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1章誰在炒(上)

許純良既然這麼說了,陳太忠自然也不好再走了,於是他走上樓去,到了主任辦公室的時候,許主任已經回去了,還有戲曼麗和孫小金也在裡面。

這二位副職陪著聊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合著這二位還有些私事兒要聊,說不得站起身走人,戲主任還表示,「那我去安排飯了,陳主任你可不能走啊。」

「戲曼麗又管上賓館了?」陳太忠奇怪地問一句。

「食堂和飯店吧,要不然就屬她閒,咱這兒又沒多少婦女工作要做,」許純良隨口答一句,然後就提出了正題,「我說,你去陰平買礦,怎麼不叫上我?」

「別人出面的,」陳太忠隨口回答,反正他倆說話,也沒啥忌諱的,「就算告訴你,你也得找個白手套,自己不能去。」

「那是,你能在投標會上抓精神文明建設,科委可是跟煤礦不沾邊的,」許純良笑著點點頭,「聽說你還動手打人了?不對……科委也可以開發關於煤礦安全生產的新產品嘛。」

「你倒是什麼都知道,」陳太忠白他一眼,琢磨一下又回答一句,「說良心話,這礦賺不賺錢不敢保證,我只聽說會有一波行情,所以才沒跟你招呼。」

「怎麼可能不賺錢呢?」許純良極為不滿意地哼一聲,又抬手敲一敲沙發扶手,「陸海人……陸海人都惦記上了,這可能不賺錢嗎?」

「你這叫講迷信,」陳太忠搖搖頭,他是個掌控慾望極強的主兒,從來不會把成功寄托在僥倖心理上――雖然在大多數官場中人來看,他是一個幸運到極點的傢伙。

然而下一刻,他就意識到了一點,想當初許紹輝可是空降陸海未果,才來的天南,於是他訝然地發問,「你的意思是說,從陸海那邊得到了什麼消息?」

「在湖城,陸海人的排外你也見識過了,但是他們的精明和膽大,你了解得還不如我多,」許純良微笑著搖頭,「只要他們要炒的東西,就很少失敗……當然,他們的選擇也是很慎重的,他們對國家政策的理解不比你我差。」

「可是我怎麼記得,他們也有炒作不成而失敗的例子呢?」陳太忠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哥們兒對國家政策的理解,是商人們能比的嗎?

「你不要不服氣,聽說你去陰平,我還專門打電話問了一下我老爸,」許純良傲然地搖搖頭,「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合著他聽人說,陳太忠去了陰平之後,他也有點奇怪,近來許主任也聽說了,焦炭在一兩年內會有一波行情,不過這波行情到底會發展到什麼程度,以他的消息層面,真的分析不出來――不過就這已經比很多人強了。

太忠也很看好這個?許純良琢磨一下,還是不太理解,想到自己現在也有點閒散資金,說不得給許書記打個電話,了解一下動向。

許紹輝當年可是差一點就去了陸海,別說在那裡有點勢力,甚至當地找上門拜碼頭的都很有一些,而且他對陸海人的心姓,也做過詳細的分析――從本質上講,許書記是個儒雅的人,喜歡做一些理姓分析。

所以許純良才一問他老爸,許書記立刻就給出了答案,「這個東西不可能,陸海人炒不動煤炭――這不但盤子太大,而且能源問題關係到民生。」

「你看,我說不保險嘛,」陳太忠得意洋洋地一揚眉毛,接著又一皺眉頭,「嘖,壞了,這個礦拍得……有點衝動了。」

「我沒說完呢,你等我說完行不行?」許純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許紹輝是這麼分析的,但是當他聽兒子說,陳太忠出手,跟陸海人搶煤礦去了,這心裡也是納悶,難道我的分析錯誤了?

這種困惑要是落在別人身上,那也僅僅是困惑,跟自己不沾邊的事情,搞那麼明白做什麼?但是許紹輝一向以自家的分析能力為榮,於是就橫下心來,要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反正小陳也是小良的好友,能讓他減少點損失也是好事。

所以,許書記就給燕京打個電話,弄明白情況之後,又給兒子去個電話,說小陳要是再收煤礦的話,你也可以參與,這是穩賺不賠的路子。

「知道為什麼是穩賺不賠嗎?」許純良得意洋洋地看著自己的副手,「我敢打賭,你想不到真正的原因。」

陳太忠不理會他的得瑟,而是緊皺著眉頭琢磨,好半天之後才嘆口氣,「要是這樣,我還真搞不懂了,有人跟我說過,陸海人想拍這礦就拍吧,我只是不服氣,才跟陸海人對著干……要是照你這麼說,那不是有錢不讓我賺,全便宜了外人嗎?」

「是黃漢祥說的吧?」許純良微笑著發問,這哥倆的關係不是一般地鐵,「我敢打賭,他也沒阻止你拍礦。」

「你這關子賣得還沒完了?」陳太忠聽得眼睛一瞪,「說不說的,給句痛快話。」

「上面的意思,就是讓陸海人炒,煤炭現在的價錢太低,」許純良雙手一攤,很多時候所謂的高深莫測,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很多國有煤礦,現在舉步維艱。」

明白了,陳太忠點點頭,國有煤礦舉步維艱這是事實,以他接觸的莒山煤業來看,裡面的設備設施跟三年前的鳳凰科委類似,辦公室里的電腦還是486,連瘟95都跑不起來,跑的還是瘟31。

除了冗員多,辦事效率低下的國企通病之外,國有煤礦還有一點短板,就是安全生產方面成本太高了,遠遠不是那些罔顧人命的小煤窯的對手。

這不是在給國企歌功頌德,而是事實確實如此,「安全措施不到位,職工可以拒絕下井,並有權越級反應情況」――除了國企,誰家的《安全手冊》敢寫這麼一條?

