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太陽還未下山,但是秋日的午後總讓人有些涼意。按照之前的約定,夏爾來到了芙蘭上課的畫室附近。

說實話,雖然這畫室每年都要吞噬他一大筆錢,但今天還是他第一次來這裡。

夏爾拿出了懷表看了看時間。

應該快到了。

果然,不一會兒,這幢小公館的大門打開了,一群女孩紛紛從裡面走了出來,一邊互相聊天一邊走向外面那些早已經久候多時的馬車。

夏爾的目光毫無停留地掠過這些少女的身影,靜靜等待著妹妹的出現。

正當他有些焦急時,芙蘭終於出現了。她慢慢地從公館走出來,卻有些遲疑地停留在門口而沒有走向馬車,她碧藍色的眼睛一直在四下張望,手裡則緊緊握著之前夏爾之前送給她的扇子,表情有些緊張。柔順的金色頭髮披散到肩膀上,隨著微風而輕輕拂動。。

夏爾輕輕地招了招手,芙蘭馬上看到了他,臉上登時就露出了笑容,然後小步向夏爾這邊跑了過來。

「午安!」芙蘭打了聲招呼,聲音十分歡快。

然而夏爾的第一聲招呼卻是……

「芙蘭,你今天怎麼大變了個模樣啊?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

看著面前幾乎煥然一新的妹妹,夏爾陷入了深深的震動當中。

是的,他的妹妹今天一改常態,沒有和平常一身素白,而是穿上了新買的粉色裙子,頭上戴著紅色的圓頂絲絨小帽,似乎是想前穿得成熟一些,但是眉宇間殘存的稚氣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怎麼描述才貼切呢?

嗯,姑且就用「當年剛剛開始交往狀態時的夏洛特」來形容吧。

「先生,我都已經快十六歲了。可不能老是穿得像個小孩兒啊!」芙蘭嘟著嘴回答,然後滿懷期待地看著哥哥,「好看嗎?」

「嗯。好看,非常好看。」夏爾連忙點了點頭。「我只是有些驚詫而已,實際上是非常好看的。」

「你知道就好!」得到了兄長的讚許之後,芙蘭笑得十分開心。

不過如果芙蘭知道哥哥剛才給她的裝扮的評價的話,肯定就不會如此客氣了。

接著,夏爾把眼光放到了芙蘭手上一直握住的扇子上。

「你把它拿到畫室來幹什麼?小心別被顏料給弄髒了,不然就麻煩了。」

聽到夏爾的疑問之後,芙蘭似乎手上握得更緊了。

「放心吧哥哥。我不會弄髒它的,上課的時候一直很小心收著呢!這是我得到的禮物,我就是要把它一直拿在身邊。」

「好吧好吧,隨便你。」夏爾隨口誇讚了一句。「確實和你現在的衣裝倒是很搭配……」

「真的嗎?」兄長的誇獎讓芙蘭又驚又喜,「我可是挑選了很久的呢!」

「當然了,非常好看。」在隨口恭維了妹妹幾句話後,夏爾輕聲問。

一聽到這個,芙蘭的表情也連忙變得嚴肅起來。她略帶緊張地看了周圍幾眼,然後放低了聲音。

「你跟我來。」

接著,芙蘭拉住夏爾的手,往旁邊的一個小巷走去。

…………

「您好,博旺小姐。」夏爾鄭重地行了個禮。

「是的。特雷維爾先生,我們又見面了。」蘿拉-德-博旺小姐,法蘭西最富有的女繼承人之一,似笑非笑地看著夏爾,「好在這兒沒有凳子……」

她今天和往常一樣穿著華貴,頭髮盤著一個高高的髮髻,再加上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宛如一個精緻的人偶。

「就算有也沒關係,」夏爾的表情也十分平靜,「只要您不和可憐的杜-塔艾先生——他應該確實是這個名字吧——一樣因為衝動而犯傻的話。」

「呵呵……」蘿拉輕笑了一聲,不過臉上卻沒有什麼笑意,「您放心吧,今天我是不會犯傻的,畢竟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讓我父親同意讓我來幫忙找您……」

「聽上去我應該感到榮幸。」夏爾還是很平靜地回答,「不過現在既然您已經達到目的了,那麼可不可以說出一些更讓人感興趣的東西?」

「以下是我父親要我原話轉告您的,我一定不漏地轉述給您聽。」蘿拉轉過身來嚴肅地看著夏爾。

「特雷維爾先生,您既然是個聰明人,那就不會不明白既然我沒有告發您,那就意味著什麼。」

「嗯,我大致明白了,」夏爾點了點頭,「那麼接下來博旺先生打算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蘿拉乾乾脆脆地回答,「我並不明白您和他之間的事情,我父親這種事上總是對我保密的,所以只是負責轉述一下而已。」

夏爾皺了皺眉。

「您的意思是您父親想要見我?」

「是的。」

「什麼時候,哪裡?」夏爾直接問。

「如果還放在我家的話,您肯定不會放心吧?我父親的意思是,您可以選擇一個地點和時間。」

「居然這麼好說話?」夏爾不禁有些驚詫了。

「對有才能的人,我的父親向來從不吝嗇。」蘿拉仍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很好。」夏爾點了點頭,「既然男爵這麼好說話,我再推託就未免太失禮了……」

