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到了!」

一瞬間的震動,懸浮在實驗室外以太介面里的幾個靈魂感到一股強勁的吸力,然後是漫長的意識暈眩,再度清醒,發現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塞拉和阿內爾彼此對視一眼,眼中都是狂喜。

一時只能不斷地重複:「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一個小小的法師學徒,掀翻了一個活了近四千年的准傳奇怪物!

「沒時間了,快點離開這裡。」實驗室的大門被撞開了,一個四五十歲的褐發中年人走進來說道。

「你是歐克魯斯長者?」塞拉開口:「西恩先生在哪裡?」

「我們去頂層找他。」歐克魯斯對靈魂的掌控力較強,能夠稍稍推遲返回軀體的時間,看到了最後潘尼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實驗室,並做過短暫的交流:「他去主控核心開啟自毀系統去了。」

「我們也快走吧。」

幾人快步離開了這個小房間,向上層跑去。

……

撕裂般的劇痛,夾著令思維完全混亂的衝擊。

這種痛苦,薩格巴·帕斯卡已經遺忘了近四千年!

『老鼠』的爪子輕易地透過層層魔法屏障,將他的靈魂連接符文抓破,這一次攻擊讓他的靈魂幾乎分裂成數片,與魔網連結遭遇了強烈的震盪,大部分法術位和維持的魔法效果立刻陷入中斷,而這種疼痛一直伴隨著他從暈眩到清醒,無意識地飄回了久違了幾千年的舊軀殼,再度清醒,卻感覺到,與軀體與魔網的聯繫都被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意識隔斷了。

「是你!我丟棄的情緒垃圾!趕快讓開!」薩格巴·帕斯卡對著那個靈體,心生出的情緒充滿了失控的憤怒:「我要殺了那個小子!」

「真是可悲……」靈體嘆了口氣:「情緒垃圾,你還是不了解你究竟丟掉了什麼……」

「我丟掉了什麼?你應該感謝我,不然,你這個可悲的廢物永遠也不會出現,現在卻來礙手礙腳?!」

「廢物?悲劇……算了……」靈體再嘆一聲:「那麼你又是為了什麼存在著?」

「我……」奇械師立刻結舌,這個問題,剛剛造成了他的情緒混亂。

「看,你比我更可悲,連為什麼而活著都不知道」靈體嘆了第三聲:「我記得哲學家把這種存在叫做行屍走肉,哦,不,你連血肉都拋棄了,真是悲劇。」

「閉嘴!閉嘴!」奇械師靈魂跳動幾次,惱羞成怒似地吼叫起來:「礙事的東西,不要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他瘋狂地衝擊著壓制著他的靈體,然而遭受重創的靈魂極度虛弱,幾次衝擊,都無功而返,只能聽著對方略帶諷刺的聲音:

「探討存在的意義居然成了亂七八糟的問題?看來你還是不醒悟……」靈體漸漸散化,靠近了壓制著的靈魂本體:「你一直以來在不斷丟棄的,是你自己啊……」

大量過往的記憶進入了薩格巴·帕斯卡的靈魂主體,一瞬間,種種熟悉的畫面,逝往的時光。

幼年的小鎮,帝國的都城,輝煌的殿堂,燃燒的天空,最終的散滅與沉寂……

一幕一幕流過奇械師的意識,靈魂前一切的阻擋散去,睜開略帶茫然的雙眼,乾枯的臉頰上流下兩行渾濁的液體。

地面的震動不斷加強,能量亂流從不斷出現的空間裂隙里迸射出來,半位面的崩潰開始了。

……

潘尼的手指離開了自毀裝置的中心,他站直了身子走到另一邊的傳送陣旁,見裡面聖武士、女巫、長者、吟遊詩人都已準備就緒,他站了進去,引動其中隱藏的法術力,又一陣強光淹沒了視野,他們出現在了變成破爛廢墟的長者居所裡面,回味著這不過三天的驚心動魄,看著彼此的狼狽,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油然而生。

