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還放在剛才的商業挫折上面的德-博旺男爵,此刻當然完全不知道女兒的心中所想,相反,他反而對蘿拉的乖巧懂事深感欣慰。

「算了,不提莫里斯那個蠢貨了,平白浪費時間,」他皺了皺眉頭,然後臉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從父親的溫和又重新變回了銀行家冷漠,「蘿拉,等下好好跟著他們學學,以後你自己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

「聽上去,您好像對他們不太信任?」蘿拉慎重地看了父親一眼。

「沒錯,我現在確實不大信任他們,或者說,我從來就沒有信任過他們。」似乎是對女兒的敏銳感到十分欣慰似的,男爵微笑著點了點頭,「從前我不在乎這一點,但是現在……我得確保他們沒有機會背叛我們。」

「難道您……您擔心有人在對付我們?」

「這不是擔心,而是事實。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有一群人正聯合起來對付我們!」男爵低聲回答,「如果以為他們只是想讓我們損失個幾百萬就收手,那就未免太天真了……」

「有一群人在聯合對付您?」蘿拉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了,「是您剛才在痛罵的那群猶太佬嗎?」

「猶太人?非猶太人?不,這不重要,銀行家是沒有民族之分的,孩子。」男爵搖了搖頭,「這是一個只有吃和被吃的世界,我,或者其他任何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完全不重要,關鍵只是能不能吃而已。我不會根據民族來選擇盤剝的對象,其他人也不會。很遺憾的是,現在有人以為可以吃我……」

「他們一定會付出代價的!」蘿拉馬上回答。

「嗯,沒錯。他們會付出代價的,但不是現在。現在應該付出代價的是我們,因為他們現在有了優勢。」男爵平靜地笑了起來,再也看不到剛才暴怒的一絲影子,「好了,現在我也用不著跟你說那麼多……」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敲響了,於是男爵停下了話。

「進來!」

僕人很快就走了進來,然後默不作聲地將一封信遞給了男爵。接著躬身行禮,然後退出了書房。

男爵拿起了這封信,拆開信封,然後細細地閱讀了起來。

讀完之後,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

「好嘛!我就說嘛!這群狗東西果然不是小打小鬧,真想玩大的啊!」他大喊了起來,然後將信又拍到了桌子上,「哼,他們真覺得能夠把我怎麼樣了?好吧,現在我忍了。到時候大家走著瞧!」

「爸爸,怎麼回事啊?」蘿拉關心地問父親。

「哼,怎麼回事?你自己看吧。」男爵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兇狠。「他們真覺得可以為所欲為了?」

蘿拉拿起了來信,然後細細地閱讀了起來。

這是鐵道部部長德-迪利埃翁伯爵的來信,雖然充滿了各種繁瑣的客套用詞,而且用語十分委婉,但是中心意思也並不難在字裡行間找到。

「信上是說……」看完了信之後,蘿拉得出了結論。「鐵道部的下一批融資,可能將不會再找我們了?」

「沒錯,我們又損失了一大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男爵緊緊地皺著眉頭。陰沉地回答,「短短一天內。我們就受了兩次打擊,真是令人欣喜。」

「我們可不能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白白承受損失。沒有意外,我們就製造意外吧,爸爸!」比起父親,蘿拉卻好像要激動得多,「我們總得讓別人知道,我們也是不好惹的!那位德-特雷維爾先生,他以前不是在鐵道部裡面當權嗎?雖然現在離開了,但是總應該能夠說上話吧?只要他介入到裡面來,說不定部長閣下就會改變主意。不,他一定得改變主意。」

然而,他的父親卻仍舊保持著平靜。

過了一會兒之後,男爵嘆了口氣。

「蘿拉,你說得很對,但是我卻不能夠這麼做。」

「不能這麼做?為什麼?」蘿拉顯然有些錯愕。「我覺得這樣做是可行的啊。」

「因為現在損失既然已經造成了,我也沒有必要再去為難他了,有什麼意義呢?難道他能夠讓我挽回一切損失嗎?不,不行。我現在還用得著他,不能讓他輕易就還了我的人情。」

蘿拉仍舊困惑地看著父親,顯然不明白對方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之所以我現在要面臨著這樣的突然襲擊,其根源就是……那群人人多勢眾,合起伙來我一下子沒辦法整治。」一邊說,男爵一邊從書桌旁邊拿起紙筆開始寫回信,「所以,我現在不僅不應該再去抗爭,反而應該平靜下來,擴大自己的隊伍,等到時機合適了再和這幫狗雜種攤牌。」