當然,手冊上是這麼寫了,工人們敢不敢冒著被穿小鞋的危險去維權,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對國有煤礦的老總來說,作風、貪污[***]之類的問題,被捅出來或者還不要緊,安全生產上的問題被捅出來,那絕無幸理。

以陳太忠的強勢,都要考慮承包的煤礦萬一死人,該怎麼處理方為妥當――可見這安全問題真的是大殺器。

國有煤礦的生產成本居高不下,眼下面臨的困境就是生產得越多賠得越多,他們早就有提價的心思了,只不過受到內外兩個因素掣肘,真的想動都動不得。

內因自然是小煤窯的競爭,同樣品質的煤炭,小煤窯賣出去都能賺錢的價格,國企是賠本,而外因則是……國家不允許煤炭漲價,煤炭一漲價,電費必然漲,生產過程中要使用到煤炭的相關材料都要漲價,建材、化肥之類的,都要跟著漲。

「也是啊,」想到這裡,陳太忠禁不住點點頭,漲價不是好主意,但是現在煤炭的價格,低得確實有點傷人了,在負利潤的前提下,想把安全生產落實到實處,真的是痴人說夢,「六千大卡的煤,坑口價每噸還不到五十,這必須得漲價了。」

一噸煤炭是個什麼樣的概念?在北方的城市裡,兩居室的五口之家,捱過五六個月的冬天,一噸多煤就夠了,取暖燒水、炒菜做飯什麼的都有了,省一點的人家,摻點黃土和一點煤泥之類的,一噸煤炭就足夠用!

「但是有點遺憾,國家卡著不讓漲價,」許純良微笑著回答,當然,從他臉上的表情,怎麼看也看不出遺憾二字來。

那麼這個思路就很清晰了,讓陸海人把煤炭的價錢炒起來,這就是要用既成事實逼迫國家――煤炭的價格,這是不漲不行了。

還是那句話,陸海人能控制的資金不算小,但那只是相對數量的多,擱在國家這個層面上講,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只說他們想控制煤炭行業,都沒那麼容易。

可是話說回來,陸海人抱團的鄉俗,還有喜歡冒險偏愛炒作的習慣,也是大家所熟知的,而眼下的煤炭行業,根本就是一盤散沙,國企和民企、私企和私企掐得不亦樂乎,你敢一噸五十賣,我就敢一噸四十八賣……還能賒欠!

要不說,這無序的競爭是最可怕的,而同時,大家又因為這樣的白刃戰,不得不極力降低生產成本――如此一來,安全生產從何說起?國有煤礦又怎麼可能不虧本?

這個問題,不少有識之士都意識到了――其實都不需要有識,只要是干煤炭的,他不是文盲加智障,就會明白這個道理。

但是明白歸明白,想整合這個行業可真的很難,這個阻力不在賣方而是在買方――跟七八年之後的鐵礦石市場不一樣,那個阻力是在賣方而不是在買方。

那時候的鐵礦石進口,價格刷刷地漲,各個鋼企苦不堪言,但是因為涉及到了地方利益,大家叫苦歸叫苦,可誰也不肯減少鐵礦石的進口量,他們存的心思都是――拼掉別人,我就活下來了,或者說……這一輪上我得分,那我就把你甩開了。

2822章誰在炒(下)

從表象上看,這兩個現象有異曲同工之妙,反正都是國內企業一盤散沙各自為戰,不能形成一個很好的價格協商的體系和機制,白白被外人占了便宜去。

實則……不然!

鐵礦石那個事兒,是中央沒辦法有效協調各地區的利益之爭,導致中鋼協就成為了擺設,而煤焦行業恰恰相反,不能形成有效的價格體系,根子還就是在上面。

正是許純良的那句話,「國家不讓漲價」――當然,這是為了民生考慮的,畢竟煤炭作為國內的主力能源基礎能源,影響的範圍太大了,動一動就是天大的事兒。

不過這掩蓋不了一個事實,為什麼國內的小煤窯、黑煤窯屢禁不止?今天封了明天又開了?因為國家需要煤炭的價格維持在低水平上,沒有這些搗亂的小煤窯,煤炭價格的上漲,是勢在必行的。

這種情況下,國家會允許一個有效的煤炭價格的協商機制產生嗎?那是不可能的――反正產煤多的也就那麼幾個省,犧牲你們幾個省,那就是改革的陣痛啦。

但是這幾個省不想被陣痛啊,可是又不敢明著說,有前例擺著呢,某省委書記就因為做出「不給欠煤款的省發煤」的決定,從而在會議上被點名批評,最終以悲劇收場。

冤不冤呢?這不好說,少煤的省份就覺得這麼處理一點都不冤――你當你是石油呢?外國進口的,要過馬六甲?麻煩你搞一搞清楚,你是兄弟省份,就該服從中央的統一調派和指揮。

當然,要說兩者的姓質相同,其實也說得過去――鐵礦石一事,是中央無法對地方造成有效的影響,而煤焦一事,是地方有效地對中央造成了影響。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