「呼,這簡直是史詩般的傳奇故事。」阿內爾面色變化了一陣,忽然開心地笑了起來:「如果編成詩歌傳唱,我立刻就出名了!知道麼?一個小小的低階法師,和一個古代怪物鬥智斗勇,最後取得了勝利!那些傳唱了幾千年老掉牙的什麼勇者斗惡龍救公主,和這個比起來都是渣啊!」

「你居然還會作詩?」潘尼狐疑地盯了一眼阿內爾。

「別忘了我可是吟遊詩人,這是我的本職工作。」吟遊詩人自傲地笑了笑:「我可是吟得一嘴好詩。」

「哦,哦,失敬失敬。」潘尼毫無敬意地點著腦袋:「我一直以為你的職業只是淫棍和小偷而已。」

「你居然是這種態度!」吟遊詩人惱火地盯著漫不經心的法師:「要知道你可是故事的主角!我在替你揚名!」

「我從來不把自己當成什麼主角。」潘尼撇了撇嘴,卻見塞拉看了他幾眼,似乎有話要說,於是朝聖武士眨了眨眼睛。

「西恩先生,我想謝謝你,是你拯救了我的生命。」塞拉紅著臉說道。

「我只是在救自己的命而已。」

「不是這樣的,你完全有另一種選擇。」塞拉這樣說道:「是我們讓你背負上了更多的危險,尤其是我的魯莽……」

「這和你沒有關係。」潘尼笑笑:「誰也不是生來就會冒險的。」

「確實是這樣的,我還遠遠不能稱作一名合格的提爾之手,還需要繼續學習。」塞拉格羅菲婭嚴肅地說:「西恩先生就是我等的榜樣和楷模。」

「我?」潘尼臉皮怪異地抽搐了一下。

「當然,你的智慧、勇氣以及高尚的品格。」

「別提這件事了……」受到這種讚譽,潘尼覺得面部表皮下層產生了極高的溫度,連忙尷尬地擺手。

「總之,我永遠不會忘記這段經歷的。」塞拉表情正肅地保證道:「我一定會回報你的。」

「女巫會會銘記你的恩情,西恩先生。」女巫薩莉芬朝潘尼行禮說道,長者歐克魯斯在一旁撫須含笑,潘尼這才有空暇仔細看這位一直聞其聲而不見其人的長者——灰色的簡易長袍,褐色的長髮和鬍鬚藤蔓一樣糾纏在頸間,好像常見的森林野人,不過一雙碧色的眼睛卻很睿智,看來沒白活了許多年月,他慈祥地看著潘尼:

「年輕人,感謝你讓我保住了一條老命,還能繼續為萊瑟曼的生靈貢獻力量。」

「這些話以後再說。」潘尼感覺到這些人的肉麻有漸進雷人的趨勢,連忙咳了一聲:「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別忘了崗哨的村民還在巨魔的攻擊之下。」

「不錯,長老大人。」女巫薩莉芬臉色一變,忽然四周傳來嘈雜的吼叫聲,大量巨魔出現在了幾人周圍。

潘尼、塞拉、阿內爾紛紛變色,這個時候,居然遭到了巨魔的圍攻!

長者這時上前一步,掏出一根鑲著塊骯髒綠寶石的手杖,舉起來揚了揚,一群巨魔頓時停止了嚎叫,變得鴉雀無聲,只聽歐克魯斯不知喊了幾句什麼巨人語,這些巨魔馬上朝手杖拜了拜,然後散去了。

一群人目瞪口呆,尤其是潘尼,看到長者居然能讓巨魔膜拜,頓時腦子裡面聯想到某個品種烏龜的神奇氣場。

「這裡面禁錮了一隻森林巨魔祖先的靈魂。」歐克魯斯擦了擦手杖頂端的綠寶石,皺起了眉頭:「它們智能不高,對這顆寶石擁有與生俱來的本能敬畏,不過奇怪,我記得附近的巨魔沒有這麼多。」

