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一聲聲的碰撞聲在房間當中迴蕩,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好像聚焦到了這裡一樣,這些響聲淹沒掉了其他所有聲音,也讓其他一切都暫時停了下來。

至少,房間中那位趴在地上的少女,正在將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這一幕也許有些可怕的場景之上。

就在這碧色雙瞳的注視下,夏爾正將自己的姨母緊緊地抱在懷中,然後不停地用頭撞擊她的頭部,猶如是機械式的運動一般,既沒有猶豫也毫不留情。

也許在其他人看來,這一幕有些有些過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殘酷,但是在她那精緻白皙的臉上,卻不僅看不到任何害怕或者反感,反而隱含著難以言喻的欽佩和崇拜。正因為這種激動,讓她猶沾著淚痕的臉好似蒙上了一層晶瑩的白光。

而夏爾當然看不到妹妹注視著自己的視線了。現在,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制服這位姨媽上面——從小到大的經歷,使得他知道小姨如果被解放開了手腳,事情就會變得有多麼可怕,而如果讓她重新拿到了劍,那一切就都結束了。

正因為抱著這種源自於敬畏的擔心,夏爾不得不以表演得到一個貼近她身旁的機會,然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不給她任何施展自己技巧的機會。

很遺憾,即使有過再多的聯繫,在這種貼身的搏鬥中,男女之間的力氣差距仍然還是難以逾越的。更別說是身體還算強健的夏爾了。

在不停撞擊的過程中,艾格尼絲看著夏爾,表情裡面充滿了震驚、憤怒和不甘,甚至還有些痛心。但是,即使看到了她的表情。夏爾不管不顧地繼續撞擊著,並沒有任何的停歇。

在這一次次拼盡全力的撞擊當中,艾格尼絲的掙扎也慢慢地變弱了,直至最後,她再也沒有了掙扎,看樣子是暈了過去。

即使如此。夏爾也不敢鬆懈,他仍舊緊緊地抱著對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終於確認了對方真的已經暈了過去。

「哈……」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鬆開了臂膀。艾格尼絲順勢倒了下去。躺在了地毯上。

而這時,夏爾也感受到了剛才那種粗暴行為的後果——他的頭疼得厲害,幾乎天旋地轉。

跌跌撞撞地扶住了桌子之後,他才總算重新清醒了過來。

「先生……您,您沒事吧?」芙蘭擔心的問候從他的旁邊響了起來。

「嗯……嗯……」夏爾輕輕地搖了搖頭,試圖藉此讓自己更加清醒,「還好,我現在還好。」

接著。他轉過頭看了過去。

他的妹妹此時正站在旁邊,怯生生地看著自己,眼角還掛著殘留的淚珠。顯然是被嚇壞了。

我剛才作出了那麼粗暴的舉動,肯定嚇著她了吧……他心裡暗想。

不,不止是剛才的舉動,還有……還有艾格尼絲說的那些話。

一想到這裡,他不禁也有了些慌亂。

除了慌亂之外,他更多的是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居然把妹妹也拉了進來,結果讓她聽到了、看見了這麼可怕的東西。

「芙蘭。別怕,別怕!鎮靜點!」他連忙低聲喊了出來。然後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強行忍住了那種暈眩感,「來,過來,到哥哥這兒來。」

此時的夏爾頭髮和衣衫早已經凌亂,而且因為昨晚沒有休息、而且突然暴起發難的緣故,他的眼睛裡面也布滿了血絲,如果是不認識的小女孩看過來,恐怕會嚇一大跳吧?

但是,芙蘭並沒有任何的猶豫,小心地避開了地上的姨母的身體,靠到了夏爾的身邊。

「先生,您還好吧?」她關切地問。

「可憐的孩子!」夏爾忍不住感嘆了起來,「我很好,不用擔心我,我反倒擔心你啊!沒有被哥哥嚇到吧?抱歉……因為事態緊急,所以我只好這麼做了。」

「我能理解您的,先生……」芙蘭低垂著視線,輕聲回答,「剛開始的時候嚇了一大跳,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嗯,那就好,那就好。」夏爾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耳朵外面鳴叫,一直都在發出嗡嗡聲,「剛才她說的事情,都是一派胡言,肯定是為了惹我們生氣而有意說謊的,你千萬不要相信,好嗎?」