「您的意思是,我們需要和特雷維爾先生交好關係?」蘿拉終於明白了過來。

「是啊,這小子現在有能耐了,我得先慢慢等著,不要急著收回投資,等到時候他更加飛黃騰達,我再跟他好好清理一下人情。這樣的投資總是能夠收到回報的,」說著說著,男爵不屑地撇了撇嘴,「財政部長?哼,不就是個閣員嗎?天曉得他能夠干一年還是兩年?誰在乎他!等到我到時候成了法蘭西銀行的總裁,看我怎麼一個個收拾他們!」

現在勢單力孤,現在歇息一下,靜待時機,等成為總裁之後再跟他們算總帳——蘿拉總算明白了父親的籌劃。

「那您剛才那麼生氣,是作出個樣子給他們看的嗎?」蘿拉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

「對,就算遇到了預想之外的損失,氣急敗壞地發泄又有什麼用?應該心平氣和地想辦法。」男爵理所當然地回答,「再說了,我們也不是輸不起。我之所以那樣表現,只是想讓他們明白我不是鬧著玩的,讓他們不敢背叛我而已。」

蘿拉低下了頭,眼中突然閃過了一道滿載著尊敬和崇拜的視線。

這就是我的父親,一切總是在掌控之中。

「好了,時候已經不早了,他們應該也快準備好了吧……」男爵看了看壁爐旁邊的座鐘,「等下你就和他們一起去小交易所,儘量試試為爸爸挽回損失吧。」

誠如他之前所言,他現在的資本承受得住這樣的損失——儘管在很多人看來這已經是了不得的巨款了——所以乾脆當做一次實地的見習吧,讓兒女們好好從父親的失利當中學到教訓和補救的手段,以免他們以後重蹈覆轍。

只可惜……父親的好意,兒女們有時候往往不會願意領情。

「什麼,那個混帳小子還沒回來嗎?」當聽到前來拿信的僕人說,兒子莫里斯現在還是沒有回家的時候,心情已經稍微好了點的男爵忍不住又發脾氣了,「他滾到哪兒去了?」

「哥哥最近一直很晚才回家,大家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一旁的蘿拉不動聲色地回答,「畢竟哥哥在外面朋友很多,有時候確實需要應酬一下嘛……」

「什麼朋友?有用的才是朋友!他結交的那些人,除了想從他身上啃下一些金子來,還能夠有什麼別的用處?這個……這個……混帳小子,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真以為錢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男爵緊皺起了眉頭,手都微微有些發抖,「他真的以為……他真的以為我管不了他了嗎?今晚等他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蘿拉仍舊在旁邊靜靜地聽著,絲毫也不為所動。

從小到大,從父親的口中,像這種「我要好好收拾他」之類的話——很多還是她故意造成的——她早就聽父親說過不知道多少次了,結果每次父親都是高高掛起輕輕放下,只要哥哥稍微表現乖一點,父親就會心軟,最後繼續放縱他的一切惡習。結果,常年的積習下來,原本還算是聰明的哥哥,卻變得對事業毫無興趣,只想著花天酒地瀟洒度日。

這樣看來,也許哥哥變得這麼不中用,父親那種無休止的溺愛才是主因吧。

算了,現在再糾纏在這種問題上已經毫無意義了……因為我已經決心要殺死他了,不管再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會再改變主意——她靜靜地在心裡想。

突然,仿佛是在回應她心裡的這種呼聲似的,父親突然回過頭來盯著蘿拉。

在這種凌厲的視線的逼視之下,心虛的蘿拉都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父親?」她強行抑制住了心中的慌亂,勉強地問。

「你……你先過去吧,別管他了。」男爵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然後又下了一道補充的命令,「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我是該好好管管了,總不能老放任下去,他老是這樣以後怎麼繼承家業?蘿拉,這幾天你好好弄清楚,到底是哪些人在帶著他瞎胡鬧,我要一個個把他們都扔出去!別人還要怕你哥哥報復,不敢跟我說時候,你不用怕這個,他欺負不了你!」

這不是可以名正言順地摸清哥哥的行蹤嗎?

這不是……這不是天賜的良機嗎?不僅是上帝,連爸爸都在幫我……

莫名的輕鬆感突然湧上了蘿拉的心頭。

太好了,太好了!

「嗯,我會的,父親。」蘿拉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微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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