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夏爾趕到約定的地點時,時間已經接近中午時分了。

穿行過狹窄、彎曲而且骯髒的街道,夏爾找到了那間隱藏在一堆亂七八糟的一兩層房子中間的小平房。

夏爾輕輕拍了三下,然後停了一會兒,再又拍了五下。

門慢慢地打開了。

槍店的店主帕爾東終於把門打開了,他的面色十分蒼白,一臉的沮喪,顯得驚魂未定。

夏爾粗暴地一把推開了他,然後快步走了進去。

帕爾東小心關上了門,然後低著頭隨著夏爾走進了黑漆漆的小屋。

「蠢貨!你怎麼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進來之後,夏爾直接喝罵了出來。「到底怎麼回事!」

「我……我好不容易……把軍隊那邊搞定了,然後從他們那裡搞到軍械,沒想到……沒想到……」帕爾東低著頭,小聲解釋著,「在運往店裡的時候,被警察給查扣了。」

「我就是問你怎麼會這樣!」夏爾又怒斥了一聲。

「先生,我們也不想的……」帕爾東小聲回答,「誰知道最近警察們在附近還布下了秘密的崗哨,還有巡邏隊!我們想盡辦法才跑掉。」

夏爾皺著眉頭,沉默良久。

「有人被抓嗎?」最後,他問。

「有。」對方老老實實地回答,「被抓了兩個。」

「砰!」夏爾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們就是這樣辦事的嗎?」

「先生。我們也不想的……」垂頭喪氣的帕爾東喃喃自語。

狹小的房間所帶來的悶熱感,讓夏爾忍不住鬆了松領結,這才舒服了一些。

「現在這裡就你一個嗎?」

「是的。大家是分散跑的,現在這裡就我一個。」看出了夏爾心中的煩躁和不耐煩,帕爾東的臉色也越來越差了。

「這就是您對我保證多次後,我所得到的好消息?」夏爾略帶譏諷地問。

「先生……可是……」

「沒有可是了,您的無能給大家帶來了多少損失!」

青年人尖刻的批評讓帕爾東眼中不由得閃過一道厲光。

「先生,我說過了,這是意外!」

他覺得自己不用特別在這個人面前低聲下氣。

一陣沉默。

「哼。意外!」夏爾的表情重新歸於嚴肅。「那現在您打算怎麼辦?」

「您覺得我應該怎麼辦?」帕爾東看著夏爾,表情貌似誠懇,但其實根本沒有多少誠意。

「我覺得您應該先離開巴黎。好好避一避風聲,」夏爾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你不是說有人被抓了嗎?不走的話,遲早牽連到您。您今天就走把。把需要交接的事情都說給我聽聽。剩下什麼事也可以都告訴我。」

「可是……」出乎夏爾的預料,在他給出這個建議之後,對方的表情明顯有些遲疑。

「怎麼了?」夏爾冷冷地問。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帕爾東低聲問。

他心裡清楚,因為自己的惹出的紕漏,如果這時候逃出巴黎的話,以後再也不可能得到上面的重用了,除非有什麼補救。

必須有什麼補救。

「難道您還有其他辦法嗎?」夏爾反問。

「我有,我有辦法。我不用離開巴黎。」帕爾東突然開口,口吻極其篤定。

聽到這句回答後。夏爾緊緊地盯著對方,「那您想怎麼樣?」

然而,他的眼神沒有嚇到這位先生。

「我還有辦法,」帕爾東略有些激動地看著夏爾,「這件事牽涉到軍隊,如果小心處理的話我是能夠挽回損失的!」

「就憑您嗎?」夏爾的眼中滿是質疑。

「我可以找到那幾位軍官,讓他們給那邊施加壓力!他們都收了我們一大筆錢,這點忙還是能幫的!」

「可笑,」夏爾馬上反駁他,「那些人既然肯作出這種事,那肯定不是什麼講原則講道義的人,你怎麼能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他們誰會幫你說話,躲著你還來不及!萬一警察找到你到時候就麻煩了!」

「不……不會的,我和他們關係很好,這次又剛剛給了他們一大筆錢,他們不會不幫忙!」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帕爾東喃喃自語,「如果我們都跑了,那這些投入不都白費了嗎!」

他直視著夏爾,眼中滿是堅定,幾近於癲狂,他知道他的前途只剩下這一搏了,所以絕不打算退讓。

對視了片刻之後,夏爾終於低下了頭,輕輕嘆了口氣。

「你真的有把握嗎?」

聽到這句話後,一陣狂喜湧上帕爾東先生的心頭,好像真的得救了一般。不過他心裡也明白,說服這位青年人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更艱苦的還在後面呢。

