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籠罩著整個城市,空氣里似乎充滿了讓人感覺沉悶的因子,馬上就要下雨了。

仿佛是能夠感受到蒼穹所傳來的蕭瑟似的,平日裡紛亂的街道已經變得冷清了許多,熙熙攘攘的人流也已經只剩下了三三兩兩的匆匆過客。

在一幢臨街面的小平房的三層閣樓里,一個中年人正來回踱步著,不時看著懷表,或者從窗口往外張望。顯然,他是在等人,而且已經等了一會兒,有些著急。

終於,在他下意識地再拿起懷表的時候,門輕輕地響了。

有節奏的敲擊聲十分柔和。

而聽到了這幾聲敲門聲之後,中年人的臉上馬上閃出了喜色,然後他連忙走到門口去打開了門。

來者是一個穿著端正的黑色外套的金髮青年人,手裡還拿著一根細藤木手杖。

「特雷維爾先生,您可算過來了!」中年人臉上堆滿了笑,「我可等了您好久了!」

「抱歉,杜-塔艾先生。」夏爾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因為最近事務繁多,所以被耽誤而來一下,遲到了一會兒。」

「哦,沒關係,我們都知道您是個大忙人嘛!只要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杜-塔艾笑得十分歡暢,這是那種銀行家的職業微笑,「來,請坐!」

夏爾依從了他的邀請,坐了下去,而杜-塔艾也坐到了他的對面。

今天,正是暗地裡勾結起來的夏爾和杜-塔艾兩人按約定進行例行會面的日子。

「現在的世道可真是亂了套啊!」一落座之後,他就感嘆了一句,「我過來的時候,看到到處都有人在修築街壘……我看用不了多久,這座城市就得變成個戰場了。」

「我想也是。」夏爾點了點頭,「不過,世道大亂,對您來說不是件好事嗎?」

「說是這樣沒錯……」杜-塔艾眉目間似乎有些憂色。

「怎麼了?」

「哎,您恐怕也知道吧。我是國民自衛軍的成員。如果真的哪天開始打了,恐怕我就得上戰場了……」杜塔艾輕輕嘆了口氣,「這樣下去,搞不好說不定哪天我得挨個槍子兒,您也知道子彈可不長眼睛……」

「我想您不至於連這點預防措施都沒有吧?」夏爾反問。

「……有倒是有,可是到時候兵荒馬亂,誰說得清呢?」杜-塔艾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又重新笑了起來,「我們先別說這些喪氣的事兒了吧,最近您這邊生意怎麼樣?」

「還好。」夏爾仍舊相當輕鬆。「您那邊呢?最近掙了多少?一切都還順利吧?」

「托您的福。一切都還好。」談到這個。杜-塔艾的精神明顯振奮了許多,「最近世道這麼亂,公債和債券都在死命地往下跌,都不用我們去打壓了……我們最近一個月掙得都比之前十年多!」

「祝賀您。先生。」夏爾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口風馬上又變得有些嚴肅起來,「不過,我也得給您提個醒,現在我們該去籌錢把窟窿給頂上去了,早點把帳給平了對誰都好。不然沒準兒哪天,博旺男爵就跑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就麻煩了!」

聽到夏爾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杜-塔艾下意識地脖子一縮。眼睛裡也閃過一絲厲芒。

「您說得對,先生。我這陣子就籌錢,趕緊去平帳,然後我們再把收益再都分一分……」

「您能夠聽從我的勸告就好。」夏爾輕聲回答。

接著,他們仔細商談了日後分帳的時間和細節。

出於職業精神。雖然保持著比較友好的合作關係,但是兩個人在談判的時候都十分嚴肅,好一會兒之後,他們才終於談妥了。

「哎!」杜-塔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特雷維爾先生,您不來干我們這一行真是太可惜了!」

「這可沒準兒啊。」夏爾突然笑著回答。「未來誰能夠說得清呢?」

「嗯?您也有想要來幹這一行嗎?」杜-塔艾有些驚奇地看著夏爾,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也對,這一行才能掙大錢,誰不想來呢!特雷維爾先生,您放心吧,只要您以後有不明白的地方,儘管跟我問就是了!」

「哦?那可真是謝謝您啊。」夏爾連忙致謝。

「不用這麼見外,我們是合作者。」杜-塔艾擺了擺手,示意夏爾不要客氣,「我們只有互相幫助,未來才能走得更遠,不是嗎?」

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那麼,再見吧。」夏爾輕輕點頭致意,「我們之後各憑好運吧,這座城馬上要發生戰鬥了,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杜-塔艾先生。」

「好吧,再見。」杜-塔艾也微微嘆了口氣,「也祝您好運,特雷維爾先生。」

就這樣,在杜-塔艾絲毫沒有覺得異常的情況下,夏爾拿起了自己放在一邊的細藤木手杖。

此時,他的心頭已經一片平靜。

手杖在他的手中緊緊握著,而對面的人已經沒有了警惕心,滿心以為又騙過了夏爾-德-特雷維爾這個大傻瓜。

……………………

但是,他錯了。

夏爾從一開始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想到了一個問題,一個很不對勁的問題。

既然冒了巨大的風險,找到機會從老闆手裡挖了一大筆錢出來,那麼以杜-塔艾這種銀行家貪婪成性的性格,他會想過要把錢僅僅是「當做本金,賺了大錢之後再還回去」嗎?

怎麼可能?哪有這麼好心的銀行家!

經過耐心的觀察,一直不動聲色的夏爾,早已經得出了結論。他卻自以為還把夏爾玩弄於股掌之中。

哼,想要瞞過我,假借和我合作之名誘使我來幫助你,然後自己從老闆手裡挖出一大筆錢來,然後捲款潛逃?

