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燭夜排在第二,按理說韓子磯也沒啥好不開心的。但是莫名的,他覺得很惆悵。頭一次娶妻,還是個不認識的,雖然他不是特別討厭司徒秀秀,但到底也沒感情基礎啊,兩個陌生人洞房,多彆扭?

他還不如和姬千秋洞房來得自在。

當然,既然已經決定把姬千秋給楚越了,他也不能再這麼想,只是得允許他傷感一下,祭奠一下自己即將結束的單身日子。

楚越賊笑賊笑的,應了邀就叫人端了酒來,就坐在太極殿里,關上門裡頭只留他兩人。

「你說,朕這日子是不是也挺悲哀的?」

兩杯酒下肚,韓子磯忍不住開了口:「上被自家老爹壓得嚴實,下被滿朝文武制肘,封個皇后還是我不認識的,今晚還得行夫妻之禮。」

楚越很想點頭,這日子過得還真是悲哀。不過他現在得是正能量小天使,哪裡能給人家潑冰水。

於是順著勸道:「天下還有很多人吃不飽穿不暖,比起他們來說,您是很幸福的。」

韓子磯頓了頓,咧嘴笑:「這倒也是,你看千秋,喜歡金子跟喜歡什麼似的,也是缺了才會喜歡。那傻丫頭,抱著宮裡什麼東西都當寶貝。」

楚越微怔,嘿,他這頭還沒提呢,這主兒怎麼就自己說到千秋身上去了?

「靜妃娘娘過得是挺樂呵的。」抿了一口酒,楚越接著話頭就道:「只是聽聞她今兒個和皇后娘娘不太愉快。」

「嗯?」韓子磯微微皺眉:「她闖禍了?」

楚越搖頭:「只聽說皇后娘娘一杯茶差點潑在靜妃娘娘身上。」

韓子磯沉默,楚越又笑眯眯地接道:「屬下覺得這未必不是好事。」

「嗯?」韓子磯眯眼看著他:「怎麼是好事了?」

那傻丫頭半點規矩不懂,若哪次惹惱了皇后,不知道要吃什麼苦頭呢。

「皇上不是有意要尋機會送靜妃娘娘進冷宮麼?」楚越笑道:「她與皇后不和,機會不就是更多了?」

韓子磯一愣,繼而抬眼看了一眼楚越的表情,不動聲色地問:「你很盼著她進冷宮?」

「啊……屬下哪裡敢。」楚越一臉惶恐地道:「這不是皇上的心意麼?」

他的心意……韓子磯抿了抿唇,飲酒不語。

千秋那性子,要她犯錯實在也太容易了。也是,說不定要不了幾天,她就可以去冷宮了,然後他便安排好,讓她帶著她的千兩黃金出宮,換個身份嫁給…嫁給楚越。

惆悵的感覺更濃了,韓子磯微醺,斜眼看著楚越道:「你這桃花滿面,又興致勃勃過來陪朕,可是有什麼好事?」

楚越也喝了不少,鼻息之間滿是酒氣地道:「佳人有約,月掛柳梢頭,怎能不開懷?」

手撐在桌上,袖子裡也就「不經意」露出一截同心簪來,那是千秋最近經常戴的簪子,喜歡得緊,雖然不知道是喜歡這簪子的寓意,還是喜歡它是金子做的。

韓子磯瞳孔縮了縮,臉色有些沉:「楚越,你雖是楚家人,但也懂得宮裡的規矩吧?」

楚越一臉無辜,放下手,眨眼道:「宮裡的規矩屬下自然知道,皇上您就是規矩,您允什麼,屬下才敢做什麼。」

這話放平時也沒啥,可是聯繫上下文一理解一分析,韓子磯一口酒堵在喉嚨里,不上不下,把自己憋了個半死。

今天晚上,他們要幹什麼?還打著他允許的旗號?他是允許沒有錯,但是也不代表他們可以在宮中半夜偷情吧?

不,不對,這兩人要是感情已經進展到可以偷情的地步了,那他該高興才是,到底也是他一手做的媒呢。

韓子磯想通了,乾笑兩聲,又喝下一大口酒。

天慢慢黑了,宮人早就準備好了龍攆在外頭,順子公公進來撥弄了一下燈芯,小聲道:「皇上,該是去芙蓉殿的時辰了。」

韓子磯抬起手,手裡的書半個字沒看進去,淡淡地應了一聲:「走吧。」

芙蓉殿就在太極殿後頭不遠,可是宮道曲折,得從離景象宮不遠的地方繞過去。

韓子磯坐在龍攆上一路看著天上的月亮,月掛柳梢頭?好像還沒到時辰,但是楚越本來就是值夜的護衛,要跨進景象宮簡直不要太簡單。這兩人萬一被人逮住了,該怎麼辦?

