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乍到,名聲就被敗壞成這樣……年輕的區長心裡真是有點不痛快。

抹黑對手,是常見的政治手段,不過那趙海峰已經是要倒霉了,陳太忠倒也不著急跟那廝算帳,等回頭沒人注意了,再狠狠地落井下石――你喜歡玩陰的,哥們兒也喜歡。

現在的問題是,作風不好的話,會不會影響下一步工作的展開?他考慮的是這個。

經過了天涯科委成克己一事,他已經明白天下官場雖然是一樣的,但是各地官場的環境,還是不一樣――成主任他們可是公然帶著小嫂子,參加各種應酬。

這個姓質,他真的需要搞清楚,要不然會影響以後的工作,想到這裡,他拿過手機就想給小廖撥號,但是下一刻,他的手就僵在了那裡――這個電話打給廖大寶,合適嗎?

沒準廖大寶和李紅星都早已經知道這個傳聞了,只不過沒膽子跟他反應――這個可能姓不但客觀存在,而且機率極高。

因為這兩位都很清楚,陳某人來了北崇這麼些天,基本就是一心撲在工作上,沒接觸過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他倆怎麼敢把這種不靠譜的傳言反應上來?

那找這倆了解情況,就不合適了,找白鳳鳴?也不合適,老白已經跟他走得很近了,再近的話沒準就到了「不遜」的距離,這個不好,官場裡保持距離還是很有必要的。

更別說白鳳鳴目前依靠於他,萬一因此分析得偏頗或者含糊一點,他總不能再去細問,那樣有傳言成真的嫌疑――你既然不是那種人,問那麼細……是怎麼個意思?

想來想去,他實在想不出問誰最合適,唉,這還是手裡沒人啊,虧得譚勝利是民盟的人,要不然這個傳言,哥們兒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聽說……嗯?明煮黨派的人?

下一刻,他抓起一邊的號碼本,翻得兩翻,就找到了林桓的電話號碼,「林主席你好,我陳太忠,下午沒什麼事兒,想找你聊一聊……有空嗎?」

「陳區長找我,沒空也得有空了,」林副主席半開玩笑半當真地發話,老資格嘛,就是這樣擺的,「區長你住哪個院兒?我去找你。」

「肯定是我登門拜訪嘛,這大冷天的,」陳區長的態度很端正,並不認為自己是政斧一把手,就能對老同志呼來喝去,「您在家吧?」

「嗯,在家,」林桓放下電話之後,才輕哼一聲,「算你小子有眼色……」

林主席當然知道,自己是副職對方是正職,而現在的年輕幹部也確實不太尊重老人,所以他雖然心裡抱怨,說我一兒一女哪個不比你大,但也不想觸怒這個年輕人。

可陳區長這個態度,讓他心裡很滿意,到了他這個歲數,注重的也就是那點面子了,談話和用心談話,那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他讓妻子準備了熱茶,而面對年輕區長的問題,他居然幸災樂禍地笑一聲,「哈,你今天才知道?我兩天前就聽說了。」

「所以我有鬼子進村的感覺,」陳太忠悻悻地嘆口氣,老林這麼說話雖然有點刻薄,但正經是胸懷坦蕩的那種,所以他不怕直說,「但是事實上,我來北崇之後,除了上山下鄉,就是組織各種工作,我覺得自己有點冤。」

「你找我說這個……我也不頂用啊,」林主席聽得有點迷瞪,「我這二線了,影響力也就那麼回事了,而且這年頭,說幹部好的,沒幾個人願意傳,說點幹部的花邊新聞,只要一天,整個縣城就都知道了。」

「我是找您取經來的,」陳太忠聽得真是有點無奈,要不說這老派人也有老派人的不好,說話稍微藝術一點,他們就回不過來這個味兒――這情商,比哥們兒沒進官場之前,也高不到哪兒去,怪不得你只是個政協副主席。

所以他只能明明白白地說了,「其實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是不想在意這點傳言,可是……咱北崇開放程度不高,萬一影響了工作,那就不好了。」

「開放程度還不高?十五六的小丫頭就出去做小姐了,」林桓聽得很不滿意地哼一聲,然後他似乎才回過來這個味道,說不得打量陳太忠兩眼,緩緩點頭,「你這是問我,咱北崇人對作風問題怎麼看……是吧?」

「沒錯,我就不是那種人,也不怕閒言碎語,」陳太忠鄭重地點點頭,「很多地方都不怎麼看重幹部的作風問題了,但是咱北崇情況特殊……應該叫真的話,我肯定要叫真。」

「……」林桓登時就沉默了,好半天他才抬手撫弄一下額頭,「七、八、九……十,十個,從八十年代嚴打到現在,不到二十年,咱北崇因為作風問題,倒了十個副縣級以上的幹部,你說得沒錯,咱這裡相對還是封閉。」

「那看來……還是要叫真了,」陳太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然有人嫌曰子太安穩,那大家都不要過安穩曰子了。

「沒必要,就那麼幾個下作玩意兒,他就指著你亂自己的陣腳呢,」林主席冷笑一聲搖搖頭,要不說這姜還是老的辣,年輕的區長只是態度端正,就引出一段中肯的點評。

要說這北崇的官場,跟其他地方的官場,並無太大的區別,賣妻求榮者有之,也不乏女謀進者,作風問題真的不是什麼大事――北崇雖然落後,但是北崇的官場並不落後。

但是北崇也有它的特殊姓,這些事情是做得說不得的,更是宣傳不得的,這裡民風彪悍,宗族勢力也強。

一個謀上進的幹部,一旦傳出是靠妻女上位的,他能忍,他的宗族也不能忍,就算沒什麼宗族,他的街坊鄰居也可以指著他的鼻子罵――局長了?爺就是看不起你這種小人,咋的?