芙蘭下意識地看了躺在地上的艾格尼絲一眼,沒有立刻回答。

「那是謊言,不是真的,你明白了嗎?!」夏爾提高了音調。「不要相信她的那種荒誕不經的故事!」

也許是因為很少見到哥哥如此疾言厲色的緣故,芙蘭微微打了一個哆嗦。

「嗯,我知道,那是假的,她是在騙人。」仿佛是為了讓他安心似的,芙蘭連忙重複了一遍。

「嗯,就是這樣,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沒人傷得到你。」夏爾一把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然後低下頭來,認真地看著她,「不管怎麼樣,你就是我的妹妹,是我的至親,什麼謠言也無法擊碎我們之間的羈絆,明白了嗎?明白了嗎?」

不管實際是真是假,我們都必須當成假的,我絕不會拋開你——夏爾將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透露了出去。

仿佛是感受到了夏爾的熱忱似的,芙蘭呆住了。

最後,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了,那就這樣吧,沒什麼值得擔心的,雖然發生了一些意外,但是畢竟現在一切都重新到了我們的掌控之中,我是能夠解決的。」夏爾故作輕鬆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那……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首先,我們得想辦法把人給藏起來。可不能一直擺在這裡,要是被嘴巴不嚴的人發現就糟糕了。嗯,乾脆藏到閣樓里去吧。」忍受著腦子裡越來越大的疼痛,夏爾緊張地思考著,「你去把老雅克叫過來。我要和他好好商量一下。」

他感覺自己頭昏目眩,好像已經走不動了似的。

「嗯。」芙蘭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掙開了他的懷抱。

「等等……」夏爾突然伏下了頭來,然後伸出了舌頭,輕輕地舔下了她眼角的一滴淚珠,「你先收拾一下自己。可別鬧出笑話來了。」

有點咸,似乎還有點甜?

「先生!」芙蘭臉上略微閃過了一道紅暈,然後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接著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裝,然後快步地跑了出去。

………………

「上帝啊!」

當老僕人跟著芙蘭回到會客室。看到這一片狼藉的時候,他禁不住發出了一聲感嘆。

「別感嘆了,正事要緊!」夏爾沒好氣地回答。

「是……是,少爺,」僕人連忙回過神來了,「那您叫我怎麼辦?」

「首先,把她綁起來,送到閣樓去。」夏爾抬了抬下巴。向昏倒在地的艾格尼絲示意,「注意隱秘點,不要讓其他人看見。還有,今天開始要把僕人們看緊點,別讓他們搞出什麼事端來。」

「是!」僕人連忙答應,然後又有些猶豫起來,「那……都已經鬧出這樣的事情了,我們要不要跟老爺說一聲?」

「當然要說了!現在還瞞著。有什麼意義?!」夏爾沒好氣地回答,「等下我自然會跟他去說的。」

「那就好。」僕人也鬆了口氣。

「把這件事處理完之後。你就去……嗯,去爸爸那裡吧。告訴他艾格尼絲現在落到了我的手裡,暫時是沒辦法來威脅他的生命了。讓他自己離開那裡,小心點養傷,然後愛去哪去哪,永遠別再回來。」帶著一種難以遏制的怒氣,夏爾一字一頓地命令著,「你告訴他,只要他不惹麻煩,我和妹妹會過得很好,請他不要再來干擾我們的生活了,我救了他一次命,債務已經償清了,接下來不想再看見他可!」

老僕人微微躬身聽著他的話,面上的表情顯然有些痛苦,但是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好的,少爺,我會原原本本地跟他說的。」

「我也要去……讓我去看看吧!」芙蘭突然在旁邊說。

「嗯?」夏爾轉過了頭來,疑惑地看著芙蘭。

「如果以後再也見不到爸爸了,就讓我和了見一次面吧?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我總該去見他一次吧?」她的眼角又重新泛出了淚光,「先生,我只是想跟他說一些話,作為一個女兒,向父親好好問一下,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然後,我就和您一樣,再也不管他了……」

眼見她這麼傷心,一直看著她長大的老僕人也忍不住起了惻隱之心。「少爺,就讓小姐也去看看他吧,說些告別的話……畢竟是女兒啊。」

夏爾沉默了。

夙夜未眠的疲憊,糾纏頭部的疼痛,讓他只感覺身心俱疲,好像整個腦袋都要裂開了一樣。

也對啊,有什麼理由不讓女兒見父親一面呢?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父親……

不,必須是真正的父親。

「好吧,那你帶她去,不過小心點,也別說太久。」他微微嘆了口氣,「先把這裡的事做完吧,快,趕緊把她綁起來!我……我先休息一下,等會兒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等我處理,你們趕緊辦吧……」

