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五月時分了,初夏的天氣有些悶熱,蟬鳴在四處迴蕩,讓萬物都充滿了勃勃生機。

在特雷維爾侯爵府上,今天同往常相比要熱鬧了許多。

「你們小心點,別弄壞了小姐的畫具!」在一眾忙碌的僕人當中,瑪麗-德-萊奧朗小姐大聲招呼著,「這些畫具要小心包裝,顏料也要分好,不要混色了,不然到時候可就麻煩了,那裡可沒有辦法搞到那麼多顏料!」

在她事無巨細的叮囑之下,僕人們將芙蘭的畫具分門別類打好包裝,然後和其他已經打包好的其他行禮堆放在了一起,因為她們很快就要去英國旅行了。

看著一切都被井井有條地整理好了之後,瑪麗對僕人們數個小時以來的辛勞致以了謝意。

「謝謝大家,真的辛苦諸位了。」

「沒什麼辛苦的,反正小姐用的東西又不重,」一位女傭人帶著滿面的笑容回答,「倒是您要辛苦了,一路上還要照顧小姐……」

「嗯,我會的。」瑪麗點了點頭,「不過,其實也沒什麼辛苦啦,芙蘭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還能跟著她一起去外面見見世面呢!」

「您說得倒也對,小姐那麼溫順,就算出遠門也肯定不會吵鬧,給您添多少麻煩……」傭人先是贊同了瑪麗的看法,然後突然又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地看著瑪麗,「不過,請您可一定要小心啊,別讓小姐再出意外了……上次的事可讓大家打擔心壞了!」

傭人們的擔心是發自內心的,因為芙蘭幾乎可以說是他們看著長大的,他們都十分喜愛這位長得如此美麗、又性格溫和善良小姐,所以他們都對芙蘭十分擔心。

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眼裡如此可愛溫順的小姐,暗地裡究竟是一個怎樣肆無忌憚的存在。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既對芙蘭出去散心而倍感高興和期待。也對小姐出門遠行而有些擔心和失落。

聽到了僕人的告誡之後,瑪麗先是微微一滯。顯然也同樣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然後勉強地笑了起來。「哦,您別擔心了,我會看著她的,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的!再說了,先是也顧及到了小姐的安全,所以還特意派了人來保護。」

沒錯,夏爾還特意派了人一路保護她們。當然了,保護只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要監視芙蘭,免得她冷不防又鬧出什麼大驚喜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因為不知道隱情,所以傭人喜形於色,「果然,先生對小姐一直都是這麼愛護備至啊!」

確實是夠愛護的了,難怪養得妹妹這麼痴戀呢。瑪麗心想。

「好吧,我先過去了。」片刻之後,她排開了心中的思緒。然後同傭人到了別,「您趕緊派人先把行禮裝上馬車吧,記得一定要輕拿輕放。不要弄壞了畫具……」

「好的,我明白。」

……………………

當瑪麗來到芙蘭臥室的時候,她發現對方還在落地鏡子面前試換衣服。

她身上穿著一件淡黃色的花邊寬袖裙子,手上則拿著一件白色的綴花飾的連衣裙,正在鏡子前比來比去,顯然不知道要穿哪套好。

「瑪麗,你來的正好!幫我看看哪套更搭配我吧?我選了好久了……」從鏡子裡看到瑪麗出現之後,芙蘭有些歡快地喊了一聲,「我今天得選好幾件呢。不然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從聲音來看,她現在的精神是十分振奮的。顯然對之後的英國之行充滿了期待。

顯然,因為夏爾的決定而重新燃起了生活希望的芙蘭。總算又恢復了往常的明麗,臉上也多了些血色。

「嗯……」瑪麗故作沉吟地看著鏡子裡面的芙蘭,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看上去都挺好看的!兩套都帶過去吧,一定會讓那些英國人看花眼的……」

「哦?真的嗎?我就說嘛,我也覺得這兩件都很好看……」因為得到了瑪麗的鼓勵,芙蘭更加開心了,「好的,就按你說的吧,兩件我都帶過去。我們繼續再來挑一挑剩下的……」

「哦,不,現在可不行。」眼見芙蘭還想繼續要自己來幫忙選衣服,瑪麗連忙出言打斷了她的話,「現在還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呢?」

「嗯?」芙蘭有些疑惑,終於轉過頭來奇怪地看著瑪麗,「怎麼了?」

「嗯……今天……她過來了。」瑪麗有些躊躇地回答,「她事前也沒有說,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就在這一瞬間,瑪麗感覺芙蘭臉上的表情變得。

