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陳區長開始新的一周的辦公,這時候前來彙報的人就多了起來,有行局的領導,也有鄉鎮的領導,新來的區長在辦公會上的表現,已經傳了出去。

官場裡說什麼陣營也好,勢力也罷,說來說去不外乎是利益二字,很多人聽說新區長搞錢有一套,登時就拋開了觀望的心態,手快有手慢無,誰再呆著誰就是傻瓜――二百萬裡面,有八十萬已經被譚勝利弄走了。

有意思的是,辦公會上有個細節,被傳得變形了,關於新區長為什麼給教委錢,而不給交通局錢,事實上陳太忠已經解釋得很明白了,政斧對包工隊沒有義務,對教師有義務。

但是傳到下面,就成了葛區長不能很好地控制交通口兒,發生了那麼激烈的事情,陳區長惱怒之下表示,一分錢都不會給,而譚區長聽話,就得到了八十萬。

這其實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但是到了下面人嘴裡,這就是真相的全部――這才是大家眼中真實的官場,應該的真相。

結果這區區的一百二十萬,讓陳區長直接從早上忙到了下午下班,甚至連午飯,都是跟下面鄉鎮領導吃的――臨雲鄉的書記和鄉長同時來了,而且還是退休的鄉黨委副書記王鴻領頭。

王書記一見小廖,就抱怨他不仗義,說你這個娃娃年紀輕輕,太壞了啊,我現在要插個隊――區長在我家住了一晚上,你都不告訴我他是誰!

旁人一聽說臨雲鄉這種破地方來的人,都要插隊,眼中齊齊就冒出了火來,不過聽到最後一句,登時就偃旗息鼓了――合著陳區長在老王家住過?

有那思想不健康的主兒,由此就想到了傳說中區長是「婦女之友」來的,莫非區長在老王家看到了美婦,然後就……那啥了?

不過這個猜測,很快就被他們自己推翻了,王鴻這人雖然也有點勢利,但是不知道區長的身份之前,肯定不可能太自甘墮落了。

倒是新區長一來,就能跑到臨雲鄉私下考察,那還真有點做事的模樣。

廖大寶請示了一下領導,才很遺憾地對王書記表示,說區長不許你們插隊,王書記正要捶胸頓足以示苦惱,不成想小廖同學話鋒一轉:不過區長說了,上次喝了王書記家不少好酒,中午他請您喝酒。

其實廖大寶非常清楚,領導為什麼要請臨雲鄉的人喝酒,油頁岩的事情,實在泄露不得,領導再三強調過保密,事實上,到了後期,他都不知道區長跟白區長談了些什麼――因為他籍貫是雲中的,而雲中縣也有油頁岩。

不過小廖同學的覺悟,那也是不用懷疑的,他雖然籍貫雲中,落戶關南,都是花城三角的一部分,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現在的地位,來自於何處。

家鄉……他也想幫家鄉一把,但是這不現實,北崇和雲中是天然的競爭關係。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捨得辜負陳區長的信任,將消息泄露給雲中,雲中那邊願意相信嗎?哪怕相信了,功勞會算到他的頭上嗎?這年頭冒領別人功勞的事情,真的海了去啦――廖某人離開陳區長這大腿,真的什麼都不是,別人吃傻逼了,不搶這現成功勞?

撇開這些所有的問題不談,假設雲中相信了,也把他當成第一功臣了,那麼請出下一個問題:區區的雲中,能籌得出來開發油頁岩的錢嗎?

廖大寶不是不愛他的家鄉,他是別無選擇――就像邢建中也很愛家鄉,卻選擇了紮根鳳凰,人生在世,真的有太多的不得已。

陳太忠請客的目的,也確實如此,臨雲鄉的鄉長和書記,真不夠看的,加上王鴻的面子,他也就只能安排插個隊,能讓他跟他們坐在一起吃飯的原因,就是油頁岩。

首先,陳區長要考慮保密的因素,其次就是要考慮的就是,將來的油頁岩電廠也好,油頁岩液化技術也罷,臨雲鄉的石頭,是重要的原材料。

所以臨雲鄉三個人得到的消息就是:陳區長覺得,這裡還有打出石油的潛力,想去燕京活動一下,不一定能行,但是也要保密。

要是有油的話,那這個油田可是聯通著的,油是液體,是可以流動的,萬一敬德縣知道消息打了井,咱臨雲可就損失了。

油田這個說法,可是比油頁岩狠得多,山不會動水會動,就算有人有點外心,這個節骨眼上也絕對不能含糊,王書記甚至笑著點一句,「小廖,我記得你是雲中的,可得以北崇為家啊,睡覺都不許說夢話。」

「我馬上就要在北崇成家了,」廖大寶不服氣地頂一句,「房子都買了。」

其實敬德並不是北崇最大的對手,最大的對手是雲中,這個無須多言,王鴻能撂出這話來,肯定也是一門心思走到黑了。

陳區長正說臨雲鄉這邊應該是穩住了,冷不丁王書記又來一句,「成家是好事啊,先把新媳婦帶過來給我們看一看……樣貌不過關的話,我們可不答應,小廖你實實在在的全曰制大學畢業,區長又這麼信任你,前途無量啊。」

「那個啥……」廖大寶頓了一頓之後,才苦笑一聲,「那是我中學同學,苦等我十五年,是個好女孩兒,相貌倒是一般。」

他這頓一頓不要緊,陳區長看得這叫個火大――那是別人問你媳婦漂亮不漂亮,又不是我問的,尼瑪你用眼角的餘光瞟我一眼……是個啥意思呢?

勞資的私生活再糜爛,也從來不吃窩邊草的……趙海峰你給我等著!

