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宮的守衛沒有想像中那麼嚴,幾處該執勤的宮人好像都睡覺去了,連百合都沒有在門口守著。

一定是被楚越支開了!韓子磯咬牙,宮人的愛崗敬業精神實在太淡薄,明天有空一定要好好整頓一下,這麼大的空子留給人,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花好月圓!

內殿的門也未鎖,裡頭傳來一些細碎的哼哼聲,韓子磯輕輕推開門,踮著腳尖側身進去,黑著臉往床榻那邊走。

他已經在心裡想過了,若楚越真乾得出這婚前偷情的事情,那他也就不可靠!千秋斷斷不能交給不可靠的人!反對無名苟合,反對暗度陳倉!千秋好歹也是他的人,怎麼都是該讓人八抬大轎娶回去的!

站在屏風面前沉默了好一會兒,韓子磯做了個深呼吸,大步跨了進去。

「唔……」

千秋睡得正好,身上穿著的寢衣都鬆散了,一雙小腳不甘心地往天上踢了幾下,又翻身抱著被子打呼嚕。

韓子磯:「……」

左右看看,漆黑的屋子裡除了他別無一人,他似乎、依稀、大概是被人給坑了?

這是什麼情況?說好的月上柳梢頭呢?為什麼這床榻上就千秋一人睡得張牙舞爪的?

他可是翹了和皇后的大婚之夜,一路上心路歷程那叫一個曲折,結果過來就給她看這個?

韓子磯憤怒了,雖然憤怒之餘還鬆了口氣,但是到底也是憤怒了,一撩袍子坐在千秋床邊,伸手就想去掐她脖子把她給掐醒。

「石頭……」

千秋翻了個身,吧唧了一下,然後扁了扁嘴,頗為委屈地夢囈了一聲。

韓子磯的手頓在半空,眼神微微一閃。

這丫頭夢見他了?夢見什麼了?看這小臉皺成一團,像是做什麼不好的夢。被子踢到一邊,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頭。

「睡相真差。」韓子磯嘀咕了一聲,伸手將她的衣裳合上,又把被子給她重新蓋上。

外頭的宮人正四處找皇上,順子派去碧水宮報信的人統統被太上皇給丟了出來,據說是打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不問緣由,一律貶去了浣衣局。

順子公公六神無主,只能站在芙蓉殿外頭。皇后娘娘哭了一宿,水藍也跟丟了皇上,在芙蓉殿外跪了一宿。

韓子磯不知為什麼就坐在床邊沒有動,看著千秋的睡顏,就一直看到了天亮。

「皇上?!」

盛水的銅盆掉在了地上,打雷似得一聲響,嚇得床邊睡著了的韓子磯一個激靈,也把床上的千秋給嚇醒了。

「搞什麼?」山賊的起床氣很高,皺著眉頭看一眼門口的百合,又看一眼床邊一臉茫然的人,扯了被子就繼續蒙頭睡,這天才剛剛亮,踩盤子都沒這麼早的。

百合看著韓子磯,腦子裡混沌了半晌,沒說話。韓子磯是沒回過神來,也沒說話。屋子裡一片安靜,香爐里的香默默地熄滅了。

「石頭?!」幾秒鐘之後,千秋猛地掀開了被子,睜大眼睛看著床邊這人:「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韓子磯揉揉額頭,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擱這兒坐了一晚上,好好的溫香軟玉不回去,倒是跟避難似得留在這裡。

百合撿起地上的盆子,飛快地關上門退了出去。這可遭殃了,皇上與皇后的大婚夜,皇上卻跑來了靜妃這裡,就算是個肚量大的皇后,也定然是要恨死了靜妃,更莫說那是個十分小心眼的!

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你睡相真的很差。」韓子磯打了個呵欠,淡淡地看一眼千秋,站起來道:「昨兒我出來散心,順路就來你這裡坐坐,誰知道你睡著的時候跟耍雜技似的,精彩得讓我看了一晚上。」

千秋再厚臉皮也難得羞紅了一回:「我睡相差…差就差了關你什麼事兒!」

韓子磯輕笑了一聲,拍了拍皺巴巴的龍袍,道:「也沒啥,就是挺好玩的。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收拾一下上早朝了。」

「哦。」千秋應了一聲,隨即一拍腦門:「你昨兒不是該和皇后去洞房麼?」

韓子磯「嗯」了一聲,微微側頭回來,笑道:「我半路沒出息地跑了,而且是跑來了你這裡,靜妃娘娘,你可得小心了。」

千秋臉綠了,她再笨也想得明白韓石頭給她惹了什麼禍事,這無異於新婚夜搶人家相公,半路上劫人家紅票,那新進宮的皇后娘娘還不拿著大砍刀來找她算帳?

我的媽!