「我很有把握,畢竟沒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那些軍官以為我只是貪圖小便宜而和他們勾結銷贓而已,沒有人會想得到!警察們也不一定敢惹軍隊吧?只要有些軍官說話,這些事兒肯定能夠不了了之,然後我就能把這些軍械都拿回來了,至少能補償一點損失!」說到這裡,帕爾東突然笑得有些詭異,「而且,他們收錢的證據都在我這裡,難道這東西還不能為我辦點這樣的小事嗎?所以,先生,只要您先為我隱瞞一下,我在這段時間裡把事情辦完……」

「證據?」夏爾聽到了一個有趣的詞。

「是的,我給他們送錢的時候都留下了記錄,時間地點、交易的物品一應俱全,如果我捅出去,絕對會讓他們都吃大虧,所以他們絕對不敢不聽我的!我只是想讓他們給我拿回那批貨而已。難道這點小忙他們也不肯幫嗎?」

夏爾陷入了沉吟。

而帕爾東則靜靜等著他的抉擇。

「見鬼,怎麼會這麼熱!」片刻後夏爾大聲抱怨了一句,然後一把揪下了自己的領結。

聽到這句話後。帕爾東忍不住皺了皺眉。

現在都快要到冬天了,哪裡熱了?

雖然現在確實是一個緊張的時刻,但是帕爾東在心底里對面前這個顯然已經失去了鎮定的年輕人也暗暗有些鄙視。

畢竟只是個小毛頭而已,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嘴上倒是能說說,一碰到事情就慌了神,若非家裡是組織的高層。現在又怎麼輪得到他來訓斥自己?

真是可笑。

按捺住內心中的不耐,帕爾東笑著對夏爾說,「抱歉。先生,這個地方第一考慮是安全,其次才是舒適。」

「是嗎……」

「那您現在意下如何?」帕爾東不打算兜圈子了,直接問夏爾。

「看上去是挺有吸引力。如果你真的有把握的話。」又思索了片刻之後。夏爾低聲回答。

「沒關係的,就包在我身上吧!」帕爾東喜出望外,連忙打包票。

上上次他就是這麼說的,結果軍械被扣在軍隊的倉庫里,時間被白白浪費。

上次他還是這麼說的,結果軍械被人查扣了。

這次他還是這麼說。

已經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夏爾抬頭看了看門口。

「誰?!」他厲聲喝問了一句,然後站了起來。

帕爾東被夏爾的動作所引帶得下意識轉過頭往門口看去,結果他發現門口空無一人。等到他想要再回頭詢問夏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根帶子勒住了他的脖子。如此緊實,不僅讓他無法說話,更加讓他無法呼吸。

在巨大的力量之下,他的頭忍不住往後仰,讓那個青年人的臉倒映進了自己的眼中。

戴著厚框眼睛,表情淡漠,平和得像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然而,頸部傳來的窒息感卻明明白白地告訴這個可憐人,這絕對不是一個玩笑。

絲帶不斷勒緊,在頸部不斷下沉,似乎就要與旁邊的皮膚平齊。

模模糊糊間,他感覺一個黑色的幽靈似乎在這個青年後面遊蕩著,似乎正等著將自己帶回可怕的冥界,它在對自己猙獰地惡笑著,那張臉恐怖之極。

不!不要!不要!

他的雙手死命抓住帶子,他的手指不停摳挖,想把這根已經深深勒入自己頸部的絞索給挖出來。他的全身都在痙攣都在顫抖,他的眼睛裡,慢慢出現了哀求。

然而,即使掙扎,即使哀求,那雙手也沒有松一松。青年人的眼神還是如此淡漠,好像永遠都不會改變一下似的。

黑色的幽靈越飄越近,那張惡笑的臉越來越恐怖,他想要叫喊,卻什麼也喊不出。

直到最後,一切重歸寂靜。

………………

看著地上躺著的這具仍舊睜大著眼睛的屍體,夏爾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煩躁。

「蠢貨,你自己的選的。」

無能就算了,最可惡的是還自鳴得意,老是想著自行其是,還沒有一點紀律觀念,這種人不死誰去死?

在他反對夏爾的最後建議之後,早已經對他忍無可忍的夏爾終於決定動手了,他解下了自己的領結然後將其打散,質地優良的絲綢帶子也沒有讓夏爾失望,發揮出了它應有的功效。

如果是以前,他也許還會多多少少猶豫一下,但是現在,歷經銀行家和約瑟夫-波拿巴的會談之後心底里所淤積的鬱氣,讓他毫不猶豫地動了手。

另外,夏爾發現,自己在親手殺了人之後居然也沒有出現什麼傳說中的嘔吐感。

難道自己真是一個天生的殺人狂嗎?

算了,這種東西以後再考慮吧,現在還有點時間。

這個蠢貨說自己有留下那些行賄記錄,那想必是隨身帶著的,得好好找一找。(未完待續。。)</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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