想著想著,前頭就是景象宮了,韓子磯忍不住從龍攆上站了起來,往那頭看了看。

黑漆漆的宮殿,什麼都沒有。

「皇上?」順子公公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您小心些!」

韓子磯坐下來,乾咳一聲問:「今天景象宮執勤的護衛是不是少了些?都沒看見人。」

順子公公古怪地朝那邊看一眼,道:「晚上執勤一般都只有一個護衛,外加宮人若干。皇上要給景象宮增添護衛麼?」

「……不用了。」韓子磯垂了眸子,安靜地坐著不再說話。

芙蓉殿里暖香盈盈,司徒秀秀穿著紅色的薄紗,嬌羞地坐在桌邊。桌上有大紅的喜燭,也有珍饈百味。

「皇上駕到。」外頭通傳了一聲,司徒秀秀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去迎。

「臣妾給皇上請安。」

「免禮。」韓子磯覺得有些尷尬,但是還是帶著淡淡的笑:「皇后一直在等朕?」

司徒秀秀臉紅,輕輕點頭,小女兒一樣地拉著他的袖子道:「臣妾愛慕皇上已久,今日得天眷顧,終於能成為皇上的妻子,臣妾好開心。」

韓子磯有些彆扭,輕輕將袖子抽出來,坐在桌邊道:「難為皇后了,東西這麼多,看起來這麼好吃,也還等著朕來一起吃。」

要是姬千秋,絕對半根菜葉子都不給他留下。

司徒秀秀被這話說得一愣,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等著皇帝來一起用膳不是禮節麼?他竟然還誇獎她?

須臾,她又換上盈盈的笑意,跟著坐下來道:「既然看起來好吃,那就一起嘗嘗吧。」

芙蓉殿窗戶半掩,外頭一輪月亮正圓。兩人安靜地用了一會兒東西,氣氛甚為不錯。酒菜撤下去之後,司徒秀秀更是大膽主動,將韓子磯往床榻上帶。

「皇上,您瞧這月色多美?」

眼看著韓子磯都打算束手就擒了的時候,司徒秀秀卻突然文藝了一下:「月掛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臣妾一直盼望能與心愛之人成夫妻之好,今日……」

韓子磯睜開了眼睛,掃一眼外頭的月亮,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那輪圓月就正好掛在了樹枝上。

心裡一緊,他翻身就坐了起來,將被司徒秀秀扒開的衣襟合攏,皺眉喊了一聲:「順子!」

順子公公本來是要完成光榮的聽牆角工作的,被這麼一喊,嚇得直接滾進了殿里:「皇上?」

「外頭有什麼動靜沒有?」韓子磯一臉嚴肅地問。

司徒秀秀嚇了一跳,順子更是一頭霧水:「什麼動靜?宮中一切如常啊皇上!」

韓子磯抿唇,微微不悅地道:「那就是宮中禁衛在偷懶,太過鬆散了。」

「這……」順子公公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皇上這又是哪門子的不對勁,好好的洞房花燭,怎麼扯到宮內治安問題上去了。

「皇后你先睡吧,朕出去看看。」韓子磯覺得心裡不踏實,翻身起來,披上龍袍就往外走。

「皇上!」司徒秀秀眉頭大皺,失聲尖叫。這聲音有點兒刺耳,韓子磯不由地腳下一頓,皺眉看回來。

司徒秀秀連忙換上柔弱的表情,雙目含淚,無比淒涼地問:「可是臣妾哪裡沒有伺候好皇上?」

韓子磯表情柔和了一點,輕聲安撫道:「與皇后無關,朕只是想出去看看。」

看看?有什麼好看的!司徒秀秀慪得不行,卻也攔不住,眼睜睜地就看著那抹影子消失在了門外。順子公公尷尬地朝她行了禮,也退了出去。

大婚之夜,竟然不寵幸她?!

「水藍!」司徒秀秀尖叫一聲,氣急敗壞地道:「給我跟著去看看,皇上到底是去看什麼了!」

水藍嚇了一跳,連忙應了一聲,跟著出去了。

韓子磯上了龍攆又下來,揮手道:「朕自己走走,不用龍攆了。」

順子公公戰戰兢兢地道:「皇上您想去哪兒?」

「你管得著?」韓子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別跟來!」

言罷,一人就往那黑漆漆的宮道上走了。

「哎喲我的皇上哎……」順子公公急得不得了,又不敢忤逆,連忙派人去稟告太后,一邊讓人遠遠跟著。

韓子磯七拐八拐,把身後的人甩得差不多了,才敢往景象宮走。

雖然他覺得楚越不是那麼荒唐的人,但是情動的時候,誰又能做什麼保證?現在三更半夜,宮中四下無人,可不就是姦夫淫婦狗男女相互勾搭的最好時機麼?

越想越覺得可怕,韓子磯加快步子往景象宮趕。

到了門口一看,嘿,沒人?楚越是值班的護衛,定然應該站在門口守著的!

腦子裡亂七八糟想了許多,韓子磯輕輕推開門,跟做賊似得潛入了景象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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