很明顯,僅僅只抓住艾格尼絲,並不意味著事情的解決。那些威脅著他的「罪證」,現在還老老實實地躺在某處,需要他接下來想辦法排除……但是,正因為如此,他現在才更加需要得到休息。

於是,再也不多說什麼,他跌跌撞撞地坐到了一個椅子上,然後趴伏在桌面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

接下來,老僕人遵照夏爾的指示,把昏睡當中的艾格尼絲綁了起來。並且帶著另一個靠得住的女傭人悄悄地將她抬到了閣樓上。

然後,他帶著芙蘭走上了馬車。

一路疾馳的馬車上,芙蘭一直都低著頭,表情十分嚴肅,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看得出來心情十分愁悶。

此情此景,讓老僕人心裡有些不忍。

「小姐,想開點吧……有時候人也只能面對現實,畢竟雖然老爺是那樣,但是至少您的爺爺還有少爺,都是十分看重您的。您不用因為老爺而灰心失望。」

仿佛是被人從夢境當中喚醒了似的,芙蘭抬起頭來。

然後,她勉強地笑了起來,這個笑容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謝謝您,我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多好的孩子啊。這個時候還要強顏歡笑!老僕人心裡忍不住感嘆了起來,然後又不禁暗中責怪起了她父親來。

………………

當門外的馬車慢慢停下的時候,已經在這裡呆了一整夜的孔澤,終於等來了給他最終指示的人。

雖然這次他的老闆並沒有過來,但是他當然認識夏爾的妹妹,而且也並不奇怪這位小姐為什麼要突然來到這種地方。

秉持著之前的原則,他繼續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也什麼都不問。只是微微朝兩個人躬了躬身。

「謝謝您的幫助,先生。不過現在你們的任務結束了,可以離開這裡了。」老僕人代替夏爾給他發布命令。「現在讓他一個人在這裡養傷就好了,之後不用再管他。」

「不再管他?」孔澤有些錯愕,他當然不知道在夏爾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是的,您可以帶著自己的人離開這裡,不用再管他了,他現在已經安全了。」芙蘭接上了話。雖然聲音放得很低,但是還是十分清晰。「我替我的哥哥謝謝您,先生……我們會報答您的恩惠的。雖然不是現在。」

嚯,這家人真是奇怪!爸爸受了那樣的傷,結果做兒子做女兒的卻一個個都這麼不當做回事?孔澤心裡滿是疑惑。

算了,既然女兒都不管,我還管什麼?隨著他們自己去弄吧,我最好不要在摻和了……只要安安穩穩地拿下這份功勞就行了。

他很快打定了主意。

「是,小姐。」他躬了躬身,然後執行了對方的命令。

看著孔澤等人離開的背影,芙蘭良久無言,直到片刻之後,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她轉頭看向老僕人。「我去看看父親,您在下面等等我吧。」

「是的,小姐。」僕人連忙點頭應是。「他就在二樓的臥室裡面,您走上去打開門就能看到。」

頓了一頓之後,他又加上了一句,「小姐,老爺現在受了傷,精神也不好,您……您最好不要再和他吵了,說上幾句就可以了……」

「我知道的,謝謝您。」芙蘭笑著點了點頭。

然後,芙蘭一步步地走上了樓梯,她的步伐雖然細碎,但是卻透著一種難言的堅定。

走到門口之後,沒再有絲毫的遲疑,她拉開了門,然後,正好和床上的中年人對上了視線。

……………………

埃德加-德-特雷維爾先生,此時的心情還算不錯。

雖然剛剛經歷了一次可怕的廝殺,但是他總算在千鈞一髮之際逃得了性命,還有什麼比死裡逃生更能讓人感到快意的嗎?至少在他看來沒有。

所以,當從床上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忘卻了昨天發生的可怕一幕、以及和兒子的不愉快的交談,重新回到了那種頗為悠然自得的狀態——只可惜,那些畫具沒有帶過來,沒有辦法為劫後餘生畫上一幅畫來紀念啊。

正當他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為這種事情感嘆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

他下意識地朝門口看了過去。

一個留著金色長髮、穿著白色連衣裙、帶著粉色髮夾的女孩出現在了門口。

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而且手也放在了背後,但是她精緻的面孔足以讓人著迷,而碧色的瞳孔則猶如清泉一樣幽深。