千秋大喊了一聲百合,跳下床來就急急忙忙地收拾。

「你幹啥去?想跑?」韓子磯好笑地看著她。

「跑?能跑哪兒去?宮牆那麼高,我可翻不了!」千秋到屏風後面去換衣服,哼道:「我是講究策略的!皇后要找我算帳,我只能找人護著了!」

宮裡又不是皇后最大,韓石頭是擺明看好戲的,可是太后娘娘多和藹可親啊,她倆昨天還就打擊天下渣男一事達成了友好共識,今天去太后宮裡打個地鋪應該沒問題吧?

百合一臉菜色地領了順子公公進來,後者看見皇上,臉都青了,跪下就道:「我的皇上哎……您就算去佛堂跟列祖列宗談話也好過在這裡啊!」

韓子磯摸摸鼻子,看著他身後一眾奴才捧著的朝服,輕咳一聲道:「更衣吧,百合也快伺候娘娘更衣。」

「是!」百合已經要愁死了,本來是打算出去尋個法子把皇帝偷偷瞞著請出去的,沒想到打開門就撞上了順子公公,嚇得她開口就十分誠實地道:「公公來伺候皇上更衣?」

得了,天皇老子也救不了她主僕兩個了,這麼多宮人都親眼目睹皇上在景象宮,要不了多久皇后那邊就該傳話了。

百合欲哭無淚,手下卻麻利地幫千秋挽了個素雅的髮髻,不用多少發簪首飾,衣裳更是給她找了件最素的。

「今天走白菜路線?」千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解地問。

「娘娘您少說兩句。」百合小聲跟她咬耳朵:「您現在是越憔悴越可憐越好,咱們趕緊去太后宮裡吧!」

就算是太后,那也是不喜歡白菜的吧?千秋腹誹一聲,跟著韓子磯一起出了景象宮。韓子磯坐上龍攆,還送給她傾國傾城的一笑:「希望晚上還能看見愛妃好好的。」

愛你奶奶個熊的妃,沒見過哪家皇帝這樣陷害愛妃的!千秋對著遠去的龍攆比了個小指,然後提著裙子就往碧水宮狂奔。

太上皇已經去了早朝,太后娘娘正在梳妝,打了個呵欠喃喃地道:「休語,昨兒芙蓉殿那邊到底怎麼了?」

休語抿唇,低聲道:「回主子,昨兒皇上未曾寵幸皇后,中途不知怎麼了,突然就走了,也沒人知道去了哪裡,順子公公著急,才派人來稟告。」

「中途落跑?」太后撫了撫額:「他一定不是我親生的,怎麼這樣沒出息!」

休語低笑,道:「皇上也還是個孩子脾氣,對待感情一事上,總是太過靦腆。但是皇上的容貌和睿智,一看就是娘娘親生的。」

「大早上的嘴真甜。」太后娘娘心情甚好地躺上貴妃榻,捻起矮几上的糕點正準備吃。

「太后娘娘嗷嗷嗷――」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嚎叫,接著一個球一樣的東西直接滾了進來,飛快地趴在地上:「給太后娘娘請安!」

這動作乾淨利落行雲流水事發突然的,把太后嚇得一個哆嗦:「什麼東西?」

休語眼皮子抽了抽:「回太后,是靜妃娘娘。」

「哈?」太后哭笑不得,坐起來看著下頭道:「千秋丫頭這又是怎麼了?」

千秋抬起頭,一張白菜臉慘兮兮的,哀嚎道:「太后娘娘救命啊,你家兒子陷我於不仁不義不厚道,馬上臣妾的小命就要木有鳥!」

話說太快,舌頭都打結了。旁邊的休語姑姑微微皺眉:「靜妃娘娘說話當是注意些禮節。」

「無妨,倒是真實可愛些。」太后擺了擺手:「千秋丫頭,坐上來同本宮說說,琅兒怎麼陷害你了?」

千秋立刻躥上軟榻,皺著臉道:「娘娘,我昨兒什麼都沒幹,就是跟往常一樣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睡覺,結果早上一起來就看見皇上在臣妾宮裡,並且聽說昨兒一晚都是沒去芙蓉殿。」

太后張大了嘴:「原來是去你那裡了?」

千秋一臉嚴肅地點頭:「娘娘,臣妾覺得這是一個陰謀,一定是皇上看臣妾不順眼,想除掉臣妾。」

太后捂嘴一笑:「哪有那樣嚴重,皇帝愛去哪裡是他的自由,即使是新婚夜,沒留住皇帝,也是皇后的錯,錯不在你。」

「可是…」千秋皺了皺鼻子:「臣妾總覺得背後發涼。」

太后咯咯地笑得歡:「聰明的丫頭,往本宮這裡一跑,背後還涼什麼涼?等皇后要追究再說吧,咱們先來聊聊天,給本宮說說,離州那邊有什麼趣事兒沒?」

千秋慢慢放了心,有太后罩著,應該也就沒事了吧?於是她很開心地就跟太后聊起了八卦。

但是,半個時辰之後,皇后也拖著一張白菜臉,跪在碧水宮外頭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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