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卓遠入京以來,看到大都之內,各族各色人等川流不息,商鋪酒店鱗次櫛比,各大宗教廟宇共存一城,商業文化極為繁盛,從某種程度上而言,的確可稱作為盛世。

而元朝也的確是歷朝歷代以來,商品經濟最發達的朝代,畢竟游牧民族治理天下的思維與傳統農耕民族全然不同。

發達的商品經濟源於中央朝廷對商人豪強的極低限制,可要知道資本的原始積累,其每一個毛管里皆浸透著骯髒的血腥。

因此發達的商品經濟卻反而造就豪強崛起,沒有惠及到底層百姓,自然導致最終元以寬仁失天下。

范卓遠騎在馬背上看著元大都內中西方各種商品、人物、文化的碰撞,難免生起很多想法。

那是關於宋為何滅於元的。

蒙元滅金以後,吸收了北方漢地的中原傳統,又通過西征融合了中西亞的阿拉伯文明,其於工程學和自然科學技術上已經勝過偏安一隅的南宋。

再加上游牧民族本身的嗜血與更有效率的軍事組織能力,而南宋還在掣肘內部武將,以文官指揮整體戰略,民間充沛的武德不得發揮,怎能不敗?

范卓遠思考的時候,玉昔帖木兒提醒他已來到皇城,並有宦官使者前來迎接,此時自當下馬解劍,步行入宮。

很快,他就將見到這個被後世稱為元世祖的一代雄主。

元大都皇宮承襲自昔日金國,後又加擴建裝潢,自比前朝更加富麗堂皇。

忽必烈本身亦絕非儉樸之輩,皇宮中雕欄玉砌、飛檐斗拱,自都經過獨特裝飾。

由於當初設計皇宮建築布局的,包括西亞來的工匠,因此皇城之內各處也多見阿拉伯風格的裝飾,頗有異域風情。

皇宮主體並非以大內宮城軸線為基準,而是以太液池為中心,四周布置三座宮殿——大內、隆福宮和興聖宮,這種布局反映了蒙古人「逐水而居」的特點。

范卓遠跟玉昔帖木兒以及作為獻禮的龜山天皇一家,在宦官帶領下,過大內正門崇天門,進入到大內正殿大明殿之前,只見地上還真鋪有黃金為磚,如紅毯一般引入殿外,極盡奢華。

龜山天皇一家何曾見過如此奢華的地方,早已瞧得呆住。

范卓遠怔了一下,前方領路的宦官得意洋洋的回頭道:「將軍是否為本朝皇城富庶而驚嘆?」

范卓遠道:「果真是富甲天下!」

「呵呵,前段時間有個從極西來的冒險家,叫什麼菠蘿的,看到這副情景激動得下跪親吻地面。」

范卓遠心道:那必是馬可波羅了,沒想到居然這麼巧,此時這傢伙應該還在元大都。

宦官看著范卓遠全身著甲,奇怪道:「將軍為何不換武將常服?」

范卓遠淡淡說道:「征戰日本之時,常服已經撕爛,為不在陛前失禮,只能帶甲參見。」

玉昔帖木兒看了眼范卓遠,在路上的時候他就曾提出意見,可先於禮部領取官服,卻被范卓遠拒絕。

宦官微微皺眉,領著兩人來到大明殿內,此時文臣武將已聚滿朝堂。

若是按照平日的禮節,以滅國之功回都的將領,皇帝往往會率領群臣前往城外相迎。

而如今面對范卓遠,他們卻連至殿外相迎的興趣都欠奉,顯然是因范卓遠出身於南朝之故,禮節檔次上自然要被削弱許多。

禮節既是如此,那更不用說戰後論功了。

范卓遠和玉昔帖木兒被領至陛前,忽必烈身穿龍袍,卻大馬金刀坐於其上,目光炯炯的盯著范卓遠,見其身型遠異常人,頗感驚異,微微點頭,生出些許欣賞意味。

此人雖熟讀中西方經典著作,貫通兩大文明學識,然而究其本質依舊脫不開遊牧統領這一點,於禮節上自是無所顧忌。

殿中群臣看到范卓遠後,亦不由交頭接耳,恐怕尋遍大元,也找不到第二個能在身高方面與其相較之人,光看外形便知此人當為絕世猛將。

玉昔帖木兒面見忽必烈後,當即行跪拜禮,跪地、磕頭,口誦祝禱之詞。

龜山天皇一家跟著跪拜在地,全身發抖,竟不敢言語。

范卓遠站在他的旁邊,卻是躬身拱手行禮,口誦與玉昔帖木兒一般的祝禱之詞。

他行的是故宋漢禮,而非游牧民族奴隸對主子的搖尾乞憐之禮。

這一舉動,看得在場諸臣紛紛皺眉,忽必烈欣賞的目光中出現一抹慍色,旋即又收斂起來。

此時禮部侍郎站出,跪拜道:「陛下,范卓遠面聖無禮,請治此人君前失儀之罪!」

范卓遠仿若未聞,坦然傲立,看向忽必烈雙目。

忽必烈微微抬手,雖說范卓遠為南朝將領,可畢竟身懷滅國之功,尚未論功行賞,就先行治罪,此舉影響必然惡劣。

不過他亦感受到當面之將的桀驁不馴,恐怕穿戴如此鎧甲而來,就是不願行跪拜禮。

「范將軍全甲在身,自然行不得全禮,此乃小節,無需細論。」

聽到皇帝這麼說,禮部侍郎看了眼范卓遠,冷哼一聲,退了回去。

方才的彈劾算是一個下馬威,事實上這也是殿中蒙漢回胡對南朝武人的態度。

此後,按照朝中固定流程,進行獻俘誇功等過程。

首先奉上的是擅殺大元數十名使者的幕府執權北條時宗的首級,而後便是其家人。

忽必烈並沒有在此彰顯其上國天子氣度,而是下令即日於菜市口宣判其罪,當眾斬首,以滅其族。

這個決斷,嚇得龜山天皇一族在場幾乎癱倒過去,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接下來自然就是進獻日本名義上的國主龜山天皇等人,當然此時他們已被剝奪了天皇之名,只以國主相稱。

對於這些,忽必烈也只令鴻臚寺安排住所,效仿藩王之儀,每月領取一定俸祿養著,這輩子就別再想著回日本了。

日後逢年過節,還得構思節目舞蹈,以娛君上群臣。

最後,再由范卓遠當眾述說伐日全部過程,以做誇功耀武。

范卓遠為人無趣,只從遭遇風暴偏航,被迫自日向國登陸說起,不到一炷香時間,便將整個伐日過程簡述一遍。

眾人聽來只覺得甚為簡單,仿佛換了自己都能輕易立下此等滅國之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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