「您的睿智無與倫比,但請過一會兒再想這個問題。」女巫薩莉芬心悅誠服地恭維道,不過下一句話暴露出心中的焦急:「我們還是快點返回崗哨吧。」

急匆匆地返回了馬迪爾崗哨,其中早已一片破敗,濃煙瀰漫,看來剛剛經過一場激戰,巨魔似乎剛剛撤走,城牆上一些戰士正坐在地上休息。

不過城牆上頭卻多了些熟人,這些人裝備著銀甲長劍,不同於狂戰士的散漫,雖然筋疲力盡渾身染著鮮血,但休息的姿勢卻是嚴肅的正襟危坐,他們看到城牆下的來人,眼睛紛紛一亮。

潘尼眼睛眯了起來,認出了塞拉同來的提爾聖武士,看來他們最終還是找到了這裡。

塞拉見了他們,腳步有些遲疑地慢了慢。

卡馬喬走下城牆,嚴肅地發出了斥責:「塞拉見習武士,你違反命令,私自行動,連累我們找了你整整三天。」

「抱歉,抱歉,我願意接受處罰。」塞拉站了出來,不停地鞠躬道。

「我會酌情對你進行處罰的,先說說你究竟做了些什麼吧。」卡馬喬說完,表情緩和了下來:「你安然無事真是太好了。」

「隊長……」見幾個同來的聖武士都是這一副安慰的神情,塞拉感動地眼眶發紅。

「長者大人,女巫大人,你們終於回來了。」一群狼狽的狂戰士見主心骨歸來,紛紛鬆了一口氣,然後急切地詢問:「你們可曾找到辦法?」

崗哨里的村民也都走了出來,都用企盼的目光望著歸來的幾人。

面對著這樣一道道目光,薩莉芬鬆了口氣,舉起了雙手高聲道:

「大家放心吧,我們解決了困難,巨魔不會再來侵擾了!」

崗哨里的戰士,居民紛紛激動地歡呼起來,聲音震動崗哨外的樹林,飛出幾隻寒帶的禽鳥。

……

雖是大劫剛過,崗哨里死傷慘重,遺留問題仍然不少,但是北方人在冰天雪地的世界裡磨礪出了堅毅樂觀的品性,解決了巨魔的問題,在他們心中當然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不免點起篝火,大喝特喝一陣,其間,眾人不免詢問一番來龍去脈,潘尼幾人都很默契地將大部分過程隱去,因為古代奇械師的信息實在太過聳人聽聞,為此他們甚至說服了女聖武士隱瞞這件事情,畢竟在守序的戒條裡面,雖然要避免說謊,但是也可以選擇不說。

不過慶賀的過程中,一群人都不著痕跡地將功勞轉移到了潘尼身上,眾狂戰士看著潘尼瘦弱的身板,不難察覺到他其實是實力最弱小的一個,不過見其他幾人都一臉篤定,都懷著一肚子狐疑朝潘尼敬酒表示謝意,其中聖武士卡馬喬也端著酒盞朝潘尼致謝:

「感謝你,我原本以為吟遊詩人的朋友也會是一個不靠譜的傢伙,聽說是你拚命保護了塞拉的安全。」

「她過於推崇我了。」潘尼謙虛地笑了笑,他不太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酒量也不行,喝了幾杯北地的烈酒,已經有了些頭暈腦脹的感覺。

一群狂戰士喝多了酒,忽然想起這幾天又死去的幾個同伴,悲哀地朝女巫和長者發牢騷:

「女巫大人!我們一定要問穆杉提爾討個說法,為什麼?我們派了那麼多的信使,為什麼求不來一絲一毫的援軍?即使派些人過來,保護村民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也可以啊?」

「是的!兩位大人!我們一定要討一個說法!」一群狂戰士想起來半個月的困境,紛紛叫嚷道。

女巫和長者相顧嘆氣,這確實是亟待解決的事情,因為這干係到萊瑟曼女巫會在北地人民中的聲望,這一趟穆杉提爾,是不走不行的了。

「這附近巨魔數量有些怪異,我的手杖恐怕也難以應付,過幾天乾脆把村民們都遷走到穆杉提爾附近吧。正好去看看第六歐斯洛的情況。」長者如此建議,女巫點了點頭,一件事情就這麼敲定了。

北地的夜幕很快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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