真是漂亮的女孩兒啊。

大概也可以畫進畫里吧。

這個已屆中年的浪蕩子臉上微微浮現出了笑容,這種笑容里竟然出現了他極其罕見的真誠。

「姑娘。看到爸爸,開心吧?」

芙蘭沒有回答,而是一步步地走了進來,好像有些防備的樣子。

「哦,看來是不開心啊……不過也難怪。」中年人笑著嘆了口氣。顯然也能理解對方此刻的心情,「不過,孩子,別老是這麼板著臉嘛,開心起來吧……」

「我們,之前見過嗎?」走到了床前不遠處之後。芙蘭低聲問。

雖然對父女再相逢之後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樣感到有些驚奇,但是埃德加還是點了點頭,「是的,那天,在你哥哥的舞會上面。我們見過。」

「原來那個戴著面具的人是您。」芙蘭輕輕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什麼,「謝謝您那一晚對我的安慰。」

「沒什麼,這不是應該的嗎?」埃德加仍舊微笑著,散發著久經鍛鍊的魅力,「怎麼,看你的樣子,現在還是沒有接受爸爸回來的事實?」

「是的……」芙蘭低下了頭來。「我現在……我現在很矛盾,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樣對待您。」

「所以我就不願意出現在你們面前啊,多讓你們為難!」中年人感嘆了一句。顯得有些頹喪「好吧,好吧……沒關係,隨便你們怎麼對待我吧,這都是我應得的。」

一般來說,看到自己這個頹喪的表情時,女人——更別說是女孩了——就一定會心軟的。這是他屢試不爽的技能。

「隨便我們怎麼對待嗎?」芙蘭抬起了視線,看著父親。

「是的。隨便怎樣,像你哥哥那樣也行啊。」中年人笑著回答。「不過,乖孩子,你心腸軟,肯定不會像他那樣絕情吧?」

接著,他勉力攤開了手。

「來,孩子,到爸爸這兒來吧,好好哭一場,哭完了爸爸就離開這裡,再不給你們添麻煩……」

他的殷切期盼,卻無法得到預想中的回報了。

是啊,如果是哥哥的話,現在就不會猶豫吧?少女的腦中,突然回想起了剛才哥哥那狂暴的英姿。

所以,我也不會猶豫了。

「那麼,您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芙蘭顫聲問。

「要求?」中年人有些驚奇。

「剛才,就在剛才……艾格尼絲姨媽來到了我們家。」

「啊?她去了那裡?」

「她想要叫哥哥交出您,但是哥哥拒絕了她的要求,然後他們起了衝突,現在哥哥把她逮起來了,所以您現在安全了。」以冷淡的眼神看著父親,芙蘭慢慢地說了下去。「哥哥的意思就是您先好好養傷,然後離開這裡,永遠別回來。」

「好樣的夏爾!」中年人忍不住為兒子叫了好。「這下我可就放心了。」

「但是,在這中間,艾格尼絲姨媽跟我們說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

「她說,她曾經掘開了……媽媽的墳墓,」芙蘭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了繼續用這個詞,「然後,在裡面……您知道她會看到什麼吧?」

中年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原本就已經毫無血色的臉,如今已經白得如同紙一般。

看來,是真的了,芙蘭心裡驟然一痛。

她努力抑制住了心情,然後怒視著父親。

「我想問您,我到底是不是媽媽的女兒?」

「這個問題,真的很重要嗎?」中年人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嘆了口氣,「反正現在你已經是特雷維爾小姐了,以後肯定也會繼續是,因為夏爾和爸爸都那麼疼愛你。既然這樣,那不就夠了嗎?孩子,為何一定要尋根究底呢?」

「這個問題對我很重要,我一定要知道。」芙蘭堅持不退讓,「請告訴我!」

看著芙蘭如此焦急的樣子,中年人終於「恍然大悟」。

「你是我的女兒,是夏爾的妹妹,不要怕,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不會丟開你的。」他安慰著芙蘭,「有些事情,大家都會互相體諒的。」

