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點點頭,老爹就抱了被褥出來,將床鋪得更軟和些,讓她好生睡著,然後自己在桌邊坐著繼續喝茶。

要是等會有人發現姬千秋在這裡,那也無妨,就說她迷路了!

於是這頭就睡下了,百合那頭急瘋了,里里外外將芙蓉殿找了個遍也沒找到皇后娘娘。皇上剛好下朝回來,跨進院門就看見奴才們跪了一地。

「皇上,娘娘不見了。」百合慘白著臉道。

韓子磯僵硬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而後飛快地往內殿走。

殿里東西都整整齊齊的,千秋的狐毛披風也不見了,韓子磯站了一會兒,伸手捂住自己的眼。

這個不讓他省心的丫頭!

一個人沒帶,韓子磯換了常服就去找姬四行,轎輦也不乘,在雪地里走得飛快。天上又開始落雪,四周冷得很,帝王越走臉色越沉,到姬四行的行館門口的時候,臉都快和雪凍成一片了。

姬四行打開門看見他,微微有些驚訝,隨即道:「千秋剛睡著。」

韓子磯很生氣,這人一點不會愛惜自己的身子,剛生產完,還在月子裡就敢在冰天雪地里亂跑。一路走過來他身上都凍得難受,她要是生病了落下病根怎麼辦?

不過感覺屋子裡的炭火也是剛起,帝王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朝姬四行做了個「出來說話」的手勢。

姬四行關上門站在門外,好奇地問:「你幹啥不進去?」

韓子磯慢慢將自己頭上身上的雪清了,輕聲道:「等朕暖和一點再進去,她那身子本來就還虛弱,朕還帶一身雪進去給她不成?」

姬老爹大震,面前的人臉上儘是怒意,說話卻溫柔得不像話,像是怕吵著誰了。

忍不住回頭看一眼緊閉的門,姬四行突然欣慰地笑了笑。

傻丫頭,還說什麼看不清位置,瞧她在他心裡的位置,擺得真是周正。

「剛好借著朕來接她的機會,煩請您轉告司徒錦一句話。」韓子磯看著姬四行道:「告訴他,朕願意用蘇越之地換他一顆護心丹,他願,朕便換,他若不願,也不強求。」

蘇越之地是曾經吳國送給大晉的邊境城池土地,也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天然堡壘。司徒錦此次帶不回未晚,就必然要迎戰大晉。若是多這一處壁壘,自然是好的。

姬四行沒有想到韓子磯會這樣大方,在這個關頭都肯用那一處地方去換護心丹。千秋說護心丹能救無病免除痛苦,韓子磯這樣做,也是為了無病。

他點了點頭,對韓子磯的態度也柔和了不少:「身上雪乾淨了,先進去吧,免得著涼。」

帝王頷首,跟著他走進屋子。炭火燒得旺旺的,千秋正臉色微紅地躺在床上睡著。

不放心地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熟睡中的丫頭似乎是覺得他的手冰涼得很舒服,抓著就往臉上蹭。

有點燙。

韓子磯眉頭皺得死緊,拉開千秋的手認真摸了摸她的額頭,而後沉了臉道:「發熱了。」

姬四行連忙走過來,看著千秋不正常的臉色,也是擔憂:「定然是從雪地里走過來受涼了,你快帶她回去,找個太醫來看看,莫要落下什麼病根。」

「好。」韓子磯將披風拿來,重新給千秋穿上,再將被子拿起來,把她裹成一個卷,紮好兩個口子,只留一頭的半邊給她呼吸,然後麻利地抱起來就走。

等她好了,他定然要狠狠罰她!

韓子磯走得極快,眼看著芙蓉殿就在前頭了,他卻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帶著千秋就要摔下去。遠處的順子公公和百合都驚呼著跑過來,卻見帝王在跌倒下去的時候硬生生將自己身子轉了一面,墊在了下頭。

雪地軟綿綿的,千秋有被子裹著,又有韓子磯墊著,依舊在高熱之中昏睡不醒。帝王摔得有點重,被順子公公扶起來,臉上都有些發青。

「宣太醫,她一個,朕一個。」韓子磯說完就繼續往芙蓉殿走,把浸了冷氣的被子丟在外頭,抱著千秋就進了溫暖的芙蓉殿。

一群宮人忙上忙下,太醫替千秋把脈寫藥方,韓子磯也撈起袖子讓人查看他的手。

剛剛跌下去的時候,右手被千秋狠狠壓了一下,疼得他要命。

「皇上這手以前就受過傷,這次又是輕微骨折了。」太醫壓著他的右手道:「您也愛惜些身體,不然這手以後就不能拿重物了。」

「朕知道。」韓子磯微微抿唇,都怪那丫頭太重了好麼!