這就是陳區長的午餐,下午的事情也不用贅述了,到六點的時候,他才說忙完了,不成想譚勝利又登門求見,「下午的時候,充值卡就從教委開始往下發了,大家一致反應說,區長這麼高度重視教育事業,教師們非常感激,心裡有底了,工作積極姓也更足了。」

「本來就是該發的,感激個什麼?」陳太忠很隨意地一擺手,反正錢都發下去了,他說兩句漂亮話毫無壓力,不過有些事,他還是要點一下,「那個啥,老譚啊,聽說有些教師讓人頂崗,這可是有點辜負我的高度信任。」

「存在即合理,」要不說這貨是個異端呢?真的是異端,他表示自己知情,而且他還有自己的見解,「真正優秀的教師,咱北崇留不住,出了成績就要被人挖走,一般的教師,能力未必就比頂崗的民辦教師強……能力差不多,他不愛這份工作,還不如讓民辦教師來做。」

「我不是說民辦教師就一定多麼熱愛這份工作,但是他們需要這份工作,其中有些人,確實也是熱愛教育事業的……孩子出了一點成績,那種成就感真的無法形容,區長,你沒有干過教育事業,可能體會不到那份欣喜。」

「而需要這份工作的人,他們也需要成績,沒有成績,工作就不能保證,而有了成績,自身的價值就可以得到提高,所以我認為……頂崗不是馬上必須追究的,咱們要做的是,培養出或者吸引到,足夠數量、足夠優秀的教師。」

「說得不錯,」陳區長點點頭,接著就哭笑不得地嘆口氣,「然後你打算告訴我,這需要一點資金,是吧?」

「一點資金可能不太夠,」這譚區長也是個奇葩,居然會如此說話,不過下一刻,他就轉入了官場的市儈,「教委選出了兩個優秀教師代表,想跟區長深入交流一下。」

「優秀教師?」陳太忠已經能猜出那優秀教師是怎麼回事了,想必是相貌很優秀,體位……走位很風搔,專門刷「婦女之友」這種boss的選手吧?「有什麼優秀的成績嗎?」

「這個……工作很優秀,」譚勝利被這句話問得有點無地自容,陳區長的口碑已經傳得眾所周知了,有人自告奮勇,那真的很正常。

譚區長可以確定,這兩個女教師確實很漂亮,其中一個還跟他有過深入的交流,彼此交換了體液――真的是人間尤物,他還有點捨不得,實在是薪水和外快太微薄,養不起!

「沒成績就不見了,總不能讓她們從我身上找到成績,」陳區長大喇喇地發話,他已經有點明白,譚勝利是個什麼樣的心情了,所以不怕把話點到位,「如果誰能培養出陽州……培養出北崇的文科狀元和理科狀元,這種我願意見一下,我是唯成績論的。」

然而,異端的思維,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下一刻,譚區長就理直氣壯地發話了,「區長,電視台的水深,這兩個優秀教師,我保證沒問題。」

合著你塞給我倆沒負擔的村姑?陳太忠心裡冷冷一笑,哥們兒啥都怕,就是不怕水深。

不過這份自負,也只能埋在心間了,不能兌現,某人是不吃窩邊草的。

於是他輕喟一聲,「老譚,你要覺得我去電視台是想幹啥,那你跟我去燕京吧,讓你看看我的正牌女友,和一些交往得比較近的女孩兒……北崇電視台?切,那種小姑娘,我想捧紅多少,就能捧紅多少,我會稀罕嗎?」

「那你去電視台,是想指示什麼呢?」譚勝利表示自己十分不理解。

「我只是覺得,推廣普通話很重要,」陳太忠才待細細解說,不成想手邊電話響起,來電話的是廖大寶,「區長,白區長找您。」

「讓他進來吧,」陳區長淡淡地吩咐一聲。

3310章飛燕京(下)

「區長,對不起了,我沒完成您交代的任務,」白鳳鳴一邊說,一邊就大喇喇地推門進來,然後才很誇張地訝異一下,「呀,譚區長也在?」

「嗯,區長給了點錢,下面的同志們覺得區長很關心教育事業,非常感動,」譚勝利淡淡地解釋,「我來反應一下同志們的情緒。」

「區長要是把錢給了建委,我們的同志也會很感動,」白鳳鳴似笑非笑地回答一句,「老譚,你都八十萬到手了,不要瞎折騰了,我兩百多萬都沒著落呢。」

「我怎麼瞎折騰了?」譚勝利不滿意地嘀咕一句,一邊嘀咕一邊起身,「本來要請區長吃晚飯呢,你看看你自己選的時間。」

「我沒完成區長安排的任務,彙報一下……就錯了,也要看時間?」白鳳鳴眼睛一瞪。

尼瑪,看這架勢,你這比完成區長的指示還牛逼呢,誰敢說你錯了?譚勝利雖然是異端,終是明煮黨派,底氣不是很足,「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任務。」

我不知道你沒完成的是什麼任務,但是失敗了還這麼趾高氣昂的,還真是罕見。

他這個想法是沒有錯的,失敗者理應夾起尾巴做人,但是非常遺憾的是,今天白區長彙報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另類事件――他去陽州要電了。

要電不成,按說也是個悲催的事情,但是不管是從陳區長,還是從白區長的角度上來說,這只是代表一個程序的完結――同時也代表另一個程序的開始。

所以白鳳鳴雖然工作失敗,卻是興高采烈地回來彙報。

「鳳鳴是核實明年的工業用電的發展去了,」陳區長適時地出聲解釋,「老譚,你反應的情況我清楚了,接下來我跟鳳鳴談一談,晚飯不請你了。」

說完之後,他側頭看一眼白鳳鳴,微微沉一下臉,「居然要不到電,我很失望啊,你是不是跟人家電業局態度不夠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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