你不怕熱點訪談?「那為了減少我的壓力,讓他們來報導好了……你真的不會被動?」

「哼,」蒙藝哼一聲,卻是不肯作答,只是側頭看一眼那帕里,「小那,你說。」

「這個……」那帕里看老闆一眼,發現他是認真的,才笑著解釋,「太忠,素波和松峰是沒法比的,素波出問題追究到天南省很正常,但是松峰是副省級城市,真要報導出什麼來,呵呵……那誰會更惱火,還真不好說呢。」

「嗐,原來是我多想了,」陳太忠聽得一拍大腿,他是真的反應過來了,副省級城市同省里的關係,肯定同地級市跟省里的關係不相同,真要有什麼事兒被人曝光,味道確實也不盡相同。

「行了,不說這個了,」其實蒙藝的心裡,對陳太忠此次的行事方式還是相當滿意的——就算《熱點訪談》曝光對他造不成什麼實質姓的困惑,但這種糗事也是能避免就避免了。

事實上,他對天南最近政局的變化,也有興趣了解一點,於是笑著發問了,「據說田立平要到鳳凰去任市長,是你幫著活動的?」

「他在素波政法委,幫了我不少忙,」陳太忠笑一笑,饒是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說什麼田甜之類的,哪怕是蒙老闆已經不在天南了,「我就推薦了他一下。」

推薦了一下——推薦給誰他沒說,蒙藝也不可能問,這都是明擺著的事情,有些人的姓名並不合適在這個場合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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