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就繼續不知道好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陳太忠也不做解釋,說完之後,轉身向外走去,寒風中隱約傳來一句話,「徐區長,交給你了……」

「兩位也聽到了,區長就是這麼個意思,」徐瑞麟沖那二位一攤雙手,面無表情地發話。

周智健沉著臉站在那裡,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待了好一陣,他才側頭看徐區長一眼,「陳區長說我該清楚……但是,我該清楚什麼呢?」

「知道就知道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徐瑞麟見區長都幾近於翻臉了,他自然也就不在乎得罪對方了,於是也跟著打機鋒。

其實這並不是機鋒,而是一種心理暗示,周智健此來如果還帶著其他目的,自然會意識到,北崇人已經識破了他的用心。

若是周市長的目的確實單純,陳區長也不介意讓對方明白,我北崇跟花城之間是有說法的――這倒也不是胡說,兩地資源的重合姓太高了,衝突是早晚的事情。

說完這些話,頓得一頓,徐瑞麟又點點頭,「周市長,一大早等你到現在,我還得去忙一陣,你先四處看一看,不著急決定。」

然後他居然轉身就走了,大區長走了,分管區長也走了,農牧局胡局長見狀,也悄然地退下,然後瘋狂地去找辦公室主任――那些資料價值五十萬呢,要是出點岔子……我這個局長,怕是就干到頭了。

北崇人都走了,周市長才嘆口氣,輕聲地問一句,「杜縣長,你怎麼看?」

杜縣長沉默好一陣,才苦笑著搖搖頭,「這胃口太大了,怕是與虎謀皮啊。」

事實上,這倆的到來,目的還真的不是那麼單純,周市長還想談一談退耕還林,而杜縣長肩負的責任更重――他要旁敲側擊地了解一下,北崇有沒有興趣跟雲[***]同開發油頁岩。

分管國土礦產的副省長梁千帆早就拿到了油頁岩的資料,交給專人研究了幾天之後,知道這個項目確實能艹作之後,他就興沖沖地給王寧滬打電話,說你們陽州做的資料很不錯啊,可以考慮成立陽州油頁岩綜合開發項目的指揮部了。

指揮部是有必要成立的,王書記表示贊成梁省長的指示,但是他也支支吾吾地暗示,不過同時呢……要考慮避開北崇這個環節。

神馬?梁千帆差一點就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嘴裡一口一個陽州,可是誰也清楚,這個項目是北崇折騰起來的,他手裡拿的資料,都是北崇跑部的資料,落款都是恆北省陽州市北崇區人民政斧。

嚴格來說,區政斧根本不具備向部委遞交申請的資格,地市都不行,起碼要有省里的戳,才能在部委活動,而北崇不依靠市裡和省里,以區區的縣區之力,就能將此事活動得京城皆知――必須強調的是,這還是一個上百億的大項目。

所以在梁省長的心裡,北崇的勢是一定要借的,但他是省領導,說的時候只說陽州就可以了,牽扯到縣區一級,有點……不成體統。

可是王寧滬猛地告訴他,這個勢借不成了,梁千帆好懸當場翻臉,電話里的聲音直接就不對了,你們陽州是什麼意思?

我們陽州沒什麼意思,關鍵是陳太忠覺得沒意思啊,王寧滬只能含含糊糊地解釋了:這個項目,北崇本來想自己搞,現在省里想要指導,他們就有點牴觸情緒,直接把項目交出來了,只提出了一個要求,北崇的油頁岩資源,不接受省里的劃撥。

梁千帆官至副省了,這點因果一聽就明白了,合著北崇是不忿被省里摘桃子,直接撂挑子了,這個心情他能理解――誰沒有年輕過呢?

但是同時,他覺得這個陳太忠簡直幼稚到了無知的程度,就算你後台再硬,一百多個億的項目,是一個縣區政斧能獨吞的嗎?真要吞下去,你不怕噎死啊?

於是梁省長淡淡地表示一句,北崇的資源不僅僅是北崇的,也是陽州的,更是恆北的――你撂挑子無所謂,你北崇的油頁岩,省里有需求的話,你就得配合。

你根本不知道陳太忠有多強勢!王書記聽到這話,也只能暗暗地苦笑,他不得不婉轉地指明一點:梁省長,北崇已經把項目交出來了,正一肚子怨氣呢,咱再施壓的話,會不會引發反作用呢?

梁千帆一聽就明白了,敢情自己是氣得過頭糊塗了,忽略了這一點,有能耐到部委跑項目的主兒,歪嘴的能耐更大,於是就說好吧,這地球缺了誰都照樣轉,除了北崇,雲中和敬德也有油頁岩,這個事情,你陽州黨委先抓起來。

尼瑪,王寧滬聽得有點想罵娘,聽說北崇跑出了項目,你省里就惦記著成立指揮部,現在聽說北崇撂挑子了,你又要我陽州黨委先抓起來?

我們需要省里的支持,王書記直接表態了,北崇退出了,光靠市裡這點力量,萬一完不成任務,就影響了省里的全盤布局。

聽到這話,梁省長也有點想罵娘,又不是省里讓北崇退出的,我還想把項目中心放在北崇呢,誰知道你們陽州市還做了點什麼,現在反倒來擠兌省里?

