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街上發生的慘案

頂著吳國使臣的名頭,自然代表的是整個吳國。司徒錦不明白,姬大人平時一向穩重,怎麼會在這麼敏感的關頭,做出這種事來?

不過既然是事實,他現在也不能激怒大晉,只能義正言辭地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孤願意隨陛下一起去天牢問個清楚。若是此事確鑿,孤便將人交給你們處置。」

韓子磯多希望司徒錦能掙扎一下,反抗一下,努力維護姬四行一下。可是這個殺千刀的,眼眨也不眨地就要將姬四行送出來。開玩笑,送到大晉手裡?太上皇會放過他麼?

心裡波浪澎湃,表面上也不能表現一分。韓子磯沉著臉點頭:「那便一起去看看吧。」

姬四行穿著囚衣坐在一堆髒兮兮的稻草上,表情是從未有過的開心,即使身上已經有了一些傷痕,卻毫不掩飾地在笑。

劉師爺和鐵拳師叔,還有六伢子站在旁邊,沒人臉上有畏懼,都是一副放下重擔的樣子,十分輕鬆。

韓子磯就看不明白了,這是為什麼?

司徒錦十分嚴肅地問他:「姬大人,是你殺了晉國的大將軍謝戎麼?」

「是。」姬四行一點猶豫都沒有地點了頭,嘴角帶笑,笑得像個孩子。

韓子磯和司徒錦兩個人的臉都綠了。

「為何?」

姬四行看了司徒錦一眼,搖頭道:「陛下不用多問,將罪臣交給大晉皇帝處置便是。私人恩怨,與兩國無關。」

司徒錦鬱悶了,雖然是棄車保帥,這決定他早就下了,但是好歹也讓他知道一下原因吧?好奇而不得解是很鬱悶的!

韓子磯站在後面沉默了許久,旁邊的順子公公小聲道:「陛下,太上皇已經下了斬首令了。」

身子微微一震,韓子磯轉頭問:「芙蓉殿那邊有事沒?」

「裴統領在守著,現在沒有什麼消息傳來。」

心裡稍微放鬆一些,韓子磯對司徒錦道:「既然姬大人都認罪了,那便先這樣吧,朕要去處理此事,就先走一步了。」

司徒錦微微頷首:「好。」

慢慢走出天牢,端著皇帝的架子走到芙蓉殿附近,然後韓子磯就開始健步如飛地跑了起來,跑進殿里就將被子裡埋著的千秋給挖了出來。

小丫頭眼睛紅紅的,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輕輕喘兩口氣,帝王低聲道:「他認罪了,朕和司徒錦親自去問的,他認得很平靜,沒有人逼他。」

千秋露出一口獠牙,聲音卻是哽咽:「你要殺了他?」

「這不是朕能決定的事情。」韓子磯微微嘆息:「命令是父皇下的,朕沒有半點立場求情。」

扁扁嘴,千秋很想哭:「他到底為什麼殺人?」

「他不肯說。」韓子磯低聲道:「朕偷偷帶你去見他,或許你能問出來。」

千秋連忙點頭,眼淚不爭氣地一直掉。韓子磯給她穿上狐毛披風,裹得緊緊的,再擦去她的眼淚:「月子裡不要這麼哭,眼睛會瞎的。」

「別管我,老爹出事還不讓我哭,有沒有人性了?」千秋憤憤地張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嗚咽不成聲。

帝王有些心疼,抱起她出門上馬車,一路上好聲好氣地安慰她。

千秋心裡難受,咬著牙忍著,到了地方就往下跑。

韓子磯連忙跟上去,天牢的閒雜人等都讓楚越清理完了,姬四行更是享受高級待遇,單獨關了一間帶床的牢房。

「老爹。」千秋撲在柵欄上,喊了一聲。

姬四行微微側頭,看著她笑:「丫頭來啦,老爹的最後一個心愿也就了了。」

韓子磯拿著鑰匙親自去開了門,千秋走進去,眼睛通紅:「什麼最後一個心愿,老爹你老實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殺謝戎?他是兩朝元老啊,很貴重的肥羊。您就算是想宰,也換一個肥羊宰啊…」

姬老爹哈哈大笑,伸手慈愛地撫摸著千秋的頭髮:「傻丫頭,老爹不是衝動的人,這次不過是在街上巧遇了他。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能讓我遇見他落單,我也會感謝上天給我這機會,然後再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千秋微微一震,外頭的韓子磯也輕輕皺眉。

「到底…為什麼?」

姬四行盤腿坐在石床上,微微一笑:「我之所以還活著,沒有隨七兒一起去了,就是想給她報仇。本來查出那人是謝戎的時候,我很費神想該怎麼辦。結果天賜良機,竟然讓我遇見他落了單。」