不,笑容沒有改變,還是那麼美麗。

但是瑪麗總感覺這種笑容裡面的歡快已經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了透出傲慢和狡詐的冷笑。

「哦?真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快就想來見我了呢?」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嘲諷,芙蘭平靜地回答,「也好,在去英國之前同她做個了結倒也不錯……好了,她在哪兒?帶我過去吧,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那張恨不得咬死我的臉了……」

「芙蘭……其實……」瑪麗這時候卻有些猶豫了,「我們還是不要見她吧?她這個人心地太壞,我們還是別和她來往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跟她怎樣呀?只是跟她道個別,順便了結之前的恩怨而已。」芙蘭仍舊微笑著回答,「我知道你不會放心的,所以你就呆在旁邊吧……事到如今,真要我一個人和她呆在一起,我還有些害怕呢……」

又猶豫了片刻之後,瑪麗終於點了點頭。「好吧……那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過去見見她吧,不過可先說好,第一我要一直在場,第二你們不能聊多久,不然到時候鬧出去。我們兩個可都麻煩了……」

自從夏爾下令解除掉對芙蘭的軟禁措施之後,實際上家裡負責監視她的只剩下了瑪麗一個人,所以只要瑪麗不說。沒人會知道她做了什麼——當然,只是短時間而已。

「好啊。就這樣!」芙蘭抓住了瑪麗的手,「那我們現在過去吧,可別讓她就等了!」

就這樣,兩個女孩一路從後門走出了家,她們並沒有走多遠,然後就在一處小巷當中看見了一直等在這裡的客人。

「好久不見,德-博旺小姐,您還好嗎?」芙蘭帶著溫和的笑容朝她打了個招呼。然後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面前,「這麼久不見,我挺想念您的。」

然而,和芙蘭殷勤禮貌的樣子不同,蘿拉的臉色卻難看到了極點,一點也沒有回禮的意思。

也許是因為最近精神不佳的緣故,她的臉有些蒼白,總是毫無表情的臉上,現在眉毛也微微皺著。

和之前相比,她的那種盛氣凌人的態度似乎越來越盛了。看見芙蘭兩人之後。她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芙蘭。

傷勢看來已經好了,氣色好得令人盛筵。從走路過來的步態來看,就連腿都沒有瘸。

真是太可惜了。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還把這件事告訴了瑪麗。

當收到瑪麗的聯繫之後,蘿拉幾乎整個人都陷入到了慌亂當中,直到最後確信不會再外傳給其他人之後,才稍微定下了神來。

但是……以後這位任性妄為的大小姐真的不會再告訴別人嗎?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了把握。

結果到頭來,還是要為此傷神……這對可惡的兄妹!

「看樣子您是對我現在還健健康康感到很失望吧?」雖然對方很沒禮貌,但是芙蘭也不以為意,「一見面就擺出這種樣子。可會嚇壞我的啊,德-博旺小姐……」

「哼。我確實很失望。」蘿拉打斷了她的話,「難道您指望我還會有什麼不同的想法嗎?好了。告訴我吧,這次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事前可說好,別以為還可以再拿這種事來威脅我了,我和你的哥哥已經把這件事一筆勾銷了——你已經摔了一次重傷了,想必不會願意再來一次吧?」

「別擔心,我今天找您過來不是為了再說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的。」芙蘭搖了搖頭,「相反,我也樂意讓這一切都被塵封起來,不讓我們的友誼再因此而受損……」

「我和您之間沒有友誼了,一切都已經一筆勾銷了。」蘿拉再次打斷了她的話,「既然您不是想要要挾我,那麼就告訴我還有什麼事吧……」

芙蘭和瑪麗對視了一樣,她們都覺得蘿拉的態度太奇怪了。按理來說聽到了芙蘭已經不再打算要求自己之後,她就算還是心有芥蒂,也不應該把態度表現得這麼生硬才對。

難道她竟然是這樣不通人情嗎?兩個人都有些疑惑。

算了,不管她了。

先不說隨時可以召喚救兵,就算以現在在場的人來看,也是己方二比一占據優勢,並不怕蘿拉搞出什麼花樣來。

「好吧,既然您這樣說,那我也言歸正傳吧。」片刻之後,芙蘭重新開了口,「自從受了重傷之後,我想了很多東西,也打算改變一些了。對我來說……這也是人生的重新開始吧,所以我希望同您和解,將一切年少時犯下的糊塗事都塵封在記憶裡面,我想,這也是您樂於看到的結果吧?」