「不。我不是!我才不要做您的女兒呢!您這種人!」芙蘭大聲喊了出來。「我才不要做您的女兒呢!」

雖然已經是怒氣沖沖、情緒激動,但是從小所受的教育仍舊使得她下意識地使用了敬稱,這看上去倒是頗為有趣,不過——當事人就不會感到有趣了。

也許是被女兒的態度給氣到了,中年人皺了皺眉頭。「這樣撒氣又是何必呢?我不覺得這樣對你有什麼不好啊?」

芙蘭慢慢地恢復了平靜。不過她的眼睛好像被一層霧給蒙住了,看上去沒有了剛才的光彩。

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我想請您寫一封信,簡短一點就行了,告訴爺爺和哥哥,我不是您的女兒,而是您殺了媽媽之後。從別處抱養的。」她決定不再浪費時間,直接說出自己的要求,「我太討厭您了,像您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做我的父親。既然這樣,那還不如從根源上就一刀兩斷!」

「喂,你在想什麼呢?」中年人有些著急了,他惶惑不安地看著芙蘭,好像不認識她了一樣。

他確實是難以理解,說實話也沒有人能夠理解這位少女此時心中所轉動的念頭吧。

「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我不管我到底是誰,總之。我絕對不想和您這樣的殺人兇手扯上任何關係……是的,我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您的女兒,所以想要您也承認這一點。現在,趕緊寫吧!」

「當年那真的是意外啊!我不是什麼殺人兇手!」中年人忍不住抗辯了起來。「還有,你這是在犯什麼傻啊?做特雷維爾小姐有哪裡不好的?就算跟我賭氣也沒必要這樣吧?」

芙蘭皺起了眉頭。

「從五歲開始,我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這次肯定也是一樣。」她小聲說。

「什麼?」中年人先是一愣,然後大驚失色。「喂!你手上這是什麼?」

芙蘭一直藏在背後的手終於出現了。不過,此時。手上還多了一樣東西。

一把斧頭。

雖然並不大,但是想來砍人應該足夠了吧。

這柄斧頭。是她上樓之前在房間的角落裡發現的,因為下意識覺得用得上,所以靜悄悄地放在了身後。

結果,果然派得上用場啊。

「聽著,我只說一次,我今天一定要您寫這個東西,否則……否則我就會動手,」芙蘭的呼吸十分急促,顯然現在情緒十分激動,斧頭也隨著她的呼吸而上下翻騰,鋒刃閃耀著危險的寒光,有意無意間,她的表情似乎和夏爾在衝撞姨母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在她的眼中,哥哥干任何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那麼既然是合乎情理的,為什麼就不能去效仿呢?不,應該努力去效仿才對、

正因為哥哥為了需要而果決行動的作風令她深受觸動,所以這個以兄長為偶像的少女,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你想怎麼樣?對爸爸刀斧相向嗎!」中年人惶急地喊了出來。

「為什麼不行?您有什麼資格自稱父親?您做了什麼值得我尊敬的事情?!」芙蘭大聲反問,氣勢之盛,完全將父親的怒吼給壓了下去,「既然如此,那您就做最後一點值得讓人尊敬的事情吧!」

「你……!」

「這是我不可更改的意志,所以您沒有拒絕的權利……不,您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拒絕。」她冷冷地看著父親,然後從懷中拿出了紙筆,「我給您三分鐘時間,您趕緊給我寫,否則……否則我就不再顧忌後果了!」

芙蘭越走越近,手中的斧頭也漸漸地抬了起來。

現在受了傷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吧。中年人在惶急當中心想。

他終究還是沒有那種膽量。

「好吧,好吧!」他頹然嘆了口氣,「你想叫我寫什麼,我就寫吧……」

她對我居然厭惡到了這種程度!這是上帝給我的報應嗎?

這個平素浮華浪蕩的中年人,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這一生產生了懷疑。

………………

就在芙蘭的注視下,埃德加將她想要自己寫的東西都寫完了,然後簽上了名字。

雖然因為虛弱他的筆跡有些歪斜無力,但是仍舊看得出是十分好看的字體,帶有一種藝術氣息。

芙蘭小心地將簡訊收入到了懷中。

然後,她轉頭看向這個中年人。

該怎麼處理他呢?

殺了嗎?

也許這麼干是最安全的吧……

但是,用斧頭威脅父親是一回事,用斧頭殺死父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管到底是不是父親,她都無法下定殺死人的決心。

「請離開這裡吧,永遠都別回來!不要寫信給我們,我們根本不需要這些!」帶著一種無奈的懊惱,她大聲喊了一句,然後扔掉了斧頭,轉身跑開了房間。

在她的身後,傳來了一聲無奈的嘆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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