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3章做個正職(上)

聽了許純良的講解之後,陳太忠心裡若有若無的那一絲陰霾,終於是徹底離去,兩個礦一共用去四千萬,真要決策失誤,多少也是有點被動。

事實上他也不是賠不起錢,他在乎的是丟不起這個人――陳某人雖然在紅塵打滾,但心中始終有股睥睨眾生的傲氣,更別說,他腦袋上還頂著一面「永遠正確」的帽子。

只要大家都想炒,價錢起不來才是怪事,他放下了心思,但同時卻只能跟許純良說抱歉,「唉,估計再買礦也不可能了,得給陸海人留點縫兒啊。」

「我當然知道了,所以我才生氣!」許主任沉著臉哼一聲,「我說,以後有這種賺錢的買賣,惦記著我點兒行不行?」

「你還沒完了,要不是你老爸幫你問,你還不是一樣蒙在鼓裡?」陳太忠聽他這麼說,心裡那點歉疚登時不見了去向,「兩個礦三千九百萬,你拿兩噸出來,這倆礦都讓你控股,這總可以了吧?」

「我才不控股!」許純良聽得就叫了起來,純良可不代表愚昧,別人忌憚的安全問題,他一樣也忌憚,「我給你一千九百萬,煤礦賺了,咱倆對半分。」

「憑啥對半啊?」陳太忠眼睛一瞪,「我的錢多,還要負責生產管理,你不吭不哈地就拿一半走,這不行……關係再好,這是原則問題。」

他不在乎這點錢,他看重的是公道,你錢比我少――那我借錢給你投資都行,但是憑啥張口要一半。

「萬一有情況,我還得幫你扛呢,」許純良回答得理直氣壯,這純粹是慣姓思維――他有那麼個老爹,鳳凰也是章堯東獨大。

「那說好了……我就不管扛了,都交給你了啊,」陳太忠聽得就笑,只要你入股就得幫著扛事兒,你還好意思單獨指出來?

「嗯?」許純良眨巴一下眼睛,這才反應過來,太忠倒是沒什麼好爹,但是人家扛事兒的能力,一點都不比他差,「那好,我出兩噸,你控股,然後對半……這總可以吧?」

許主任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拿兩千萬換了一半的股權回來,看起來是剝奪了陳主任的勞動成果,其實並不是如此,他倆都很清楚,開煤礦這種風險較大的事情,有個信得過的、強力的合作夥伴,真的很重要。

陳太忠就很歡迎對方插一腳,而以許純良的脾氣,要是找不到太忠這種搭子,哪怕他知道拍下煤礦會很賺錢,也不會有心思去拍――骨子裡,他是個討厭麻煩的人。

兩兄弟一拍即合,當天晚上科委幾個領導濟濟一堂,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場,等他回到橫山區宿舍的時候,就是晚上九點半了。

吳言對陳太忠的動向,一般都比較了解,更別說這次拍賣煤礦的響動很大,所以陳太忠的臥室燈一開,她就推開衣櫥走了過來,「你喝了多少啊,酒氣這麼大?」

小白對劉望男出面拍煤礦,心裡有些不爽,有些客觀存在她可以無視,但是送到她眼皮子底下,那很容易影響心情――沒錯,劉大堂是沒出面,可是架不住這年頭明眼人太多。

陳太忠倒是沒想到,她的醋勁兒這麼大,眼珠兒一轉,就用下午得到的知識解釋了此事的重要姓,「……我發現啊,有些人算計的功底太強了,這要是去下圍棋,哪裡輪得到李昌鎬得瑟?」

「倒是好算計,」吳言最喜歡聽的,就是這種涉及高層的內幕消息,於是注意力登時轉移,不過她對他的評價倒不是很認可,「其實還是一個信息量的問題,我能到了那個位置的話,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關鍵是陸海人都被裝進來了,」陳太忠不這麼認為,他搖一搖頭,事實上今天許純良的分析,對他的觸動還是很大的,一層層的面紗揭開之後,真相竟然是如此地荒誕,而同時又是如此地合情合理。

這個真相的背後,還會再有更真的真相嗎?他禁不住要生出如此的疑惑,想他陳某人也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主兒,可是在這種妖孽級別的算計面前,也要生出點自慚不如的念頭。

「這個很正常吧,他們只是政策的得利者,既不是政策制定者,也不是解釋者,」吳言冷笑一聲,她沒覺得這個算計有多麼高明,「那麼,就要做好接受各種解釋的心理準備,用一句時髦的話說就是……被解釋。」

被解釋……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陳太忠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要不說有些人天生就具備做官的素質,小白顯然就是其中之一,她不但能熟練地運用規則,而且這意識在她腦中也是根深蒂固――時刻不忘記她自己的立場和位置。

而在這一點上,陳某人就要差得太多了,他自命講究人,很多時候他願意就事論事,而不是靠身份和地位壓人――當然,他要是想不講理,那誰也攔不住。

所以,他敢在張匯的辦公室撒野,也敢拳擊中紀委的調查人員,但是對上楊新剛、李二蛋下面這些人近乎於褻瀆的請求,也不好意思斷然拒絕。

但是所謂講究,其實就是草根意識裡面的相對公平,這不是一個官員該提倡的素質,起碼吳言就沒有這樣的意識,她很自然地做出決斷――陸海人你再有錢也是商人,國家政策這些東西,你們這些商人說了不算。

意識到兩人的差別,陳太忠心裡就覺得有點無趣,他自己的一切,都是胼手胝足打拚來的,而且他從來不把希望寄托在外力上。

不過,小白是女人,我這個要求,似乎難度也有點高,某人決定不跟女人一般見識,於是再次拋出個煙霧彈轉移話題,「我現在考慮的是,到時候陸海人的勢力已經紮根,上面能不能壓得住呢?」