說著,姬老爹都忍不住笑出聲:「心愿已了。」

千秋恍然,原來是因為娘親。老爹一直在查的,當年帶人屠戮他們鮮卑一族的人,原來是謝戎。

如果是這樣,那她完全可以理解老爹的心情。十八年了,老爹一直在為報仇活著,造反是因為想報仇,努力活下來是為了想報仇,黑風寨的存在就是為了報仇。

而現在,老爹終於完成了。

千秋身子脫了力,軟了下去。韓子磯連忙上前幾步接著她,皺眉看向姬四行:「恕晚輩多問,是什麼樣的心愿,能讓您拋棄女兒不顧,這麼安心地赴了黃泉?」

姬四行轉頭看向他,明顯對他自稱晚輩有些驚訝,不過還是笑道:「千秋大概沒有和你說過吧,我的妻子叫顧七,她同我另一個女兒一起,死在了大晉的鐵騎之下。」

韓子磯渾身一震,懷裡的人身子也微微僵硬。

「你知我們是鮮卑族,卻不知,我是鮮卑最後的王。」姬四行淡淡地笑道:「十八年前大晉屠戮鮮卑,謝戎為此立下汗馬功勞,他的官職地位,是站在我族人和妻兒的屍體上拿到的。」

帝王瞳孔微微一縮,抱著千秋的手有些發抖。

鮮卑最後的王?那麼千秋…千秋是什麼?

他一直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叛賊,千秋也不過是個臥底,還是被他策反了的臥底,可是沒有想過,她竟然是鮮卑的公主,而且,還生下了他的孩子。

臉色有些發緊,韓子磯努力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去想點別的。

顧七…這個名字,他好像有點耳熟,現在腦子裡亂成一團,一時想不起來是有什麼關係。不過這樣說來,大晉是他們的仇人,也怪不得上次要造反。這次姬四行只殺了謝戎,大概也是顧念著千秋已經嫁給他了吧。

帝王心情很複雜,千秋卻從他懷裡站了起來,低聲道:「給我們父女一點時間吧,皇上。」

韓子磯一愣,繼而點頭,轉身走出牢房,直到走到聽不見他們說什麼的地方。

「他很疼你。」姬老爹看著帝王的背影,笑得眼角有了皺紋:「這樣我走得也放心。」

千秋拉著姬四行的袖子,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真的就這樣走了麼?」

「你娘等了我十八年了。」姬老爹嘆息一聲:「以她那性子,要是讓她再等,我怕她直接過了奈何橋,忘了我了。」

千秋鼻子發酸,想開口,眼淚又跟著往下掉。

「不用太難過,也不用心裡記恨他。」姬老爹拍拍她的背:「你嫁的是個好人,也是真心待你的,就好好同他過日子。老爹是去陪你娘了,甘心赴死,不是被人殺的,懂了麼?」

千秋坐在床邊,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紅著眼睛紅著鼻子,止不住地搖頭。

「你還在月子裡,莫要這麼傷心。」姬四行嘆息一聲:「快跟他走吧,牢里陰冷,也不宜你多留。」

「老爹……」千秋哽咽:「你是我世上最後的親人了。」

「瞎說,你還有丈夫和孩子。」姬老爹一把將她拉起來,虎著臉道:「再這樣哭,老爹就生氣了啊,趕緊走!」

「老爹!」身子被推出了牢門,千秋乾脆放聲大哭,哭聲悽厲,響徹整個天牢。

韓子磯在不遠的拐角處,聽見這聲音嚇了一跳,連忙幾步走了過去。

千秋扒拉著牢房的門,姬四行卻自己動手將鎖鏈給重新鎖上了。

「勞煩陛下帶她回去吧。」姬四行背對著牢門而坐:「姬某走得很安心,在天之靈,也必然保佑她與孩子一世安康。」

「我不要!」千秋使勁搖頭:「不要!」

韓子磯心裡難受,將千秋從地上抱了起來。她使勁掙扎,臉上淚水橫流,哭得髒兮兮的:「我不要眼睜睜看著老爹死,石頭,你別攔著我!」

他很少看千秋哭,她幾乎是不怎麼哭的,卻不想這一哭就是這樣撕心裂肺,看得他心裡跟刀子扎似的難受。

姬老爹不再開口了,無論千秋喊他多少遍,他都不再回頭。背影筆直地坐著,像一座雕塑。

韓子磯狠了狠心,將千秋擊暈,抱在懷裡帶回宮去。臨走之前,回頭對牢里的人說了一句:「安心吧。」

姬老爹無聲地笑了,朝著牆壁的臉上,也是淚流滿面。

大將軍慘死,吳國使臣與幫凶一律處斬街頭,第二日就執行。

「老劉,咱們可以去地下找夫人喝酒了。」鐵拳師叔被押在刑場之上,笑呵呵地道。

劉師爺也嘿嘿笑著:「你可不一定喝得過夫人吶,也不知道頭斷了,還能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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