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近衛軍?」聽到了夏爾的問題之後,小特雷維爾公爵倒並不是感到十分意外,只是和自己的兒子對視了一眼。「你想問這個做什麼呢?」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夏爾意味深長地拖長了音,「最近我聽到了一些不太好的風聲,所以我打算跟你們確認一下,了解一下民團裡面的最新動向。」

「了解最新動向?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夏爾,別跟我們說得這麼彎彎繞繞嗎,直說吧。」他的堂伯禁不住笑了起來,「都已經關起門來了,你還做什麼政治家的派頭。」

「好吧,實際情況就是,我最近聽人說,有人在自衛軍裡面散步一些危險思想……一些對現政權不利的危險思想。」夏爾笑了笑,直接說了出來。

「嗯?怎麼可能?」小公爵有些疑惑,「現在難道還有人在裡面為暴民說話嗎?誰啊?」

他的這個反應倒也情有可原——在腥風血雨的1848年6月,鎮壓了暴民的暴亂之前和之後,國民自衛軍進行了數次清洗,早已經將裡面的危險分子(也就是激進主義者和共和主義者)剔除了個乾淨,他難以想像到了現在還會有些漏網之魚在裡面散播邪惡的造反思想。

作為國民自衛軍的一位高級軍官,小菲利普-德-特雷維爾公爵自然也在清洗危險分子的工作上出了大力。所以,他才對夏爾的話這麼驚奇。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夏爾擺了擺手,「我只是在擔心。有些人想要利用自衛軍來對付我們——也就是總統,還有我這一派人。」

聽到了夏爾這個明顯的回答之後,小公爵有些驚愕地再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你的意思是……?」

「是的,總統和我如今都有些擔心,害怕有人利用國民自衛軍生事作亂。威脅到……嗯,現有政府的運行。」夏爾點了點頭,繼續說了下去,「我不是在胡思亂想,根據一些可信的情報,確實有些人在巴黎的駐軍和自衛軍裡面煽動作亂……」

這下他的堂伯明白了。

「你是懷疑我們的司令?」他的目光有些閃爍。好像在猜疑夏爾等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尚加爾涅將軍不合你們的胃口了?」

「也不能說我們一定容不下他……只是他需要和我們更加順暢地合作才行……」夏爾仍舊微笑著,「否則,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怎麼樣都是令人擔憂的。」

「哦……」小公爵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夏爾。我一直只在自衛軍裡面呆著所以不大清楚,尚加爾涅將軍現在真的有那麼桀驁不馴嗎?」

「何止桀驁不馴?他根本不聽從我們的任何建議,那麼是客客氣氣的商討。」夏爾搖了搖頭,「既然他拒絕了我們遞過去的橄欖枝,那麼就只好接受我們遞過去的白手套了——一個國家,政令不通的情況是不可容忍的,他必須明白現在到底誰在做主。」

這個再明顯不過的表示,讓他的堂伯明白了。波拿巴分子除掉尚加爾涅將軍及其支持者的決心已經是不可動搖的了。

「那麼你們需要我們做什麼呢?」

「你們先不要動,在裡面耐心收集他們現在的動向,尤其是要看著那些軍官們。看看到底哪些人鐵心了跟我們過不去,哪些人只是隨便附和而已,這對我們很重要,因為我們不可能把所有人統統都清除……」

也就是說,如果操作得當的話,特雷維爾家族可以在之後註定要到來的新一次清洗當中保住很大一批人。並且得到他們的感激——當然,也可以得到大筆的金錢。

得到了這個幾乎是露骨的暗示之後。小公爵的眼睛亮了起來。

「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呢?」

「現在還不能著急,我們得慢點來。」夏爾的語氣仍舊平穩舒緩。「您先做好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吧。」

「好的好的。」小公爵連連點頭,「我會密切注意自衛軍裡面的動向的,如果真的有什麼人打算髮動叛亂,我們隨時都會報告給你們。」

「好的,那就交給您去辦了。」

夏爾說完了之後,朝旁邊的夏洛特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經把事情說完了。

說實話,在路易-波拿巴和他的心腹們眼裡,並不擔心真的有人從自衛軍裡面反動叛亂,因為他們都明白,只要正規軍不出動,實質上是民團的國民自衛軍是難以僅靠自己來發動軍事行動的。