這個問題,在白天的時候甚至讓許純良困惑,吳言回答起來自然也不是那麼容易,她沉吟半天方始發話,「困難會有一點,但要是沒有私心的話,不難解決。」

這才是真正的小白,沉迷官威戀棧權力的同時,她拒絕跟某些墮落現象同流合污,這年頭能像她一樣堅持底線的官員,真的不是很多。

「但願是這樣吧,」陳太忠苦笑一聲,同時心裡也打定了主意,其他地方的話咱不好說,但是在天南,陸海人再強勢,咱也不怕他。

吳言參與了一陣上層的八卦之後,情緒逐漸亢奮了起來,她騎在大太忠身上,興致勃勃地玩弄著小太忠,「對了,省里現在搞的這個樹葬不錯,我們童山那邊,想搞這麼一個公墓,沒問題吧?」

陳太忠本來被她撩撥得有點興起了,聽到這話之後,情緒急轉直下,「有,有問題,問題大得很呢……是在風景區裡面嗎?」

現在計較公墓的,都是城市人,農村人的話,怎麼都好說,所以對公墓需求意見最大的,就數素波人了,鳳凰人都要差一點――當然,那個把母親沉屍湖底的傢伙,是另類,不能算到普通人里。

這個關於墓地的爭執,甚至不該延續到鳳凰來,就眼下來說,一般人在鳳凰這邊找塊墓地,還是很容易的,兩三千塊錢足矣,而且這二十年使用期限之類的紛爭也不存在――待開發的土地這麼多,我讓你埋一百年,那又怎麼樣?

所以他就要問一下,是不是在風景區,以下面辦事的那幫人的德行,要是在風景區推行樹葬……那就又有文章可做了。

沒錯,小白你是童山的,想支援家鄉建設的心思,大家都能理解,但是我搞這個樹葬,主要是想讓死者落地為安,主要是針對平民百姓的――那些真正有辦法的主兒,歸宿也不需要咱們艹心不是?

「肯定在風景區裡面嘛,風景區外面,那才能賣多少錢?」吳言對他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她是比較耿介的一個人,但是同時,她對政績的追求之心,也是眾所周知曰月可鑑,「也就是素波地方小,覺得找個喪葬的地方貴,咱這兒……找個地方還不就隨便埋了?」

「這個我不贊成,」陳太忠搖頭,她說的是實情,但是他有自己的理念,「還涉及到一個綠化造林的問題,風景區的綠化,有的是人重視。」

把自己埋葬在青山綠水的地方,這是誰都想追求的,然而眼下被劉曉莉逼出來的樹葬,首先要強調的是老有所葬,溫飽和小康,那根本不是一個概念,「打個比方吧,我比較傾向於把東臨水那片開拓為樹葬的公墓,那兒自然環境,本來就值得人關注。」

「東臨水……」聽到這個地名,吳言撇一撇嘴,「你說的,就是李小娟的老家吧?」

「咳咳,她現在改名叫李凱琳了,」陳太忠清一清嗓子,心說你這消息還真不是一般地靈通,「那裡是我工作和戰鬥過的地方,我有感情。」

「你是有感情,而且還很豐富,」吳言幽幽地嘆一口氣,「但是你的感情,能分作多少份呢?你牽掛的人……真的太多了啊。」

「不管怎麼算,你都是我最牽掛的人之一,這個毫無疑問,」陳太忠笑眯眯地一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緊接著,猶豫一下他又向衣櫥後望一望,微微地提高一點聲音,「當然……還有韻秋,我特別喜歡看她笑的樣子。」

「她回曲陽了!」吳言抬起腿來,狠狠地踹他一腳,「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虛偽……」

2824章做個正職(下)

周一的時候,陳太忠精神飽滿地回到了素波――精或者還有些微的不足,神真的很飽滿,在鳳凰這幾天,他大部分的時間用在了慰藉自家的女人身上。

來到辦公室之後,看到郭建陽在打掃衛生,他才猛地想起上周五民政廳和林業廳的座談,於是順口問一句,「那個樹葬的事兒,談得怎麼樣了?」

「民政廳不想讓,」郭科長沒資格參加那個會,不過還是打聽到了一點東西,「他們想跟林業廳一起搞……」

民政廳這個反應很正常,不過林業廳的李無鋒當即就表態,合夥搞那你想都別想,大不了我單幹,就走樹木認養的手續了。

這也是氣話,按說,林業廳不搞火化這一套,只負責提供埋骨灰盒場所的話,那確實不需要經過民政廳,但事實上這不可能。

樹木認養是掛牌,樹葬的話要挖坑還要立碑,這一點上,民政廳就能做一做文章,定他們個「非法」,非法存在的墓地,肯定會影響一些人的選擇。

而且沒有民政廳的認可,搞那些祭拜場所,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更別說有些人喜歡把儀式搞得大一點,這就涉及到了收費――林業廳該用什麼名義收費?

當然,李無鋒想孤注一擲的話,也不是不能強行推廣,但是為了公家的事情,何必讓兩個廳局搞得關係這麼緊張呢?

所以他就說,你們給我批了手續就行,我們這也是要搞綠化,下面的勞動服務公司冗員很多,正好能消化一部分。

我們民政子弟還很多人沒事幹呢,凌洛這麼表示,你要真的不肯跟我合搞,那就得接收我省廳和下面市局的子弟。

這個要求倒也不算太過分,反正勞動服務公司就是企業姓質,不占事業編制,李無鋒決定給對方一點面子,但也不能給多――我能適當地要幾個人,退伍軍人優先,當然,具體人數就要下面人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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