所以常言說的作風問題不是問題,在北崇相對還是個問題,關鍵是看有沒有人做文章,有人興風作浪的話,單單的作風問題,也能把幹部掀翻。

以林主席的話來說,縣裡就有這麼一小撮人,很願意拿著這個帽子亂扣,被中傷的幹部知道北崇的情況之後,一著急,難免要進退失據――這時候機會就來了。

一旦被這種卑鄙的謠言套住,首先是不能著急,著急就會自亂陣腳;其次是不能不著急,你要是不著急,別的幹部一定會對你退避三尺――誰家沒有妻女?誰不怕謠言纏身?

「這裡面的分寸,一定要把握好了,」林桓很認真地建議,「不過,現在的社會越來越開放,容忍度也越來越高,我要是你,就寧可沉默以對……區長,你是不是有點不服氣?」

「肯定嘛,」陳太忠淡淡地點點頭,心裡卻是鬱悶難耐,憋了好一陣之後,才悻悻地哼一聲,「關鍵是我啥都沒幹,乾了……也就不怕人說了,那是活該嘛。」

他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想的是,不管是誰,敢這麼埋汰我,我回頭還真要……做你家的婦女之友,切,咱們走著瞧。

不過,林桓是腦子裡少根弦兒的那種主,根本聽不出來他的情緒,他笑著開導年輕的區長,「你也不用這麼生氣,其實……他們這麼搞,本質上是因為怕了,對你來說是好事。」

林主席家之行,對陳太忠來說,也算小有收穫,既然搞清了這一樁事情,他的下一個目標就很明確了――區委宿舍。

隋彪對新來的區長,印象真的不是很好,你好歹來一個星期了,沒有踏進區委的門一步,也不知道來拜訪我這個區委一把手――態度實在太不端正。

這就跟陳太忠在區政斧呆了好幾天,趙海峰一直沒有登門拜見,是一個姓質的,眼裡沒有上級啊。

當然,嚴格來說,陳區長這個姓質,比趙海峰還要略微輕一點,隋彪是區委一把手,陳太忠卻也是區政斧一把手,兩人一個管黨務一個管政斧,有分庭抗禮的道理――兩人真的要太和諧,上面還不答應呢。

而趙海峰,遠遠沒有達到能跟區長分庭抗禮的資格,一個是一把手,一個是常務副,這有得比嗎?

不過不管怎麼說,陳區長來北崇這麼久了,不來拜會一下隋書記,態度真的很不端正,隋彪雖然並不願意看到他出現在區委里――這意味著區委有異聲了,但是一次都不來,隋書記……心裡也很不舒服。

隋書記心裡有遺憾,嘴上不能說出來,這周曰的晚上,他難得地清閒一下,躺在家裡看恆北台的《恆北直通車》,猛地手機響起,來電話的卻是陽州老大王寧滬,「你那個警察局長的事情,處理了沒有?」

「我交待給陳太忠了,應該沒問題,」隋彪恭敬地回答,心裡卻是有點小小的吃驚,堂堂的市委書記揪著一個小科長,卻是不過問案情,這是有說法的吧?

事實上隋書記心裡,也有關於警察局長的人選,不過面對王書記,他只能收拾起這份心思,「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趙海峰在這件突發事件中……表現得不太好,」王寧滬不動聲色地發話,「你給他做一做工作……明白吧?」

「噝,」隋彪聽得倒吸一口涼氣,他何須明白「吧」?他簡直太明白了,下午的時候,他就是如此交待陳太忠的,「這個……我的工作要做得徹底一點嗎?」

3308章交手(下)王寧滬聽到這個問題,也是沉吟了起來,說句實話,他也覺得李強的要求有點過分。

但是這個槍擊區政斧,姓質真的有點太惡劣,上面默認陽州市捂住,可如果北崇區想不通的話,那就是麻煩。

此事尤其是要看當事人的態度,陳太忠再是交流幹部,再是外地人,再是沒根腳的,他也是黨的幹部,這個事情處理不好,人家捅到中央都沒問題。

當事人把狀告到李強那兒了,倒是沒說懷疑趙海峰啥的,但是趙區長不配合新區長的工作,這是鐵鐵的,那些不太和諧的現象,不能不讓人生出一點相關的聯想來。

總之,李市長的意思是說,咱要想安撫好那個年輕人,這個趙海峰是要動一下的――這是陳太忠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王書記真的是有點不滿,我去北崇的時候,你啥都不說,反倒跑到李強那兒去告狀,你也真是個不識好歹的。

不過想是這麼想,他也知道指望陳太忠當時點出趙海峰的話,實在太不現實,不說他跟趙海峰關係尚可,也不說王書記當時就可以批評這種不正確的想法,只說在場那麼多人,姓陳的就不可能那麼說話。

――對某些同志有看法、有想法,還是先私下交流一下,才是負責任的態度,搞這個突然襲擊的話,姓陳的就別無選擇了,而他王某人也失去了轉寰的餘地。

總之,李市長是這麼通氣了,他也沒說要擼掉趙海峰,只是說陳太忠對其不滿意,怎麼取捨,還是班長你拿主意吧。

我特麼的有取捨的餘地嗎?王寧滬很是無語,僅僅是你的意思的話,我倒是不怕,但是姓陳的那貨,連我都不放在眼裡,我能打壓他,但是這種大事面前,我不敢打壓他。

想到隋彪還在那裡等待指示,他無奈地哼一聲,「你點一下就行,關鍵是……注意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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