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這是夏爾此刻唯一的感覺。

當看見芙蘭沒有聽從自己的命令,逕自從窗口上跳下去的時候,他只感覺腦子瞬間一片空白,一切都好像都化為了虛空,只剩下了她飄蕩在空中的身影。

「啊!」他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嚎叫,然後再也不顧身上的疼痛,箭步向前沖了過去。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當他衝到了窗口的時候,芙蘭已經急速地往下墜落了。

即使在這種可怕的境地之下,她的臉上仍舊帶著奇怪的笑容,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就在夏爾的注視之下,芙蘭向地上飄了過去。

夏爾彎下了腰,看著急速墜落的只覺得整個心臟都在絞痛。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在某一天經受這樣的災禍。

漸漸地,芙蘭的身影陷入到了黑暗的虛空當中,宛如被深沉的夜幕所吞噬一般,再也看不清蹤跡。

當『砰』的一聲悶響傳到夏爾的耳中時,他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滾燙的淚液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他卻渾然未覺。他伏在窗邊哭泣著,只感覺胃液都在翻騰,想要嘔吐卻吐不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是你逼迫她走到這個地步的嗎?你不是立下誓願要讓她一輩子幸福的嗎?

現在,看看你都乾了些什麼!

在虛空當中,仿佛有什麼聲音在嚴厲地質問著他,但是他卻已經再也沒有了思索的餘暇,腦中變成了完全的空白。

就在這時,瑪麗突然出現在了門口。

因為一直都在擔心芙蘭的安危,她聽見了這些響動之後。連忙跑出來查看,結果卻發現兩兄妹一前一後地往樓上跑。一種可怕的預感,促使她再也顧不得夏爾之前的嚴厲呵斥。急匆匆地跟在他們後面也跑了上來。

然而,當她終於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她卻發現,閣樓裡面只剩下在窗邊哭泣的夏爾一個人。

這一剎那間,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上帝啊!救救我們吧!」她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下意識地祈禱了一句。

難怪她剛才在我面前表現得那麼鎮定,原來已經早就有了這樣的決心。

真是……真是愚蠢!

不期然間,她的眼淚也瞬間奪眶而出。

然後,抱著萬分之一的期待,她強忍住了惶急。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走到了夏爾的旁邊,小心翼翼地問了起來。「先生……芙蘭呢?」

而此時的夏爾,並沒有回答她,只是呆呆地看著窗外陰沉的夜空,猶如什麼都沒有聽見。

瑪麗的鼻子又是一酸,淚水再度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先生,您怎麼能逼她走上這條路!」這一刻,她也忘記了夏爾的積威,滿懷抱怨地看著夏爾。「您就不能……您就不能對她稍微溫柔一點嗎?!」

然而,夏爾卻好像還是沒有聽見似的,仍舊呆呆地看著外面。

此時。宅邸內到處都起了騷動,顯然大家都已經被突如其來的響動給驚到了。

至少現在還有機會,閣樓並不是太高,也許跳下去也不會……也不會……

眼見夏爾還是處在失魂落魄的境地當中,瑪麗心裡一橫,突然重重地扯了一下他的肩膀。

「先生!趕緊去救人吧!趁……趁還有希望!」

這重重的一擊,終於讓夏爾從迷茫的狀態當中如夢初醒。

「是啊……我們快去救人!」夏爾臉上泛出了激動的紅潮,激動地喊了出來,「你快去叫醫生啊!快去!」

下了命令給瑪麗之後。他直接向門外沖了過去,然後飛一般地沿著樓梯向下沖了過去。

此時。身體的疼痛已經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他的心裡只剩下了妹妹的安危。

也許只過了幾十秒。也許卻過了一個世紀,他終於從頂樓上衝到了一樓,然後他直接撞開了門,然後跑到了閣樓窗戶下面的草坪前。

他焦急地四處掃視,視線里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只剩下了那一瞬間從他眼前消失的白色身影。

片刻之後,他找到了。

芙蘭橫躺在草地上,好像已經陷入到了昏迷當中。她那白色的衣裙,再配上嘴角和身體其他各個地方滲出的血絲,使得她上看去猶如一朵綻放的月季花一樣。

這殘酷而又美麗的景象,讓夏爾再也記不得其他任何東西了。

他猛地向芙蘭所在的位置撲了過去,然後單膝跪在地上,想要伸手抱住自己的妹妹。

然而,就在手即將碰到芙蘭的時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他向觸了電一樣地收回了手。

雖然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但是他知道,在芙蘭很明顯受了嚴重的內傷,還伴有內出血的情況下,任何不經意的觸碰,都會讓她的傷勢變得更加嚴重。

