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輕起,碼頭邊,遊人商旅絡繹往來。

在最靠近海邊的一個攤子前,一姑娘神色微赧,走將過來。

攤主見她,似已經熟絡,就問:「姑娘,是你啊,又是一份麵茶?」

「嗯。」姑娘小心翼翼拿出錢袋子,摳著算著取了兩文錢遞與攤主。

攤主接錢,也嘆一氣:「你這姑娘,這一日三餐,都吃麵茶怎行?」

「不妨事的。」姑娘微笑搖頭,買了麵茶,就往旁邊礁石上坐著。

攤主此時不忙,也就與她談聊起來:「姑娘你在這兒,已經守了十多日了,每次天一亮就過來,天黑才捨得回去。

這十多日來,其他東西也不捨得買了吃。天天光吃麵茶,便是再硬的漢子,也頂不住這樣。你是在這等你親人嗎?」

姑娘望著海上:「等我家先生。」

攤主一聽,果然是在等人。似姑娘這般的,他也見過不少。

但出海者,往往都伴隨著巨大風險。

很多人,去了就回不來了。

便是在海邊苦等,也等不出個結果。

攤主想勸姑娘,莫要再等了。

要回來早就回來了,何用等到現在?

但看姑娘愚痴,也不忍傷她期待,也就搖頭未再多語。

不多時,姑娘忽然站了起來。

遙遙地看著海面,心一激動,手上麵茶也掉落在地上。

攤主見了,忙問:「小姑娘,怎的了?」

「先生回來了。」姑娘聲音一喜。

攤主朝海上一望,此時根本沒有船隻回來。

正要說話,突見那姑娘已快步跑了出去,沿著海邊,循向上游。

那上游海灣處,江陵從一烏篷船上走了下來,回身與船家謝過。

方才他順岸而下,逢此船經過,船家善心,願搭他一程,這也就順帶下來了。

剛落地上,

他就見一倩影匆匆跑來,一張笑臉,歡欣而樂彩:「先生。」

他伸出手來,替姑娘抹去唇角的芝麻碎:「這倒是奇了,你怎知我今日回來?」

姑娘羞赧,垂頭道:「心裡覺得先生今日會歸來,便就來這等候,未想,真把先生給等回來了。」

「這幾日,你身體可還好?」

不知是不是那日淋雨還未好全的緣故,荷香臉色看起來,頗有些蠟黃。

「挺好的。」她垂著頭,雙手侷促地在小腹前抓著衣角。

「那就隨我一同回去吧。」

「嗯。」

剛入城,經過一小客棧,荷香忽支吾著讓他稍作等待。然後她進了客棧,取了個小包出來。

那包袱裝著她的衣著物什,

取出後,她羞歉著說:「先生,現在可以走了。」

江陵眉頭微皺:「你如今住這?」

荷香強笑著說道:「我想著這裡近些,可每日早些出城等先生。也就搬到這來住了。」

江陵略釋,未再多言。

在重回明月樓時,剛要入店,一夥計就攔住荷香,與她說道:「你怎又來了?」

荷香侷促尚不知該如何開口,

江陵說道:「怎的,這難道不讓來?」

夥計將他打量一眼,說道:「你們先前住店,是因為段府之前是付了帳訂了房,可如今段府沒有繼續付錢了,若要續住,那你們就得自己交錢。」

聽了這話,江陵看向荷香。

荷香支吾著,也終於開口:「七日前,老夫人曾遣人來尋過先生,一聽先生出了海,他們……他們……」

江陵呵笑一聲:「一聽我不在了,就立馬不給招待了?」

荷香搖頭解釋道:「他們……他們以為先生不會回來了,這才……如此的。」

「所以,你是被趕出去的?」

荷香垂頭不言。

她只是個丫鬟,即便恢復了良籍,可在段府的眼裡,丫鬟就是丫鬟。

既然江陵不在,那這高檔酒樓的客房自然不會拿來供著一個丫鬟。

江陵:「這幾日,你可是受了委屈?」

荷香咬著嘴唇,輕輕搖頭。

「那段府那邊的人,可否說過什麼難聽的話?」

荷香依舊搖頭。

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其眼眶早已泛紅。

音似哽咽道:「他們只說先生不會再回來了,且先生不會要我了……」

話才出口,滿懷委屈,便再壓不住,隨著眼淚一併兒落下。

他人有這般猜想,其實也不奇怪。

《琵琶行》里就有提到「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

荷香只是個丫鬟出身的平民女,像江陵這般的能人,不過就是見她年輕貌美,幾日新鮮的喜歡而已。

待新鮮勁過,還真以為,他能將你捧在手心當珍寶?

厭了,就隨意丟棄了。

初聽此言時,荷香也心有恐怕。

但她心中,還是懷著期待與信任。相信江陵一定會回來的。

可之後一日日的等待,一日日的落空。

她看著堅強,實則夜裡不知哭過幾回。

白日裡,不舍用錢,是怕錢財花光了自己就要流落街頭了。

便是住店,也是在客棧柴房落住,因為最便宜。

江陵也給過她錢,但她更不捨得去用。

這些天用的,都是她以往當丫鬟攢下來的銀錢。

見她哭得傷心,江陵也再次感慨,在這重男輕女的時代,女子一旦失了附屬,那真是命賤如草芥。

替她抹去眼角淚水,柔聲道:「不哭了,他們說的不對,我可不是哪種會隨意將荷香丟棄的人。」

「既然這裡讓人不開心,那就不住這了。」

江陵想了一下,道:「不如,我們今日就去京城可好?」

「嗯。」

荷香眨眨眼,乖巧的在旁點頭,只要不丟下她,去哪裡都行。

於是去了車坊租賃馬車,

將要走時,段府一僕人匆匆尋了過來。

見江陵果真歸來,大喜顏色。

笑道:「江先生果真是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夫人這幾日頭疼又起,別的郎中,還真是看不准。如今,連雞血也無作用了。還請先生,再去給老夫人瞧瞧。」

江陵卻未答,只帶著荷香上了馬車。

那僕人一臉惑色,見馬車起梯要走,且向北邊去,他忙追問道:「先生這是要去哪?老夫人,正等著你呢?」

馬車啟行,江陵的聲音從帘子後傳來——【你們以我未歸,便作輕慢,如今有事,又來相求。我之前施救兩次,已償其恩,往後如何,你們好自為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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