接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和自己的便簽,然後直接在上面寫了一個地址,接著撕下了這頁便簽遞給了對方。

「請男爵不要帶太多人來,否則這輩子都見不到我了。」夏爾叮囑了一句。

「當然。」蘿拉點了點頭,然後小心地收起了這頁便簽,接著她似乎調侃了夏爾一句,「你們貴族總是這麼愛謹小慎微。」

「這是個好習慣,」夏爾回答,「而且我沒記錯的話,博旺家族現在也是貴族。」

「現在。哦,對,現在……」似乎是被夏爾觸動了什麼。一直面無表情的的蘿拉突然有些嘲諷地笑了,「先生。我們可不是貴族。」

「有爵位,不就夠了嗎?」

「區別很大。我的父親被國王陛下欽封為男爵,又進了貴族院,還是法蘭西銀行的董事;我的母親還是個伯爵的女兒,但是那又如何,有人覺得我們是貴族嗎?我的外公似乎覺得為了錢財和我家結親是一份多大的羞辱似的,在我母親嫁過來多年之後幾乎從來沒與我家來往。我敢肯定他現在記不得我長什麼樣。其他的人們也幾乎從不把我們當做貴族,他們依據是我們家沒有歷史——說得好像我們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蘿拉的表情愈發冷峻了,她似乎是在發泄自己在生活中和畫室里集聚的怨憤,「可笑!我的先祖依靠自己的勞動和努力一代代將血脈流傳下來。難道會比那些除了自誇血統外毫無能力的天潢貴胄們差在哪裡嗎?」

看到夏爾有些尷尬的樣子,銀行家小姐微微笑了一下,放緩了口氣。

「特雷維爾先生,我並不是在說您,您不用介意。」

「實際上我並不介意。」夏爾回答了一句。

「如果您覺得我是在跟您訴苦。那您就想錯了。即使這間畫室里有一半的人痛恨我蔑視我,我仍舊為自己超出於她們的才能而感到自傲,不管是畫技上還是智力上。我的父親用他一生的成就證明了一件事:有才能的人天生就該凌駕於凡俗之輩芸芸眾生的頭上,而不是靠可憐的血統。我崇拜我的父親,我從不諱言這一點。」蘿拉頗為興味地凝視著夏爾。「而您,您是個聰明人,我們早就說過。」

「還好,至少還沒有愚笨到被您父親弄了個傾家蕩產。」夏爾略帶嘲諷地掃了對方一眼,「我該為此感到慶幸嗎?」

在這種露骨的譏刺之下,蘿拉的臉上沒有出現任何尷尬,甚至沒有任何窘迫的樣子,這讓夏爾不由得暗自感嘆博旺男爵的這個女兒,實在是已經遺傳到了父親的銀行家風範。

「這只是一個不幸的事故而已,我們現在不正是想要補救嗎?」她看著遠處熙攘的人群,似乎若有所思,「而且,我當時還準備搭救芙蘭一把,只是因為不好明說而只能暗示而已……」

「嗯?什麼意思。」夏爾有些疑惑。

「想必您的妹妹沒有告訴您吧,我幾次找到了她,跟她暗示說萬一以後出了事就來找我,那時候我自然可以悄悄幫她。」蘿拉低聲回答。

雖然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夏爾直覺她所說的都是真的,她完全沒有必要去撒這種夏爾一問就能出結果的謊言。

不過,正因為如此,夏爾反而感覺更加疑惑了。

「您為什麼要準備幫她呢?」

「這不是很明顯的嗎?您的妹妹是個有才能的人,長得很可愛,最重要的是,明明姓特雷維爾,卻從來不用那種可笑的目光來看著我們,難道這還不足夠讓我幫她一次嗎?」蘿拉的回答更加出乎夏爾的預料了,「不過幸好,從最後的結果來看,您直接就解決了這個問題,不需要勞煩我來出手幫忙了,難道這一切不都是非常好的結果嗎?」

夏爾被這個回答弄得哭笑不得,這位大小姐還真是……

顯然,因為某些原因,她打算在芙蘭落難的時候幫她一把,至於其他人死不死,她就懶得去管了。而她的最大理由竟然是出身名門之後的芙蘭平素對她以禮相待,從來不端架子……

資產階級對自身能力和如今地位的自傲,和內心中深藏的那份對貴族們隱隱間的仰慕和嫉恨,在這個女孩身上被奇妙地混合在了一起,而且渾然一體,竟然絲毫不顯得突兀。

也罷,終究還是個女孩子吧。夏爾暗暗苦笑了一聲。

…………

和蘿拉談完之後,夏爾送自己的妹妹上馬車,正當他囑咐完了準備離開時,他發現自己的袖子被人輕輕扯了幾下。

「芙蘭,有什麼事嗎?」

「哥哥,你什麼時候回家啊?」芙蘭仰著頭看著自己的哥哥,眼睛裡滿是期盼。

「快了,就快了。」夏爾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妹妹的頭。

ps:

ps:今天工作上的事務比較多,一直很繁忙,因此今天只能一更了。

ps2:我一定要為我上司寫一張人物卡,將其虐殺三次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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