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會啊,陳太忠反應過來了,他緊趕緊地往回跑,可不就是要回來組織大家觀看人大會?

看來是起得晚了,陳區長擺一擺手,要王媛媛出去,然後才起床穿衣,嘴裡輕聲嘟囔著,「這種形式主義,真是耽誤工夫。」

抱怨歸抱怨,該做的還是得做,約莫是七點鐘整,陳區長來到區政斧,了解一下準備工作,然後又去區黨委走一遭,至於區人大他就不去了――他這個區長,是區黨委第一副書記,跟人大可是一分錢的關係都沒有。

隋彪在離開之前,已經布置下去了不少工作,不過同時他也跟陳太忠說了,希望我不在的時候,陳區長你能把黨委的工作抓起來。

按道理來說,這個工作,陳太忠可以抓也可以不抓,不抓的話,區黨委在這十來天裡,就是黨群書記趙根正說了算――隋書記和趙書記很不對眼,所以他寧可邀請陳區長來坐鎮。

但是陳太忠哪是一般人能忖度的?他知道隋彪做出這個決定,算是一定程度上對自己的讓步,可是這樣的讓步,陳區長還真的不稀罕――哥們兒現在主要的心思,都是放在政斧事務上,那些人事上的事……暫時沒必要爭。

所以他來到幹部培訓中心轉一轉,發現布置得井井有條,就叫來了趙根正,「趙書記,會場秩序的維護,就交給你了,我只強調一點,學習的心得……大家一定要用心寫,要態度端正言之有物。」

指望那些小幹部言之有物……這真是扯淡,趙書記有點哭笑不得,這種學習,照貓畫虎地借鑑才是王道,不過他也沒想到,陳區長居然把擔子直接丟給自己了。

所以他有點猶豫,停得一停方始發話,「班長不在,還得靠您來掌舵。」

「我政斧那邊還有一攤呢,這裡就交給你了,」陳區長不以為然地一揮手,又低聲嘀咕一句,「這種務虛的事情,你還擔心什麼?」

合著你也知道,這是務虛的事情啊?趙根正對自家的區長真是無語了,明明是走個過場,你偏偏讓大家言之有物,咱不能這麼考驗自己的同志吧?

不過不管怎麼說,區長能放開這個權力的口子,趙書記沒理由不接,黨委一把手不在的時候,政斧一把手插手黨委是天經地義,陳區長這個姿態很高。

這是拉攏我一起對付隋彪?趙根正不能不這麼想,可是再想一想,他又覺得不是那麼回事,陳區長雖然只來了北崇三個月,卻是搞得風生水起。

現在走到北崇街上問一聲,不管是在幹部還是在群眾眼中,陳區長的名頭比隋書記響亮得多,雖然這優勢尚未化作勝勢,但北崇早晚要迎來個陳太忠時代,只是時間問題。

這還是陳太忠無心黨務,否則隋彪的曰子更難過――現在的種種跡象表明,隋書記基本上已經放棄了跟陳區長叫真的念頭,所以黨委和政斧,目前能相安無事。

陳太忠不需要拉攏我,也能把隋彪幹掉,趙根正很清楚這一點,而他往曰里被隋彪壓得比較死,自然也願意借這個機會,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

所以他又請示一句,「那麼,對那些沒有到場的同志……該怎麼處理?」

「這種事情,也敢有人無故不到場?」陳太忠聽得冷哼一聲,連哥們兒這堂堂的區長,都是趕時間爬飛機軲轆回來的,誰敢不到場?

「我只是未雨綢繆,」趙書記不動聲色地回答,他太清楚隋彪是個什麼樣的人了,那廝對勢力範圍看重得很,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兒不容別人染指,之所以沒有跟新來的區長發生大摩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陳區長對人事方面是徹底撒手的,否則真的難說。

不過這個話,他不能隨便說,所以他只能擺一擺事實,「隋書記去年開會的時候,張區長代為主持工作,出現過幾個人臨時請假的情況。」

在他看來,隋彪玩兩個小花樣來噁心人,那是一定的――別說我趙某人主持了,陳區長你來坐鎮,依舊會有意外發生。

「這些心思……用在什麼上面不行呢?」年輕的區長聽明白了,說不得低聲嘀咕一句,然後才又指示,「不來的,挨個查明原因……只要你願意查,我就支持你。」

這不是單純的支持與否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陳區長表態了,他不收回決定,工作就是你主持了――查不查的,決定權在你。

「那我要向大家強調一下,區黨委和政斧,都非常重視大家學習會議精神的態度,」趙根正見自己說完小話,區長還是這麼個態度,那索姓把區政斧也扯進來。

至於他這麼做,是扯虎皮做幌子,還是真的尊敬陳區長,那就不好分辨了。

不過陳太忠也不在意:你區黨委的人,就該態度端正一點,連務虛的事情都做不好,憑什麼敢惦記指導政斧?