「和解?」蘿拉不置可否,「聽上去倒是很不錯。」

太晚了,現在我已經發誓要將你們兄妹兩個統統掐死了。

「果然您也是如此想的?那真是太好了。」芙蘭突然從背後拿出了一疊紙出來,遞給了蘿拉,「這是您寄給我的信件,我現在還給您。」

這傢伙居然還保存著自己的信件?原來從一開始就一直都想著對付我的啊……蘿拉又是一陣心塞。然後一把接過了這些信件。

接著,她略帶忿怒和嘲諷地掃了芙蘭一眼,「您給我的那些信件,我都是第一時間就燒掉了,所以請恕我無法還禮給您。」

這些信雖然用語十分隱晦,但是如果被有心人拿到的話,肯定是無法瞞過他們的眼睛的吧。所以冒了這樣的風險也要保存下來,可見對方一直都是居心不良。

「別這樣生氣嗎,德-博旺小姐。」眼見對方還是如此生氣的模樣。芙蘭禁不住又笑了起來,「雖然我給您帶來了不少麻煩。但是從結果上來看,現在一切不是都對您很有利嗎?您希望保守的秘密已經被保守住了,而我也受到了一個大教訓……」

「結果您打算就這樣置身事外,拋棄掉自己曾經孜孜以求的一切?」蘿拉有些奇怪地看著芙蘭。

自從被對方的表現刷新了認識之後,她並不認為對方是這樣的人。

「這已經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您既幫不上忙,也沒有必要干涉。」芙蘭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覆,「不過。您剛才說沒有辦法給我回禮,這一點倒是錯了,您還是有一樣東西得還給我的……」

「什麼?」

「那副我送給您的畫。」芙蘭低聲回答。

蘿拉馬上明白了過來。

看來她是真心想要斬斷自己同罪案的一切牽涉,並且再也不管了。

驀地,蘿拉心中升騰起了一股難言的怒氣。

如果你早些這樣,那該多好!

「那幅畫,現在在我父親手裡,他決定自己收藏了。」片刻之後,她冷冷地回答,「我倒是想要還給您……」

「啊?」芙蘭和瑪麗同時驚噫了一聲。然後互相不安地對視了一眼。

在瑪麗的勸說之下,芙蘭決定再不跟蘿拉有任何牽扯,將一切能夠有害到自己的東西都從蘿拉手中收回來。卻沒有想到竟然已經演變成了這樣地步,想要完全撇清也辦不到了。

覆水難收,確實是人間至理名言。

眼見兩個人都有些花容失色,蘿拉心裡不禁有了些嘲笑。

「既然這麼久都沒有出問題,那麼現在看來也出不了什麼問題了,」她冷冷地看著芙蘭,「我的父親只是因為這幅畫畫得好,所以打算留著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還好……」芙蘭稍微鬆了口氣。

「如果您只是想要跟我說這些的話,那麼話題就到此為止吧……」蘿拉看上去很不耐煩。不願意同她們多呆的樣子,「我等下還有事。得先行離開了。特雷維爾小姐,祝您有個愉快的英國之旅。」

「您竟然連這個都知道嗎?」芙蘭苦笑了起來。「看來您還真是挺關注我的呢。」

「性命攸關,我怎麼敢不關注呢?」蘿拉冷笑著回答。

「想必您倒是很希望船沉掉吧,或者您倒是希望自己來代勞?」眼見對方這麼傲氣的樣子,芙蘭禁不住再次出言嘲諷。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是想試試……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怕父親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開玩笑,蘿拉冷然回答。

「哦?呵呵,真的嗎?那我這一路上還真得小心點!」因為知道對方這是在開玩笑,芙蘭大笑了起來。「以後我吃飯是不是還要擔心一下呢?沒準哪天就和博爾基亞家族的敵人們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不過,我想,您大概是不會作出這麼不理智的行徑的吧?」

這也是她帶瑪麗出來的一個原因了,既是為了讓瑪麗放心,也是為了向蘿拉示威,免得對方還要繼續不依不饒。

她哪裡想得到,蘿拉對她的恨意早已經因為另外一個原因而根深蒂固了——雖然在現在,因為有別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還沒有想方設法要殺死她。

笑了片刻之後,芙蘭臉上的笑容重新歸於嚴肅,「好的,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個就沒有什麼牽扯了吧?就我看來,我們這是和解了,再也不干涉對方——那麼,祝您日後好運,德-博旺小姐。」

在兩個人期待的目光的注視下,蘿拉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這是她幾乎從未露出過的燦爛笑容。

「嗯,是的,如您所言,我們和解了,德-特雷維爾小姐!祝您以後好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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