你居然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那麼,夏爾應該怎麼做呢?

答案只有一個……就是他之前早就已經想到了的那一個。

去死吧。

夏爾的呼吸極其的平順,行動也毫無任何滯澀。

去死吧!蠢貨!

細細的細藤木手杖中,突然閃耀出了一片金屬的流光。

夏爾動了起來,小小地往前邁動了兩步。

「……學習擊劍。特別注意的,是要一直保持身體的平衡,步伐要小,但是動作要迅速,尤其心態要平和。先生們,我得說,你們中有些人,需要好好學學這門技術,以便去給自己以後多一分決鬥的把握,或者刺死自己的哥哥以獨霸繼承權。難道不是嗎?

當然。即使如此。你們動手的時候也必須要心態平和,這樣能令你們的肌肉完全放鬆,才能達到最快的速度。要令人猝不及防地行動,然後……刺下去。毫不遲疑地刺下去!」

老師的話,仿佛被回放了一樣,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在夏爾耳邊響起,就像是昨天說的一樣。但是,他毫無所覺。

劍已經從手杖里被拔出來了,在杜-塔艾還沒有來得及表現出驚愕之前,夏爾已經以輕巧的步伐急速湊近了他。然後,如同上課時那樣……

刺!

刺中了!

細細的劍,順著主人預先設想的角度。毫無阻礙地刺入了對面那個人的身體,從肋骨之間穿過,刺穿了這個可憐人的肺。

鮮血綻放,白色的襯衣和黑色的外套很快就被染成了同一種奇異的深紫色。

完美的一擊。

如果老師今天能夠在場的話,一定會讚嘆自己弟子學業有成吧?

還是會咒罵他呢?

「你這個混小子!誰讓你對平民揮劍的?德-特雷維爾這個姓氏。現在已經這麼不值錢了嗎?」

【在過去,按照封建時代的習俗,平民是無資格與要求與貴族決鬥的,貴族與平民交鋒即有辱身份和家聲。】

夏爾腦中突然閃過了這個問題。

哈,誰管他呢!

但是這個無聊的想法很快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他毫無憐憫地拔出了劍來,然後狠命往杜-塔艾身上一踹,讓他重重地躺倒在了地上。

接著,他跟著已經躺到在地的杜-塔艾,用力地踩住了他想要伸進衣袋裡的右手。然後,他自己伸出手來,將杜-塔艾的手槍拿了出來,隨手扔到了遠處的角落裡。

然後,他猛然跳到窗口邊,大聲喊了一句。

「抓強盜啊!」

「抓強盜啊!」此起彼伏的呼喝驟然響起。

很快,在旁邊的一幢小屋裡,一群身穿著國民自衛軍制服的士兵突然沖了出來。這些人,都來自夏爾的連隊,而帶隊的人,正好就是他僱傭的那幾個老兵。

這些夏爾手下的自衛軍士兵們,按照夏爾事前的吩咐,一邊高喊喊著抓強盜,一邊大力轟開了這幢小樓的門,然後沖了進來。

很快,一聲聲槍聲,和幾聲慘叫聲驟然響起。

在治安極度混亂的今天,這種事時常發生,巴黎市民們早已經習慣了。人人緊閉門窗,對屋外的事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而在這些人響應夏爾的呼喝沖了出來的時候,夏爾已經不再管外面了。

他輕輕轉回頭來,看向了倒在地上的杜-塔艾。

細細的杖中劍,仍舊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上面仍舊流淌著被害者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木質的地板上,給地板抹上了幾道刺眼的鮮紅。

他俯下身來,冷漠地看著慘叫著的杜-塔艾,眼中沒有任何的感情。

他的肺,已經被夏爾那急速而準確的一劍給刺穿了,身受了重傷。這是這個年代無法解決的重傷,即使立即叫上大夫前來施救,他也死定了,絕不會再有其他結果。

他所擁有的一切,他所有的希望,隨著這一劍,終將化為塵土。

夏爾靜靜地站著,沒有再接著給他新的一擊,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靜靜地看著這個身形矮胖的銀行家,靜靜地看著這位德-博旺男爵的親密助手。

在令人無法忍受的巨大的痛苦之下,可憐的杜-塔艾大聲呻吟著。他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傷口,似乎是想要用這個方式來挽回自己註定要失去的生命,同時,他憤恨地看著夏爾。

即使再優秀的作家,恐怕也無法描述出這道眼神裡面的所有驚愕、不甘、憤怒、痛恨,還有這份能夠擇人而噬的怨毒!

他沒有開口咒罵,夏爾知道是為什麼——他的嘴角已經冒出了血沫,血和肺部里的空氣已經混合在了一起,這是肺部受到了嚴重傷害的人所必須面臨的巨大痛苦,直到死為止。甚至每說一句話,每呻吟一聲,都會給他帶來更大的痛苦。

「先生,您將很快死去,而且是充滿了痛苦地死去。」即使在這種時刻,夏爾也仍舊對對方使用著尊稱,「不要再抱有任何期望了,您現在雖然還活著,但是只剩下了最多兩個小時的生命。請相信我的話吧,在學校的劍術課上,我是全校第三,我是有資格對您的生命作出如此判斷的……」

很快,夏爾臉上的冷漠,被轉換成了那種公式化的微笑。

「杜-塔艾先生,您活不成了。」

ps:

終於讓夏爾cos出了《基督山伯爵》里諾瓦蒂埃.德.維爾福伯爵刺死伊皮奈將軍的那一劍了……感覺好舒暢啊!啊哈哈哈哈o(n_n)o~

就讓夏爾的這一劍,為接下來血與火的狂宴拉開大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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