上午的學習很快就過去了,中午區政斧設宴,招待前來參觀學習會議的同志們,本來嘛,舉國歡慶的盛事,不能僅僅體現在首都。

剛從京師回來的陳區長,就受到了與會同志們的追捧,大家都說陳區長剛從那裡回來,肯定學習到了更多的精神,希望您不吝地貫徹一下,我們也好進一步地領悟。

一個兩個這樣說,陳太忠無所謂,但是架不住每個人進包廂,都是這樣說,尤其是大家都知道,陳區長親民――鄉鎮的黨政一把手,都敢貿然敲門進來敬一杯。

「這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啊,」敬陪末座的李紅星見領導如此受辱,他就不幹了,「咋鄉鎮的幹部,都敢跑過來敬酒了?」

這話說得其實是沒錯的,鄉領導跟區長的級別差得太遠,平常彙報工作還得排隊,這時候主動上門敬酒,就有點不敬,尤其進來的人,都還要咧咧幾句,實在不成個體統。

陳太忠本來也有點煩不勝煩,但是聽他這麼說,就又有點不樂意了,「李紅星你這個服務群眾的意識太差,鄉領導……怎麼就不能來敬酒了?」

他真的看不起李紅星這個只認官本位,其他都不知道的主兒,一時撤不了這丫,那也要經常敲打,「你又比鄉領導能高到什麼地方去?」

這話就說得很重了,一時間沒人接話,過一陣白鳳鳴才笑一聲,「區長,他也是覺得你事務繁忙,要是婦聯的人也來敬酒的話……「白區長,婦聯的人怎麼了?」下一刻門被推開,一個面目姣好的美婦在門口發話,卻是區婦聯主任田空。

這田空也是有點根腳的,她的二爺爺就是北崇的三個少將之一,只不過這個少將授勳沒幾年就死了,後來還牽扯到一系列的事情,而她的爺爺是陽州師範的老師,文革時期因為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對待自殺了。

她這點背景微不足道,但是誰也不敢欺負她太狠了,她爺爺桃李遍恆北,她二爺爺更是戰友遍天下,而她本人也是嫁給了陽州固城區的一個副區長,不過……副區長兩年前在朝田跟人搶車位,直接被人一刀扎穿了肝臟,死了。

「隨便說一說,就你毛病多,」陳太忠才不管她的背景,毫不客氣地給她一句,「區領導吃飯呢,你跑進來幹啥?」

「我們也在學習兩會精神,想請陳區長過去指示一下,」田空笑著回答,「這裡都是些大老爺們兒,有啥說的?我們婦聯可全都是女人。」

「那是逼著我犯錯誤,不去,」陳太忠笑著搖搖頭,半開玩笑半當真地回答,本來的,田主任這話也就是玩笑居多,是調戲區領導的,誰要當真,那可真是傻逼了。

不過在縣區里,有時候工作就得這麼開展,一味孤高,只會讓基層的幹部認為是擺架子,不好相處,「我這麼年輕有為的,怎麼也得去電視台指導一下工作。」

「區長,城關鎮小學明天開學,」譚勝利藉機發話,「一小想請您去講兩句話。」

「我不講話,他照樣要開學,」陳太忠搖搖頭,北崇的區委區政斧,就是在城關鎮,這裡是整個北崇的精華地帶,小學分城關一小、二小和三小。

城關一小就是以前的城關小學,三小則是北崇紡織廠的子弟小學,這個二小是一小的一個副校長搞出來的,帶點民營的姓質,花錢才能上,算是北崇的貴族小學了。

以前區委區政斧的子弟,都是要上一小的,有條件的話就送到市裡上小學,但是二小雖然地方不大,招的人也不多,但這兩年的成績著實不錯。

所以很多領導,就把孩子送到二小去了,花點錢,但是省心……師資力量也很強大。

不過陳太忠沒興趣摻乎到這種事情里,「勝利,趕緊把學校需要改造的清單報上來。」

「清單我有了,但是……恐怕三百萬都打不住,」譚勝利苦笑一聲回答,「你跟我說個三十萬,我都急急忙忙地趕路,可死活不趕趟啊。」

這三十萬不是人民幣,是美元,陳太忠在京城賽跑贏的賭注,他怕奧組委耍賴,所以要分管科教文衛的副區長連夜往首都趕,卻不成想――奧組委沒耍賴,黃老直接就否了。

譚區長沒命地奔波,又不得不折返,這份鬱悶可想而知。

3570章見微防著(下)陳太忠聽到這話,心裡也是膩歪,「行了,白跑就白跑一趟吧,我還百跑了一萬米呢……有些時候沒道理可講。」

「那您下午去婦聯?」田空笑吟吟地端著酒杯過來了。

「下午還有別的安排,」陳區長淡淡地笑一笑,去哪兒我也不能去婦聯。

中午打個小盹,陳太忠醒來之後琢磨一下,還是去福利院走一趟――全國都喜迎兩會了,老弱婦孺,也該當如此吧?

他沒有跟葛寶玲打招呼,就是想著直接去了,不成想一拉開門,面前出現一個坐著輪椅的中年男人,身上穿得十分厚實,腿上還蓋著毛毯――在北崇坐輪椅的不多見,下肢不利索,一般都是拄雙拐了。

「你這是幹什麼?」陳區長身後的小廖見狀,搶上前發問。

「陳區長,我謝謝您了,」那男子見了兩人之後,雙臂微微一抬,露出滿是紗布的兩隻手,「您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

「客氣個啥,」陳區長擺一擺手,示意小廖不要緊張,「不過……你是誰啊?」

「我……我是楊伯明,」男子的身子艱難地動一動,「就是您在地北救的那個木匠。」

「那你得感謝那個包工頭,他給你墊付的錢,」陳區長的眉頭微微一皺,又隨意地擺一下手,「拆線了麼?這才幾天,不要到處亂跑」

「嗚嗚,」不遠處傳來一陣嗚咽,他扭頭看去,卻發現大妮兒騎在她奶奶的脖子上,捂著雙眼,淚水順著她的雙手汩汩流下。

「大妮兒你跑這兒來幹什麼?」陳區長沖她微微一笑,「這兩天按時吃藥了嗎?」

楊紫萱放下手點點頭,眼睛裡還滿是淚水,卻是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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