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皇帝患上了一種絕症

無數的爛菜葉和臭雞蛋朝刑場上扔過來,百姓們怒氣衝天,都喊著:「殺了這幾個兇手!還謝將軍命來!」

謝戎在大晉百姓的心裡,是安國安邦的英雄。

六伢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世道還真是奇怪,同樣是殺人兇手,謝戎殺千萬人,被稱為英雄。咱們殺他一人,成了兇手。」

姬四行跪在最中間,笑得雲淡風輕:「何必多說,下去一起找七兒,咱們再策馬揚鞭在草原上,都不喝孟婆湯,下輩子還是兄弟!」

「好,走了!」鐵拳師叔笑著大喝一聲。

鼓聲陣陣,監斬官看著日頭,丟了籌子:「行刑!」

鋼刀高高揚起,再重重地落下。刑場上最後的笑聲戛然而止,鮮血慢慢浸透了地磚。

姬四行恍惚間看見了顧七的影子,她就站在一邊,笑著朝他張開雙手:「你又讓我等了這麼久,不過終於還是來了。我們回家吧,四郎。」

「好。」他伸出手去。

千秋坐在床上發獃,呆呆地看著帳子上的花紋,一動不動。韓子磯就在旁邊守著她,擔憂地皺眉。

日至正午的時候,她渾身突然一抖,接著回頭看了外面一眼。

「怎麼了?」帝王問。

千秋扁扁嘴,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爹一定和娘團聚了。」

韓子磯垂眸沉默。

千秋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情,笑了許久才發現自己沒有來得及呼吸,連忙喘了幾口氣。

「我娘…是我爹搶來的。」千秋喃喃地開口,聲音很小,韓子磯只能靠近她,才聽得見她說什麼。

「娘是大晉人,爹是鮮卑人。娘隨家人一起到邊關探親,一時貪玩,騎馬過了邊界的村子,恰好被我爹給搶了回去。」千秋輕笑一聲:「老爹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事情,可是娘親都告訴我了。」

許多年前,鮮卑王搶了大晉女子為後,此女子便是顧七。顧七剛被搶回去的時候,終日以淚洗面,怕鮮卑王虐待她。可是奇怪的是,那看起來很兇惡的人,竟然只是兇巴巴地走過來,朝她張開巨大的手掌,裡面躺著一朵嫩嫩的小野花。

