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們,我們都能夠看到,在當代,鐵路對國家商業的發展的作用,是怎麼高估也不為過的。它給我們提供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可以排除一切干擾,定時、定點地實現大量物品和人員的運輸。只要鐵路所經之處,商業就會興旺發達起來,所以我們可以說,鐵路就是現代文明的基石。」

在一片寂靜當中,站在講台上的夏爾,對著台下的聽眾們侃侃而談。

「在兩個世紀之前,先人們孜孜不倦的努力,給法國構築了一個龐大的運河體系——包括離在座各位不遠的南運河。如今,兩個世紀過去了,難道後人不該以更加輝煌的成就來向這些先輩致敬嗎?」

【南運河,又叫朗格多克運河(canal-du-)或者雙海運河(canaldesdeux-mers),是法國南部一條連結了大西洋與地中海的運河。運河東起地中海港口埃羅省的賽特港,西至上加龍省首府土魯斯附近與加龍河相接。

運河主幹長為240公里,整個航運水系涵蓋了船閘、溝渠、橋樑、隧道等328個大小不等的人工建築。運河建於路易十四時代的1667年至1694年之間,是17世紀法國的重要工程,也是法國運河系統的主要組成部分。在18-19世紀,法國主要的貨物運輸就依靠】

他的聽眾。當然不會是泛泛之輩,這些人都是地方的貴族和資產者們——也就是,都是有錢人。他已經耗費了頗多的精力。試圖向這些人宣揚鐵路的好處——不過,有錢是一回事,是否肯捧他的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因為如此,為了國家的繁榮和民眾的福祉,總統先生決定在全國範圍內開展鐵路建設。此舉勢必將會極大地促進我國的經濟發展,最終……」夏爾掃視了下面的聽眾一圈,「也將使得諸位在國家經濟的發展當中得到應有的實惠。」

果然如同他所料。聽到了這句話之後,這些精明的聽眾總算才有了一些反應。

「既然總統先生能夠給國家帶來和平。那麼他也能給國家帶來繁榮,前一個波拿巴引領民族追逐榮譽,後一個波拿巴將使得民族走向富裕——他們為國家奉獻一切的精神,值得欽佩。他們的理念,也值得支持!所以,我請求諸位在以後的地方選舉當中,支持那些認同總統先生理念的人,只有這樣,總統先生才能夠毫無阻礙地施行他的那些優越理念,帶領諸位在和平和繁榮當中積累更多財富,謝謝!」

在夏爾提高了聲調之後,稀稀落落的掌聲從座位上響了起來。

「我再次強調一遍。支持總統先生,不是為了他一個人,而是為了我們自己!這是我們每個人都能夠從中獲利的事業!」夏爾突然又重新開口了。而且提高了聲調,「而且這不是嘴上說說而已,這是切實可靠的行動!為了推進國家的建設,在總統的促進之下,政府成立了鐵道部,而我……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是鐵道部的國務秘書,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有理由相信總統先生的決心!最後。告訴大家一個消息,鐵道部的第一期債券已經準備妥當了,很快就將公開發行,雖然具體的細節還沒有敲定,但是我可以保證這將是非常優惠的投資。所以大家看,只要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我們就不會毫無收穫。所以,請大家到時候踴躍認購!」

「太好了!」

「我們都支持總統先生!」

不同於剛才的冷淡表現,他最後的鼓動得到了這些人的熱烈應和,人們紛紛鼓掌歡呼,甚至還站了起來。顯然,他發布的這個消息得到了每個人的歡迎。

總算沒有冷場,夏爾在心裡鬆了口氣。

………………

傍晚時分,總算從不間斷的應酬活動當中脫開了身的夏爾,選擇了以散步來舒緩心情。

此時太陽已經即將下山了,金黃色的陽光將整個世界染成了一種虛幻的色彩,夏爾走在鄉間的小路中,呼吸著不同於城市的清新空氣,突然感覺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而在他的旁邊,小溪靜靜地流淌著,在微風的吹拂下,路邊的小草也在紛紛搖動著,讓人更加心曠神怡。輕柔舒緩的鄉間節奏,讓夏爾一時間都沉迷於其中了。