話說自從他們相識以來,他身上好像就大大小小的傷沒斷過,真是的,他好歹是翩翩的帝王,被她給連累得遍體鱗傷。

「娘娘這風寒想不落下病根,藥得仔細熬。」另一個太醫在桌上邊寫邊道:「大火一炷香,文火兩個時辰,中途千萬不能揭開蓋子跑了藥氣,火也不能熄。」

百合點頭:「奴婢會吩咐人好好熬藥的。」

右手又被固定了起來,韓子磯走到床邊去,看著床上小臉微紅的人,心裡怒意還沒消,狠狠掐了她的臉一把,又看了她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千秋迷迷糊糊醒過來要喝水的時候,百合就小聲道:「娘娘,您快些好吧,皇上要龍顏大怒了。」

嗯?千秋被嚇清醒了,抬眼一看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了芙蓉殿,頭還昏沉得厲害,一摸就發現有些熱。

「他接我回來的?」千秋問。

這話也就百合一個宮女聽得懂,點頭道:「看樣子是氣主子您亂跑,正在氣頭上呢。」

千秋躺回床上,往被子裡縮了縮:「他人呢?」

百合搖頭:「不知道,那會兒出去了就沒看見人,興許是去太極殿處理政事了。」

千秋吐吐舌頭,她也不是故意亂跑的,只是為了無病啊。看在無病也是他女兒的份上,應該可以快點原諒她吧?

想了一會兒,又睡了一會兒,再睜眼的時候,韓子磯就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站在她床邊。

「起來喝藥。」

千秋看一眼那黑漆漆的東西就覺得嘴裡跟著發苦,不過韓石頭正在生氣呢,瞧這俊臉繃的,她還是老實喝了吧。

接過來一口喝了個乾淨,千秋回味了一下,才皺緊了一張臉:「苦。」

韓子磯沒好氣地拿了顆蜜餞塞進她嘴裡,兇巴巴地道:「知道苦了?下次還敢不敢亂跑?」

「不敢了……」千秋委屈地扁扁嘴,這人好兇。

「都說了無病的事情朕會處理,你以為你能成什麼事?」

韓子磯瞪著她道:「這一跑出去,急壞了大家不說,把自己也弄生病了,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坐月子?那是能亂跑的時候麼?」

千秋第一次發覺韓子磯身上很有囉嗦劉師爺的影子,坐在她床邊就罵了她半柱香的時間。

不過誰讓自己犯錯在先,也只能老實聽著。

韓石頭罵夠了,摸摸她的額頭,眉頭又皺了起來:「怎麼還沒退熱?」

百合在旁邊偷笑了半天,聞言立刻正了神色插嘴:「太醫說喝了藥再睡一覺就好了。」

千秋眨眨眼:「還睡?我睡了好久了,睡不著了。」

帝王的目光掃了過來:「是你自己睡,還是我打暈你?」

「……」還是選前者吧,千秋老實地閉上了眼睛。

韓子磯就坐在旁邊看著她,看著這丫頭表情糾結地翻來覆去,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安靜入睡。

於是他起身,無聲無息地離開芙蓉殿,往太極殿而去。

宮裡的奴才們不盡心,他剛剛順道熬藥去了,還有一大堆的事情沒處理。

「皇上,吳國陛下已經在大殿里等您了。」

「嗯,過去吧。」

韓子磯覺得,以司徒錦的為人,這筆買賣是可行的。他不管外界傳言他對那什麼紫霓裳有多寵愛,再寵愛,對於司徒錦那種人來說,江山也比美人重要了不知道幾百個百分點。

接下來就只是談判技巧問題。

「護心丹是孤拿來保霓裳性命的東西。」司徒錦一臉嚴肅地站在大殿之中,語氣堅定地道:「孤不可能拿霓裳的性命開玩笑。」

韓子磯慢條斯理地展開地圖,淡淡地道:「蘇越之地是個什麼情況,你比我更清楚。你側妃的性命固然重要,但是身為帝王,難道就可以置天下蒼生於不顧,就為這一顆護心丹?」

司徒錦微微皺眉。

蘇越之地當初是魏氏那一派傻不拉幾地送給大晉,充門面的。也是他當時掌握不了那一塊地方,否則是絕對不可能拱手送給大晉的。蘇越雖然稅收不多,卻是行兵要塞。

而現在,大晉即將攻吳,韓子磯卻願意用蘇越來跟他換護心丹。

一顆護心丹至少要一年才能湊齊材料製作,其實想想也不是很虧,司徒錦心裡是想答應的。但是他很好奇。

「陛下為什麼會用那麼重要的東西換一顆護心丹?」

韓子磯微微一笑,臉上帶了人父的溫柔:「因為我女兒需要它。」

司徒錦一怔,半天沒有說話。

因為女兒需要,就寧可失掉攻打吳國的要塞?韓子磯在想什麼,為什麼他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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