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爺爺的吩咐,在晚餐後沒多久,夏爾就來到了爺爺的臥室里。他一進來就恭恭敬敬地站在老人床頭,等候對方的質詢。

沒想到老人的第一個要求就讓他大為驚異。

「夏爾,我的孫子,過來,坐到我旁邊來。」

夏爾順從地走到了床頭然後坐下。

在他坐定之後,老人伸出了手,然後粗糙、滿是皺紋的手撫摸上了他的額頭。

「你已經長大了,夏爾。」良久之後,他突然小聲感嘆了一句,「謝謝你,你幫了我大忙了。」

夏爾剛想說一句「家人之間說什麼謝謝」時,老侯爵直接做了個手勢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別說,夏爾,我也僅僅是在這一刻說句謝謝而已,難道你連爺爺的這個願望也不願意滿足嗎?」

夏爾不再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思緒都十分複雜。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老侯爵才重新開口。

「夏爾,你已經長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我很欣慰。我現在能夠教給你的東西已經不多了,所能給你的只是建議而已。你好好的把自己最近不在家時的經歷跟我說一下吧,看看我能給你什麼建議。」

夏爾當然願意滿足老人的這個願意,於是就原原本本地將自己這段時間離開家後的經歷原原本本地說給了老侯爵聽。

和博旺男爵以及約瑟夫-波拿巴的會面,銀行家的驚人計劃。殺人滅口,拉攏軍人……夏爾宛如一個旁觀者一般,以平靜到近乎於淡漠的語氣。一項項地敘述了出來。

隨著夏爾的敘述,老人的表情也在不斷變換,其關注和緊張程度,就好像是自己在經歷這一切一樣。

「博旺這個畜生,我就知道他絕不是個好東西!」聽完之後,老人忍不住重重咒罵了那位大銀行家一句,近乎於咬牙切齒。

然後。不等夏爾說話,老侯爵又說了一句。

「夏爾,儘管他是個畜生。但是這個畜生現在對你有用,跟緊他。只要對你有用,就不要糾結於無意義的地方,明白嗎?」

是的。老侯爵下意識的仇恨和咒罵只是情緒上的表現。即使差點被對方騙到破產,這位老人仍然並沒有讓這些情緒影響自己的理智,他仍舊建議夏爾依靠這位大銀行家來發一筆橫財,其想法幾乎與夏爾如出一轍。

或者應該說,這種看重利益不看重感情的做法,就是特雷維爾家族一脈相傳的特質吧。

「我就是這樣想的。」夏爾馬上回答,「他能讓我們發一大筆財,那就算是魔鬼又有什麼關係呢?以後怎麼對他是以後的事。」

「很好。你能這麼理智就好。」老人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又想到了點什麼。馬上加大了音量,「夏爾,記得提防一下那個波拿巴小子!這傢伙不是什麼善茬,合作是可以,但是絕不能信任他,記住!」

夏爾點頭應下。

「你能夠當機立斷除掉那個無能之輩,這很好。」老侯爵繼續說了下去,「無能還不聽從命令的人,當然該死。不過,你還應該做得更加果斷一些,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給他說那麼多話的機會,直接殺了再說,說太多了反而會給他帶來警惕心……」

「一開始我並沒有想要殺死他,我想要再給他一次跑出去的機會。只是他實在太過於自行其是了,所以我只好……」夏爾小聲辯解了一句,但是底氣頗為不足。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你總是把暴力看作是最後手段,總想著在動手之前先動腦解決,你從小就是這樣。」老侯爵輕輕搖了搖頭,顯得有些不以為然,「有時候你這麼想是好事,但是有時候這反而會害了。」

接著,他目光湛然地看著夏爾,鄭重地提醒了一句。

「我的孫兒,記住,有時候該用暴力的時候,就要毫不猶豫地去使用,只要有必要。」

夏爾靜靜地聽著,若有所思,良久之後,他才點頭應下。

「我記住了。」

「你能聽進去就好。」老人欣慰地笑了笑,「夏爾,不要著急,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學習。你現在的成就已經讓很多同齡人無法仰望了。我已經看到了你後面的路,你只需要好好地朝前走就行,直到最後,沒有人會比你走得更遠,相信我!」

雖然這些話讓夏爾實在有些發窘,但是世上有幾個老人不溺愛自己的孫子呢?所以他也只能笑笑。

把夏爾教訓得差不多之後,老人感到自己的精神頭也快用完了,他又輕輕地拍了拍夏爾的肩膀,示意他自己要休息了。

夏爾站起來躬身行了一禮,然後離開老侯爵的房間。

………………

回到離別多日的自己的房間之後,夏爾驀地覺得一陣安心和舒適。他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然後從抽屜里熟悉之極的位置里抽出了自己常用的紙筆。

什麼都沒有發生,真是太好了,他心裡暗自慶幸了一句。然後按照舊日的習慣,仔細地記錄起了最近的一些重要事項。

正當夏爾還在沉思的時候,他臥室的門被輕輕地敲響了。

「誰?」夏爾一邊問了一句,一邊快步走了過去開門。

打開門後,他發現老侯爵最心腹的老僕人,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

「什麼事?」夏爾把嚴肅的表情放緩了一些,低聲問。

僕人的臉色有些奇怪,他湊到夏爾的耳邊小聲低於了一句。

「什麼?!」

夏爾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夏洛特居然來了?她怎麼知道自己今天回來了?