「這兒真是不錯啊!」再度深呼吸一次之後,夏爾感嘆了起來,「我們尊敬的達爾馬提亞公爵,倒是給自己找了個養老的好地方!」

「剛來時當然不錯,等到住了一陣之後你就會覺得無聊了。」他的好友阿爾貝在旁邊回答,「要是在這兒得住幾年的話,我敢保證你絕對會發瘋!這裡除了一成不變和昏聵遲鈍之外,什麼都好。」

「你說得倒也不錯。」夏爾微微嘆了口氣,「要是整天得看著這些蠢驢,我真會發瘋。」

「看上去你和他們的交流不太順利?」阿爾貝笑了起來。

「是的,阿爾貝,這些人可真是傷透我的腦筋了,怎麼說他們都不為所動!」夏爾抱怨了起來,「這些外省人也不知道是精明狡詐呢,還是純粹是榆木腦袋呢,任憑我怎麼說都不為所動!好像一點感情都沒有一樣!但是我一提到債券,他們就像見了血的蒼蠅一樣,一直圍著我團團轉,我算是受夠這幫外省人了。」

雖然不如像夏洛特那樣講外省人都看成愚昧無趣的土佬,但是夏爾也無法避免地沾染下了一些這個時代巴黎人對外省人的那種優越態度。至少在他看來。今天這些對他的鼓動絲毫沒有表示——哪怕只是禮貌性——的那些人,既無趣又令人生厭。

「夏爾,你好像忘了。其實我也是外省人。」阿爾貝看似嚴肅地回答。

「哦,你不一樣,這麼多年了,已經被改造得很好了,」夏爾看著漸漸下沉的夕陽,慢悠悠地回答,「你已經是正牌的巴黎人了。比一般的巴黎人還風雅時髦。」

「我該為此感到榮幸嗎?先生?」

「當然了。」夏爾點了點頭,「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班裡見面嗎?自我介紹的時候。你很緊張,不知所措,然後跟全班同學說了一大段你的家譜,還有什麼什麼榮譽。從十二世紀開始說了二十分鐘……哈哈哈哈哈,只有外省人才那麼干!當時同學們都笑得不行。」

「當時只有你沒笑。」阿爾貝也看著太陽,「所以當時我就覺得也許能夠同你交個朋友……」

「其實我當時也是很想笑的,只是因為看的小說突然進展到了悲劇階段,所以沒什麼心情笑你而已。」

「…………」

在談笑之間,他們一起來到了一個小山包上,然後居高臨下地放眼四望。

眼前是一片充滿了生機的沃野,一片片被田壟分割開來的葡萄園此時正迎來它們最重要的時期——葡萄開始開花了。在微風中,看不見的花粉四散飛揚。為秋天的收穫奠定堅實的基礎。然後,一桶桶美酒就從這片沃野中流淌而出,奔向歐洲各地。

「這是一個多美的地方啊!」此情此景。讓夏爾不由得再度感嘆了一句。在一種莫名的感情的驅使之下,他拿起手杖,指著面前的虛空,「我們一定要拯救這裡!」

「拯救這裡?」阿爾貝有些奇怪,「這裡怎麼了?」

「……沒什麼。」夏爾很快就重新鎮定了起來。

至少現在還沒有什麼。

席捲整個法國,乃至整個歐洲葡萄種植園的狂潮。現在還沒有到來。

在原本的世界中,帝國時代的1860年代晚期。因為從美洲傳來的生物入侵,法國境內葡萄園中,根瘤蚜病全面爆發,結果摧毀了超過四分之三的葡萄產量,大量葡萄種植園被迫荒廢,並且最終使得法國農業遭受了沉重打擊。夏爾宣講時在座的那些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還會因此破產。