關鍵是要保證正規軍服從波拿巴——這是唯一要緊的工作。所以,他們把盯緊自衛軍的工作交給其他非核心的支持者也可以少費點神。

「夏爾,現在我看也不用太著急,路易-菲利普那條老狗現在既然即將死去,奧爾良派的支持者們暫時也會陷入到混亂當中,他們現在不會有閒暇來鬧什麼大事,你們大可以從容對付他們,所以你也不用那麼傷腦筋……」夏洛特一邊笑著安慰夏爾,一邊遞過了自己的手絹,示意夏爾擦擦自己頭上的汗,「至少今晚好好休息下吧?我看你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謝謝。」夏爾向夏洛特笑了笑,然後接過了手絹。

「嗯,要不今晚就在這邊休息下吧?」堂伯父附和了女兒的說法,然後突然看向了旁邊的兒子,「菲利普,你這樣老是東遊西盪的也不是辦法,最近我這麼忙,你乾脆也到國民自衛軍里來幫忙吧?」

雖然語氣里是詢問,但是父親的眼神里明顯透著一股不容置疑,所以菲利普連忙點頭答應了。

「好的,爸爸。」

………………

和公爵一家商談完了之後,夏爾趁著僕人前來收拾的空檔,跟在菲利普後面,走進了客廳旁邊的一間吸煙室裡面。

「菲利普,你有什麼事情叫我嗎?」夏爾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堂兄。

「嗯,我是來跟你道個歉的。」菲利普聳了聳肩。

「道歉?」夏爾有些奇怪。「有什麼要跟我道歉的嗎?」

站在他對面的菲利普,穿著一件黑色的燕尾服,打著漂亮的藍色領結,收拾得瀟洒而又不失體面,他的笑容從容而又溫和,再加上臉上那種總是滿不在乎的神氣,儼然就像一個年輕版的父親。顯然,他平常肯定也是一個愛說俏皮話和開玩笑的人,那種歡快兔脫的神氣太過於鮮明了,和阿爾貝簡直一模一樣。

他們小時候雖然往來並不密切,不過菲利普當時夏爾倒也還算是友好,也並不干涉他和夏洛特的來往。

「也沒什麼……只是我想告訴你,恐怕我和你妹妹的婚事是辦不成了……」他看上去有些窘迫,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有些乾澀了,「我們兩個志趣不大相投……」

「嗯?」夏爾仍舊有些不明白,只是心裡卻突然湧出一股暗喜。「這話怎麼說?」

「哎……這事可真是難講啊,我該怎麼說呢……」堂兄嘆了口氣,「總之,我不是說你妹妹不漂亮,實際上我覺得她非常漂亮。只是,和她見了幾次,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完全談不到一塊兒去,她太嚴肅正經了,老是看都不看我,也不搭我的腔,讓我感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要談畫畫吧,可是我完全不懂、也沒興趣啊?總之,我們總是說不了幾句就完全沒話講了,這可讓人難受極了。你說如果我們這樣呆幾十年,那豈不是要把人逼瘋?這事兒還是算了吧……」

菲利普一臉無奈地向夏爾倒著苦水,「再有一個,老弟,你可太讓我難受了……」

「我?我又怎麼了?」

「你還怎麼?」他抬起手來,重重地拍了拍夏爾的肩膀,「你沒事搞得這麼大本領做什麼?樣樣都做得來,現在還爬上了那麼高的位置,搞得父親和爺爺天天拿你做例子來鞭策我,催著要我趕緊上進,就連夏洛特也幾次說我!可是除了你這個怪人之外,大家不都是這樣嗎?憑什麼一定就要我來做那些?今天爸爸都打算把我扔進自衛軍了,說是一定要我為家族做點事來……你說這個該不該怪你?」

「老兄,這也怪不了我吧?到了你我這個年紀,也不能成天只想著玩了吧?總得為家裡做點事才好……」夏爾這才回過神來,也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好吧好吧,既然你父親都已經下令了,那就好好聽著吧。」

他根本不想結婚,只想著再尋歡作樂幾年。

同時,他放棄了娶自己妹妹的機會,但看上去他倒是並不覺得可惜。

真是個有眼無珠的笨蛋。夏爾忍不住在心裡嘲笑了起來。「至於婚事的事情,既然你不肯,她也不肯,那我們乾脆就一筆勾銷權當沒這回事了吧?反正也不是你們非要走在一起不可。」

「就是這話嘛!」菲利普附和了一句。回頭你就跟我爺爺說吧,那樣我就可以有個交代了……」

「嗯,我會的。」夏爾嚴肅地向自己的堂兄做出了保證。

眼見心事了了,菲利普鬆了口氣。

「到時候我請你好好喝一頓!」

突然,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他又抬起頭來看著夏爾,「對了,夏爾,你認識個叫伊澤瑞爾-瓦爾特的人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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