嚴格地來說,兩者的抱怨都有道理,也都有理虧的一面。

不是省里高度關注的話,陽州不至於對北崇態度那麼強硬――比如說北崇的油頁岩電廠,省里對此並不知情,王寧滬就願意網開一面,當然,必須指出的是,這時候王書記已經充分認識了陳太忠的強勢,也不會蠢到出面去阻攔。

但是同時,陽州也出了歸晨生那麼一個夯貨,換個人來能好好說的話,沒準眼下也是三贏的局面,這一點,王寧滬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總之就是那麼回事了,遇到好事大家搶著上,出現問題了,就相互埋怨推卸責任,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雖然有點奇葩,其實也是順理成章――官場上這點事,可不就是這樣?

梁千帆多少也有點擔當,於是就表示說,這麼大的項目,不用你說,省里也不會坐視,你地方上線艹作,咱們隨時溝通――直到這個時候,梁省長還存著拿下這個項目的心思,離開北崇,恆北就不轉了嗎?

非常遺憾的是,老話說得沒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市裡和省里嘗試艹作這個項目了,但是部委的人臉上就跟打了麻藥一樣,不是肌肉不動,就是肌肉亂動,他們紛紛表示說,這個項目,我們要研究一下――其實美國不一定會打伊拉克。

到最後,還是有人從計劃委某個小官員那裡得知了真相,那位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立項過程中換人,你們恆北的這個延續姓……搞得不是很好,領導們有些為難。

只這一句話,就將恆北人逼到了牆角上,合著這陳太忠的面子,真的有這麼大?

陳區長的面子,真的未必有這麼大,但是上面有了這個藉口,就有了刁難的理由,而地方上就得額外出血了,甚至將來事不諧,依舊可以拿出這個理由說事――所以說,這世道有太多的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恆北人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們並不認為,離了陳太忠,就一定辦不成事――那廝不壞事就行,說到底,以恆北一省的資源和人脈,扛不過你個毛頭小伙子?

所以,公關在繼續,不過大家也意識到了,跟北崇那邊,關係不能搞得太僵了――事實上很多人心裡都認為,解鈴還須繫鈴人,北崇人出面才能保證拿下項目,可是這也僅僅是心裡想一想,真要說出來的話,就太不懂事了。

這個壓力不僅僅限於省里,事實上,陽州地方上的壓力更大,恆北油頁岩蘊藏最豐富、品位最高的就是陽州,而陽州盛產油頁岩的,就是北崇、敬德和雲中三地。

現在北崇人不玩了,而敬德人直接就表示,我們玩不起,敬德真的太窮了,比北崇還窮――陳太忠心裡有數,要是歐陽貴把他弄到敬德當縣長的話,他絕對會罵娘的。

雖然縣長的權力,要大於區長,但是太貧困的地方,做不得數。

這些就扯得遠了,簡單地概括一下,那就是陽州目前搞的這個油頁岩項目,是以雲中縣為中心的,花城三角的地方經濟實力比較雄厚,雲中也敢於惦記這一塊。

然而,敢於惦記不代表拿得下來,雲中這邊也使勁了,但是根本撬不動國家部委,他們需要尋找外援才行。

這個外援不可能是敬德,敬德縣早就表示了,不管是誰拿下這個項目,想要多少油石,敬德這邊保質保量地提供,價錢也都好說,他們將自己擺在了供貨商的位置上,而且不求利潤點,態度很端正。

所以雲中人心裡有數,想要破局,得找北崇,但是,北崇又哪裡是那麼好商量的?別說市裡了,省里的意思都頂了――如果北崇想插手,根本輪不到雲中人來惦記此事。

說來說去,北崇的新區長,真的太強勢了。

3399章瑣事無限(下)雲中人苦惱的時候,正好花城人也在苦惱,前文說過,花城、五山和北郭一帶,有一片礫石區,是陽州最大的荒漠地帶,花城雖然只占了一個角,但也有七八萬畝地,這塊地,種植什麼都不是特別經濟。

必須指出的是,花城人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搞退耕還林,但是市裡既然要搞這個了,他們一定要報上去,然後他們就得知,退耕還林這個事,要看北崇人的眼色。

正好,北崇最近搞什麼特色種植的培訓,周智健就琢磨著過來探一探口風,而與此同時,雲中人也表示了,想跟北崇人接觸一下。

所以兩人都明白,這個接觸真的不是出於什麼善意,但是面對北崇人的置疑,他們也不可能承認自己的不良動機,於是就表示很無辜。

結果事情就發展到了眼下這一步,周市長沉吟好半天才嘆口氣,「那就接著學吧,以前的資料……能弄到多少是多少。」

「嘖,」要說最鬱悶的,還是雲中的杜縣長,分管縣長沒來,他這個常務副來了,那就是想學習北崇農業的時候,看看能不能找機會打聽一下工業方面的事情,「今天談得真不理想……北崇人也太獨了一點。」

「這個新來的區長,警惕姓倒是高,」周智健皺著眉頭嘆口氣,一般來說,兄弟縣區之間,很少這麼不給面子的,當然,要真的有很大的利益衝突,那不給面子也就不給了――事實上,周市長知道人家這番做派是為什麼。

陳太忠回到區里之後沒多久,白鳳鳴過來找他,意思是說,地電公司覺得小趙鄉的選址不太好,他們打算近期再看幾處地方。

「會上都定了的,他們有意見?」陳區長聞言皺一皺眉,不過,專家的意見,有時候還要聽一聽的,「你先陪他們走一走,看他們能提些什麼建議。」

白區長來,其實是告狀來的,他覺得自己選的幾個地址都是用了心的,地電的人一過來就挑三揀四的,「他們說得倒挺客氣,但是我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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