顧七想回大晉,可是鮮卑王不讓。除了這一點之外,鮮卑王對她極好,溫柔而體貼。於是她就在鮮卑過了三年,生了兩個孩子。

三年之後,顧七的家人終於想辦法求人來救她。趁著所有人都出去遠獵的時候,顧七逃回了大晉。

人是回來了,回頭才發現,心不小心落下了。

顧七神色恍惚,總在想鮮卑王要是回去見她不見了,會是什麼反應。還有她兩個可愛的女兒,她總得回去照顧。

於是,她開始一次次從顧家逃跑,終於逃出來的那次,顧七遇上過一個小孩兒。

那小孩估摸只有六七歲大小,長得可愛得緊,拉著她的裙子叫她娘親。回頭就發現後面有個長得和這小孩一模一樣的男人,小孩似乎不想認他,拉著她當擋箭牌。

舉手之勞,看那孩子那麼可愛,她也就幫了。小孩走的時候還一本正經地問她:「敢問夫人姓名?他日我必將報答。」

她說:「我是鎮上顧家的七女兒,顧七。」

韓子磯重重一震,聽千秋說到這裡,終於想起為何覺得顧七這名字似曾相識。

當年那六七歲的小孩就是他,母后帶他逃離父皇,他為了讓這張臉不被父皇懷疑,拉了一位夫人幫忙,說是她的兒子。

顧七在十多年前對他有過一恩,他曾離宮出走,選了江南之地,也是想順便尋一尋那女子,好報答恩情。

千秋原來是顧七的孩子。韓子磯抿唇,忽而低笑,這關係也實在太過複雜了。

她是鮮卑最後的公主,又是他恩人的女兒,不管怎麼看,他都得照顧她一生一世了。

「可不可以讓人將老爹的骨灰送回草原上?」千秋抬頭看他,輕聲道:「讓他和娘親更近一點。」

「好。」韓子磯點頭。

太上皇對吳國正式下達了戰書,於一月之後邊境三城一戰。司徒錦加快了回國的速度,也很快讓人將護心丹送了來。韓子磯沒有食言,將蘇越之地拱手給了他。

千秋終於出了月子,一身輕鬆地抱著無病逗她樂。太后在旁邊輕聲道:「這次未晚同她父皇一起上戰場,本宮怎麼都有些擔心的,等他們出征的時候,千秋隨本宮去求個平安符吧。」

「好。」千秋有禮地頷首。

悲傷了一個月,她也總算沒給老爹丟臉,終於振作起來了。老爹希望她好好的,她自然就要好好的,不讓他與娘親在地下談情說愛之餘,還要花精力保佑她。

無病吃了護心丹,臉色看起來好多了,她也就放了心。

「母后。」一邊的韓子磯突然開口,慢慢放下手裡的書:「這次兒臣想代替父皇去。」

屋子裡的人都怔了怔,只有韓朔雲淡風輕地喝著茶。

「父皇要為未晚討公道,兒臣也可以。」韓子磯看著瀲灩道:「長兄為父,兒臣也該為上次自己的草率行為付出代價。」

瀲灩微微皺眉:「天下都以為你父皇要出征吳國了,出發的時間已經要到了,怎麼好在這個關口換人?」

「就是在這個關口換人,才有先機。」帝王微微一笑:「天下皆知父皇帶兵必然勢不可擋,司徒錦會想盡一切辦法化解危機,想來想去也只有在大軍攻吳之時,繞大晉後方,攻無兵之洛陽。」

「現在兒臣同父皇悄悄換了人,司徒錦不管怎麼算計都會落空,洛陽會有父皇鎮守,至於御駕親征這種事,兒臣好歹也是自稱為『朕』。」

千秋被這話給震驚了一下,轉頭看著韓石頭,突然覺得這人好像又長大了一點。

可是,他御駕親征的話,她怎麼辦?

瀲灩看了韓朔一眼,目光又落在韓子磯身上:「既然是朗兒自己的決定,那母后也沒什麼說的。」

韓朔微微一笑:「兒子終究是要長大的。」

知道內情的韓未晚默默跟千秋八卦:「其實是最近母后身子不好,不能跟著父皇上戰場。父皇不樂意離開母后那麼久,所以讓皇兄上了!」

千秋目瞪口呆,萬分同情地看了一眼韓石頭,而後嚴肅地問:「那我怎麼辦?我還不樂意離開他那麼久呢!他又不會武功,還打什麼仗!」

「其實……」未晚為難地想了一會兒,還是把「其實皇兄會武」這話給吞了回去。

自家父皇是只老狐狸,算天算地算計不休。皇兄就是只小狐狸,瞞天瞞地深藏不露。

沒有人知道韓子磯身上到底藏了多少本事,包括父皇母后也不知道。

千秋沒看未晚的表情,只是開始想她該如何的問題。

韓子磯對瞞著千秋就要上戰場一事覺得十分愧疚,最近跟千秋在一起久了,好像患上了一種叫「耙耳朵」的絕症,千秋一哭他就受不了,簡直從冷冰冰的雕像化身慈悲的千手觀音,有求必應。

所以知道今天說了出征的事情,千秋一定會生氣,帝王沒出息的慌亂之下,乾脆沒回芙蓉殿,去了謝語靈的宮殿里看星星。

其實吧,這大晉的後宮裡,除了千秋的宮裡,韓子磯幾乎不去其他地方過夜。為什麼呢?因為他覺得別人的床鋪總是髒髒的,只有千秋的可以忍,其餘的都不行。

這也給外界造成了皇后霸寵的印象,無奈之下,他每月都會去謝語靈的宮裡看看星星,順便也算安撫謝家。

千秋一向很識大體,雖然每次他去其他人那裡,她都在背後把他罵了一萬遍,然後連續半個月不理他,但是她從來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比如一腳踹開別人宮裡的大門……

「哐――」千秋一腳踹開承明殿的大門,雙手叉腰,怒道:「韓石頭你給我出來!我他奶奶的忍你很久了!」

一口酒嗆在喉嚨里,帝王猛地咳嗽幾聲,勉強安慰兩句旁邊嚇傻了的謝語靈:「沒事,皇后平時不這樣的…」

看見目標,千秋大步跨過去,齜牙:「皇上萬安,臣妾沒顧著旁人還在,不好意思,能不能把皇上讓給我一會兒?」

最後一句是朝著謝語靈說的,謝語靈早被她這架勢嚇傻了,哪裡還會說半個不字,就差跪著讓她請走皇上了。

於是皇帝就被皇后娘娘拖走了。

「你給我說清楚,出征吳國要多久?」千秋捏著拳頭問。

韓子磯溫柔地將人攬著,伸手握住她的拳頭:「你不要生氣,男人為江山征戰是難免的事情,作為皇后,你應該鼓勵朕。」

鼓你奶奶個熊啊!他上戰場,她就得在這裡帶孩子外加每天擔心,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駕崩了,這日子想想就不好過好麼?

「咱們不是普通人家,是一國的家,所以總要比別人辛苦一點。」韓子磯苦口婆心地道:「你要想通這件事,然後好好等我回來,成麼?」

千秋瞪了韓子磯半天,突然軟了語氣:「好,你御駕親征就親征,我不為難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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