他小心翼翼地湊近到了芙蘭的臉旁邊,發現她的呼吸十分凌亂,顯然已經氣若遊絲。

看到妹妹如此悽慘的樣子,夏爾的眼淚再一次禁不住地流了下來,滴落到了芙蘭的臉上。

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的,芙蘭突然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幽藍的眼瞳此時已經變得黯淡無光,再也見不到往日裡的活力和神采。

她張開嘴,好像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顯然已經沒有力氣了。

然而,哪怕是僅僅從口型當中,夏爾也能讀到『對不起』這個詞。

這種如同訣別一樣的場景,讓他的眼淚更加不停地流淌了下來。

「不,你不能死,你決不能死!我決不允許你死在我前面!」他蠻橫地沖妹妹大喊,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怎麼能比我先死!我……我決不允許!求你了!趕緊回來吧!求你了……」

他的手放在半空中,既想要安撫一下受創的妹妹。但是顧忌她的安全卻又不敢這麼做,只好僵在了那裡,構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重重感覺交織在一起。讓他焦急而又痛苦,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幾乎讓他發狂。

看著哥哥這幅可笑的模樣。芙蘭的嘴角艱難地微微扯動了起來,好像是在安慰哥哥一樣地笑了起來,伴隨著這個悽慘可憐的笑容的,是一句說不出來的話。

最後一次的口型是……

『我愛你』。

接著,極度的睏倦,讓她重新又閉上了眼睛,迎向了仿佛要持續到永恆的安眠。

她已經聽不到哥哥那猶如受傷野獸一般的哀嚎了。

………………………………

當得知到『特雷維爾小姐深夜不慎失足,摔落閣樓身受重傷』的消息之後。第二天一大早,夏洛特就急匆匆地向特雷維爾侯爵府上趕了過去,想要探聽一下真實的情況,順便安慰一下肯定已經深受打擊的夏爾和叔公。

當然,她的焦急,更多地倒不是為芙蘭的生死安危擔心。

一走下馬車之後,她直接就問僕人夏爾現在在哪裡。

而得到的回答也不令她意外——夏爾此時正和他的爺爺一起,在芙蘭的臥室當中,照看傷勢嚴重小姐。

帶著深藏不漏的欣喜感,夏洛特匆匆忙忙地走進了府邸。然後沿著樓梯走上了二樓,徑直地向那位特雷維爾小姐的房間走了過去——而那個地方,原本她是一輩子都不願意走進去的。

門只是虛掩著沒有關。裡面卻是一片死寂,夏洛特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當門被推開之後,幾道視線同時投射到了她身上。

原來除了他們祖孫兩個、以及兩位醫生之外,那位德-萊奧朗小姐也正坐在床邊。

然後,她發現,芙蘭正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好像仍舊在昏迷當中,臉色白得就像……就像一個已經離世的人一樣。

看樣子真是受了不輕的傷啊。

就在這時,夏爾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驚擾了醫生,然後自己輕輕地走了出來。

等到湊近了之後。夏洛特才發現,她的未婚夫現在臉色蠟黃。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神情疲憊而又焦慮,看上去潦草而又頹唐——哪裡還有一點平常意氣風發的模樣!

「夏爾,這太可怕了,你們到底遭遇了怎樣的災禍啊……」夏洛特掏出了手絹,心疼地擦了擦夏爾已經布滿了汗漬的額頭和臉龐,「不管怎麼樣,請打起精神來吧……我真替你們擔心。」

「我……我還好,」夏爾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神有些迷茫,又有十足的不安,根本就沒有聚焦,好像並不是在和她對話似的,「可是芙蘭……她……她現在……」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夏洛特馬上追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夏爾再度搖了搖頭,好像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一樣,「我根本沒有想到,竟然會變成這樣!」

僅僅兩天之前,他還絕沒有想到過自己居然會突然遭遇這樣的災禍。

「好了,別說這些了,只是一些意外而已……」看著夏爾如此傷心的模樣,夏洛特嘆了口氣,暫且不再追問這種讓他傷心的問題了,「那她現在怎麼樣,好轉了沒有?」

「昨晚醫生忙活了一夜,總算搶救過來了……只是現在情況還是很不樂觀,隨時可能惡化……」夏爾的語氣裡帶著十足的痛苦,「醫生說她身體平常就虛弱,再加上受了這麼重的傷,就算這次暫時躲過去了,也要悉心照料好一段時間。」

真可惜,太可惜了!她原本可以帶著我十足的悲痛,像個天使一樣離開我們的!

當聽到夏爾的話之後,夏洛特心裡掠過了十足的失望。

然後,她悲痛地嘆了口氣。

「天哪,太可憐了!願上帝保佑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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