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幕越來越深,天氣也越來越冷了,一群總統的侍從頗為不耐地在寒風當中站立著,看著總統同兩個年輕人在遠處交談。

雖然十分不耐煩,但是並沒有一個人敢於將心裡的意見說出來,而總統一直在十分投入地交談著,看上去相談甚歡,這更加加重了這些侍從們心中的焦躁。

然而,自顧自交談的幾位大人物,自然不會將他們的心情放在心上了。

「不得不說,先生,您說的東西我基本上都能夠認同。」也許是因為呂西安說的東西十分對自己胃口的緣故,路易-波拿巴的語氣更加隨和了幾分,「我也很欣慰,在現在的軍內,還有許多像您一樣耐心為我軍的未來而思考的人。」

「您過獎了,我這也只是儘自己的本職工作而已。」呂西安有些尷尬地回答,「實際上,有些東西甚至超出了我的職權範圍……我很高興您能夠不因此而否定我的意見。」

「不,怎麼會呢?我並沒有那麼多陳腐的思想。只要是真知灼見,不管是誰說出來的,那麼都是有價值而且可以用來參考的,您作為一位少校,我看發言權已經完全夠格了。」路易-波拿巴搖了搖頭,然後突然又笑了起來,「呵,再說了,皇帝不是說過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個真正的軍人,本來就應該多思考這類問題,為國家的軍事也為自己的前途出力。」

對路易-波拿巴來說,沒有什麼比說這種話更加得心應手的了,他向來慣於扯上他的那位伯父、同時對別人誘之以利。

而這種手法,基本每次都能夠收穫到足夠的效果。

當將軍!對呂西安來說,這確實是一個足夠有力的獎賞,雖然目前看來這個獎賞還十分遙遠。

「剛才您說我們要注重軍事的革新。那麼在您看來,目前我們應該注重的是哪些方面呢?」路易-波拿巴突然又問了起來。

「嗯……這個問題有些複雜,先生。就我看來,軍事革新是方方面面的革新。而並不是一兩個方面就能夠代替的。」沉吟了片刻之後,呂西安回答,「如果非要找幾個最為重要的方面的話,我認為主要有兩個方面——在戰術方面,是後膛槍和後膛炮的發展,它們的先進性顯而易見,尤其是後膛炮,它將能夠帶來無比迅猛的火力;在戰略方面。正如我們之前說過的那樣;而在戰略方面,就是我之前所說過的鐵路系統了——未來依靠鐵路,我們可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集結部隊並且供養他們,而越是複雜的系統,就越是應該和軍事要求相結合,最好是在和平時代就讓軍隊熟悉整個鐵路系統,這樣戰時他們才能夠得心應手。」

聽到了這裡之後,路易-波拿巴突然沖夏爾笑了起來。「哦!夏爾,是不是你們兩個事前串通好了啊?感覺怎麼和你說得差不多?」

「我們絕沒有事前商量過什麼,先生。」夏爾連忙回答。「至於我們的意見高度一致的原因,我想,這正是因為真理的普遍性。以至於有識之士都能看出來我們到底需要什麼。」

「哈哈,這麼說倒也有道理!」路易-波拿巴大笑了起來。

然後他跟有些疑惑的呂西安解釋了起來,「關於你所說的後一點,也是夏爾一直都在跟我建言的,你們不謀而合了。」

「是嗎?」呂西安又驚又喜。「這是我的榮幸。」

「那麼,先生,您更加想要加入到哪一個方面去呢?」總統突然問。

「嗯?」這又是突如其來的一擊,呂西安更加不知所措了,「您的意思是……?」

「光是空口說可不行啊。您得用實際行動來為您的理論作出實踐來。」路易-波拿巴笑著回答,「既然您大聲疾呼這兩者最重要。那麼所以我打算讓您來參與到其中一項革新當中,我想您不會拒絕吧?」

啊?呂西安驚詫得無以言說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去研發武器。或者去坐辦公室搞什麼鐵路,無論哪一種都不是他喜歡的東西,更加不會是他擅長的東西。

可是……直接拒絕總統的要求似乎更加不妥啊……

正當呂西安還在糾結的時候,夏爾突然開口了。

「既然這樣的話,我推薦讓呂西安去我們籌備中的陸軍中負責鐵道事務的機關吧,讓他當個負責人似乎很不錯,」

呂西安驚得張開了嘴。

「哦?夏爾,這樣你看合適嗎?」路易-波拿巴有些遲疑。

「我看挺合適的。既然少校已經想了那麼多,而且又有足夠的能力,我認為我們不應該拒絕讓這樣的青年才俊試上一試。」夏爾毫不遲疑地回答,「我認為,從今天的表現來看,呂西安是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所以我向您推薦他。」