怎麼回事?

他馬上想到,夏洛特既然這麼晚了還要跑過來找自己。那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沒必要糾結她的來意了。

「叫她在會客室等我,我馬上就過來。」他小聲吩咐了一句。然後又重新整理起自己的文件來。

………………

很快,夏爾就來到了小會客室。

他的堂姐正坐在棋盤桌的一邊,靜靜地沉思著,居然沒有發現夏爾的到來。而站在門口的夏爾,只能看到夏洛特的半邊側臉。

不過這也夠了。

在閃爍不定的燭光掩映下,夏爾發覺堂姐的面色十分沉重,以前常掛在臉上的那種笑容。已經完全不見了,這令得夏爾十分驚異——要知道,即使在之前在面對博旺男爵那麼危急的時刻。她也從沒有這麼凝重過。

「夏洛特,這麼晚來找我,你有什麼事呢?」夏爾鎮定地打了個招呼。

夏爾的招呼,讓夏洛特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她轉過頭來看著夏爾。臉上似乎有些驚喜。

「夏爾,你已經回來了?」

夏洛特的第一句話,讓夏爾稍微安下了點心。

沒錯,在上次離開家裡之後,夏爾還曾專門寫信給過夏洛特,讓她幫忙照看一下自己的妹妹,所以夏洛特是知道自己最近不在家的。而他今天剛回來,夏洛特就找上門來了。那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的行蹤都被夏洛特給掌握了,所以嚇了一跳。

還好。不是這種情況。

「是的,我回來了。」夏爾輕鬆地點了點頭。

夏洛特看著自己的堂弟,然後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

「那正好當面說給你聽。」

「到底什麼事?」

夏洛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思考著該怎麼說。只有極了解她的人——比如夏爾——才知道,這是她很生氣時的表現,因而夏爾也就愈發疑惑了。

「夏洛特,到底出了什麼事?博旺男爵那裡又出了什麼問題了嗎?」

他的這句話像是助燃劑一樣,一下子就點燃了夏洛特。

「出了問題的不是他,而是你!」她厲聲回答。

夏爾仍舊看著夏洛特。

「夏爾,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麼了?」她看著夏爾,一個詞一個詞地問,嚴肅得不像是往常他所見的那個夏洛特。

我是什麼?這個問題讓夏爾陷入了短暫的迷茫當中。

從本質上講,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嚴肅的哲學問題,如果想要討論的話可以讓人討論整整一天而摸不著頭緒,但是夏洛特的這個樣子,顯然不是專程跑過來和自己討論哲學問題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夏爾微微皺著眉頭,再度問了一句,「到底是想說什麼?給我說清楚好嗎?!」

看著一臉迷惑的夏爾,夏洛特臉上的怒氣總算慢慢消褪了,但仍然嚴厲地看著夏爾。

「如果你還記得你是什麼,那你給我解釋一下,你跑到王宮去是想幹什麼?就這麼沒見過世面嗎?夏爾,你是忘記自己是這個王朝的敵人了吧?」

「嗯?」呆了片刻之後,夏爾這才想起來。

妹妹在晚餐的時候,好像確實是提到過阿德萊德女士想要邀請自己到宮廷里參加一個宴會的事情……

「您……」

「夏爾,你好好聽著,如果我是你,我就老老實實在家裡呆著,決不去那個鬼地方。那地方不是你該去的,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世紀之前了,特雷維爾家族的人不用圍著宮廷轉,明白了嗎?」還沒有等夏爾說話,夏洛特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雖然不知道杜伊勒里宮和鬼地方是怎麼畫等號的,但是夏爾已經明白了夏洛特的意思。

「您是說……」他又想問。

「好了!」夏洛特再次打斷了他的話,「既然你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你就知道該怎麼做。我只想跟你說這麼多,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夏爾看著夏洛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自顧自地說完了之後,夏洛特重新恢復了平靜,然後也看著自己的堂弟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起來。

良久之後,夏洛特才重新開口。

「上次的事,謝謝你。」聲音十分輕柔。

接著,她不管不顧,直接從夏爾身旁掠過,走出了會客室。(未完待續。。)</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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