在1868-1871年間,歐洲各國的農業界也進行過不少消除根瘤蚜的研究,包括試驗種植、打農藥、水淹法、土壤類型研究等等。最後,法國人朱爾斯-埃米爾-普朗松(jules-emile-)和美國人查爾斯-瓦倫丁-萊利(charles--riley)等人組成的研究小組找到了一個解決方法,那就是將歐洲葡萄枝嫁接到美國土生抗蚜品種的根上,這才使得這種病害得以被預防(而無法根治)。

不過,夏爾當然沒必要等到危機全面蔓延之後再去公布新的辦法了,他打算在未來這種病害出現之初就公布解決辦法,避免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突然陷入蕭條和破產的境地當中——雖然他確實不喜歡那些對他響應寥寥的莊園主們。

「好吧,我們不提這個了。」眼看夏爾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阿爾貝只好聳了聳肩。多年的來往當中,他早已經習慣了這位好友突如其來的的感嘆,所以也不會不依不饒地追問下去了。「最近,按照你們的要求,我已經招募了不少人,都是相當可靠的。更為重要的是,他們都對能夠吃上公家的飯十分開心,只要有一個月幾百上千法郎,就能讓他們什麼都乾了……」

這個「什麼都乾了」的真實意思,當然不會是兩個人表面上這麼斯斯文文了。

「很好,太好了,比預想的還要快!只要把人找齊了,我們接下來的事情就方便很多了。」夏爾十分高興,重重地拍了拍阿爾貝的肩膀,「部長閣下一定會很高興的。」

「哦,希望我以後能夠讓他更加高興……」阿爾貝微笑了起來。

雖然言辭懇切,他的笑容里,帶著一種莫名的嘲諷。

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假期之後,他們的部長閣下在克服了喪父之痛之後,已經重新回到了部里,重新履行了他的職責。當然,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引以為臂助的兩個青年助手,竟然都合起伙來想要對付他。

「你今天說的債券事情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夏爾點了點頭,「不過,剛剛出來的這批可是緊俏貨,可沒多少份兒會留給這些人,呸,你看他們剛才那個得意勁兒!還真以為他們有資格認購多少似的!」

「他們暫且不論,這次的籌資意義重大,絕對不能搞出什麼意外。」阿爾貝鄭重地提醒。

「我當然知道,所以早就和德-博旺男爵他們商量好了。就是因為怕出問題,所以我才拖了這麼久,現在所有的方方面面都已經考慮到了,我的朋友,不會有問題的。」

「那就好。」阿爾貝也放心地點了點頭,多年以來,夏爾的表現總是不會讓他失望。「夏爾,乾得真漂亮!也讓我分上一點兒吧?」

「那還用說嗎?我早就準備好了,不會少了你那份兒的。」夏爾理所當然地回答,「我說過,我會竭盡所能回報你一直以來的幫助的。」

阿爾貝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重新轉過身來,看向了遠方的沃野。

此時,太陽已經幾乎完全隱沒到了群山之後,原本金色的大地,慢慢被灰暗的顏色漸漸吞噬了。

「這東西好是好,不過還是要注意控制一下吧,夏爾,我最近看你好像完全不顧忌了似的,很快就在籌備第二批第三批了。」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阿爾貝又提醒了起來,「攤子如果鋪得太大的話,就算有國家的擔保,債務仍舊是個大問題——說到底鐵路的投資實在太多巨大,除非那些最好的線路,否則回本盈利是短期無法實現的,需要多年的大量投資……」

「你說的對,原本我是想以儘量穩妥的方式實現這一目標的。」夏爾重新抬起頭來,看著遠方的葡萄牙和辛勤忙碌的農夫們,「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當處於一種比較有利的態勢下時,我們可以更加激進地放手去做,不是嗎?」

「出了問題怎麼辦?」

「如果真的出了問題的話……」夏爾突然微笑了起來,然後悠然回答,「難道不應該由我們的上司承擔主要的領導責任嗎?」

「…………」阿爾貝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夏爾,然後點了點頭。

「好的,夏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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