「夏爾……」旁邊的呂西安想要說什麼。

「我想,少校,您應該也是十分贊同這種安排的吧?」夏爾在路易-波拿巴無法看到的情況下,眨了幾次左眼,示意他不要再反對了,「難道您不希望讓您自己設想的東西親眼變成現實嗎?」

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抓到的好機會,他絕不會讓呂西安輕易放過。

夏爾的態度讓呂西安十分奇怪,但是他決定還是聽夏爾的。於是,他重新閉口不言,看樣子是默認了自己有這個追求。

然而,路易-波拿巴卻更加有所保留了,呂西安不懂這個任命的意義,他可是完全明白的——在夏爾和他的設想當中,這個可是未來新改組的總參謀部的基礎機構啊。

雖然這個青年軍官很合他的意,但是給出這樣的職位真的合適嗎?他的心裡著實有些疑惑。

「請您相信我的眼光,先生。」在他疑惑的視線下,夏爾仍舊寸步不讓,「而我也絕對相信他。」

夏爾的話,終於讓路易-波拿巴下了決心。

一直以來。夏爾都沒有讓他失望過,至少在這一方面是沒有過的,他可以選擇繼續相信一次。

再說了。就算弄錯了,那也不是無法彌補。

「既然你對此這麼有信心。那麼就這麼辦吧。」他抬起手來,做出了一個手勢。

「另外,讓呂西安來充任這個職位,不僅在軍事意義上對我們有利,在別的意義上也對我們十分有利……」帶著一種奇怪的笑容,夏爾突然又說了起來。「畢竟我們給他的是一項要和政府部門和官員不斷溝通的工作,至少,如果我們讓他來的話。我想他可以讓我們的工作更加順利許多……」

「嗯?為什麼要這麼說呢?」路易-波拿巴有些疑惑了。

這個看上去有些木訥的軍官,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夠圓滑地和政府官員們相處的那種人啊。

無視了呂西安制止的眼神,夏爾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您恐怕還是不知道吧?我們尊敬的鐵道部部長迪利埃翁伯爵,他的大女兒,就是嫁給了我們尊敬的少校……」

哎!為什麼偏偏就要提這個呢!雖然明知道夏爾是在為了他說話,但是呂西安還是忍不住在在心裡一沉——他不喜歡在別人面前提到自己的那位岳父,更加不喜歡被人看做是靠著岳家恩蔭才能夠爬上去的那種人。他想被人用「呂西安-勒弗萊爾」記住,而不是「迪利埃翁伯爵的女婿」。

然而,令他鬱悶的是,每當人們聽到了他有這層關係的時候。總是會用不同的眼光看待他了,就連面前的總統閣下也不例外。

「哦?」路易-波拿巴微微皺了皺眉,然後瞥了呂西安一眼。「原來是這樣啊,我明白了。」

然後,他突然又陷入到了沉吟當中,沒有再說話,顯然又在考慮什麼去了。

呂西安看不出來總統的態度突變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是夏爾卻完全能夠揣摩到的。

他並不是因此而高興,覺得事情更加好辦了,反而是在為此而忌憚——因為他不願意看到迪利埃翁家族影響力過於擴大,畢竟這個家族雖然現在可以說是臣服於他。但是絕不是一直都跟隨著他的嫡系,他不信任他們。

既然知道他在想什麼。那麼想要打消他的這種顧慮,也就十分簡單了。

「雖然我已經離開鐵道部了。但是部長一直都給了我很多關照,我們現在是在擺明削弱他的職權,如果能夠讓呂西安來首先出任這種職位的話,我相信對他也未嘗不是一種慰藉。」夏爾的聲音放得很低,同時為了讓呂西安聽不太懂,也故意說得彎彎繞繞,「而且您看,他一直都在部里懸著,幾次都跟我們抱怨說下面的官員不太聽話,有時候甚至指使不動,呂西安如果過去的話,恐怕對推進他的工作也會有幫助。反正,對部長閣下來說,能夠干好他目前的工作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呂西安有些疑惑地看著夏爾,完全鬧不懂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而路易-波拿巴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用過於擔心迪利埃翁伯爵,因為他這個人本來就不足為懼。

沒錯,伯爵是個出了名的老好人,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政治野心,除了人緣好之外也並沒有什麼出眾的能力,一心也只想保住自己的現有利益。這樣的人,就算真是女婿飛黃騰達了,他又能幹出什麼事呢?

和他打過一段時日的交道之後,路易-波拿巴和夏爾,自然已經把這個人給掂量個通透了,他們兩個都不相信這樣的人能夠有什麼威脅。

「從這個方面來看,你說得倒是不錯。」又沉吟了片刻之後,路易-波拿巴點了點頭,隱晦地承認了這對翁婿就算勾結起來搞什麼東西,也不足以構成威脅的事實,「有的時候為了好的目的,我們也沒有必要顧忌太多。那麼……就按你的建議來辦吧,夏爾,希望這次你仍舊是在給我驚喜。」

「您絕不會因此而失望的!」夏爾大聲回答。

眼見呂西安還沒有反應過來,夏爾輕輕地踩了他一腳。

這時他才如夢方醒。然後連忙向路易-波拿巴再度敬了個禮。

「謝謝您的提攜,我保證以最大的熱忱完成您賦予的任務,總統閣下!」

不管原本怎麼想,現在既然已經答應了,那麼他就準備接下來全身心地投入到其中了。

「謝一謝夏爾吧,他可算是為你盡心了。」路易-波拿巴平靜地擺了擺手,然後轉身就向自己的侍從們所呆的地方走了過去。

目送著總統離開之後,呂西安終於強行收拾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然後緩緩地轉過了視線,看著夏爾。

「夏爾,真的該謝謝你!」他的語氣有些急促,看上去確實十分動情,「抱歉……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話,但是請你相信我,以後只要你需要幫助,你都可以直接跟我說就行了。」

「不用說得這麼凝重,朋友。」夏爾的表情卻十分輕鬆,他伸出手來拍了拍呂西安的肩膀,「放鬆一下吧,以後很多事情都有得你來忙呢!」

「可是……可是夏爾,雖然我會竭盡全力,但是我恐怕我並不能做好那些文職工作啊……」呂西安突然又有了些遲疑,「我倒不是怕影響了自己的評價,我更怕的是讓你到時候為難!」

「啊喲!我是該謝你還是該笑話你呢?」夏爾忍不住苦笑了起來,「你的工作好不好,是誰說了算的?還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只要我們說你乾得好,那麼誰會說你乾得不好?再說了,文職工作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可怕,你就把它當成是一種必要的歷練吧,發揮你的全部才智,為我們接下來的工作搞清楚方向。」

然後,四下張望一下,確定周圍沒人之後,夏爾湊近了呂西安然後低聲在他耳邊開了口,「呂西安,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這個部門的人總統以後會有重用的,你在裡面混熟了,多結識一些人,對你的未來有說不盡的好處!」

呂西安微微睜大了眼睛。

原來竟然是這個打算。

「不過,我也明白你,讓你老是呆在辦公室或者後方單位,對你絕對算是一種苦差。」還沒有等呂西安反應過來,夏爾笑著繼續說了下去,「所以我給你指的路,就是早點去那裡廣結人緣,讓一群也許日後能夠領導整個陸軍的人同你結為朋友。然後,等到戰事一起了,你就能夠重返你喜歡的一線部隊,去接受炮火的洗禮了,不是嗎?」

說完了之後,夏爾也不再多說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我也得準備早點趕路回城了,你自己早點準備下吧!」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你,夏爾。」呂西安先是恍然大悟,然後忙不迭地對夏爾致謝,然後,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等等,我們近期難道要打仗?」

但是夏爾已經走遠了,聽不到他的話了,在呂西安的注視下,他的整個身影都徹底融入到了深沉的黑幕當中。

雖然總統和夏爾都已經離開了,但是呂西安還在靜靜地看著,心情還是沒有從激動中平復下來。

這種激動,並不僅僅是來自於自己即將可能平步青雲這一事實,更多的反而是來自於一種感嘆。

無論是總統還是夏爾,都機敏精明得讓人無法企及,意志同樣堅定強悍,而在還沒有完全控制住國家的時候,這幾個人卻已經處心積慮打算將這個國家和民族帶到戰場上……

這是一群何等可怕的人啊!

而我,不管是好是歹,都將必須為他們而戰。

願上帝保佑我們吧,呂西安心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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