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夏的蟬鳴中,幾輛馬車沿著倫敦港區前往城區的並不寬闊的大道上,向著大英帝國的心臟疾馳而去。

一路上雖然有很多馬車經過,但是他們所乘坐的馬車暢通無阻,在警察和管理人員的幫助下,以最優先的順序向前疾行。

因為這是王室的專門派出來接送客人的馬車,德-特雷維爾夫婦兩個作為女王陛下的客人,是準備來出席英國長公主的婚禮的,絕對不容怠慢。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是以私人身份來出席婚禮的,所以來接待他們夫婦的是宮廷的人,而並非是政府官員,不過夏爾也並不在乎其中的差別。

英吉利海峽並不寬,從法國的加萊港經過了短短半天的航程,他們就在倫敦港下了船,踏上了這個島國的土地。

哪怕切身體驗了一番,夏爾也還是難以想像,就是如此狹窄的一條海峽,永遠地改變了歐洲和世界的面貌。

遠遠看去,在朝陽下,被空氣中的煤灰和其他灰塵折射成了金色的霧氣,瀰漫在全城當中,讓這座大都市變得猶如是建在虛幻當中的海市蜃樓一樣,充滿了一種不真實的色彩。

好看倒確實很好看,但是……

「啊……嚏!」夏洛特又拿手絹抹了抹已經有些發紅的鼻子,這一路上她已經好多次這樣表現了,「夏爾,我們真的來錯了一個地方!早知道你拒絕波拿巴的提議那該多好!」

因為被刺激到了的緣故,她的鼻音現在變得很重,裡面還充滿了厭倦的氣息。

在這一聲聲的噴嚏當中,一出發時的振奮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了難捱的不適感。

「別這樣,親愛的。」夏爾將夏洛特抱在了懷裡。輕輕地抹了抹她有些發紅的前額,「早晨這裡的霧很濃,所以確實讓人難受。但是到了中午就好多了。」

「我看中午也好不了多少!」夏洛特低聲嘟噥了一句,然後抬頭看了看窗外已經靜靜變得繁華的城郊。「這個地方真虧得這些英國人也住得下去!」

而夏爾沒有搭腔,只是笑著撫摸了一下夏洛特的頭髮。

雖然這個年代巴黎的空氣品質也稱不上好,但是並沒有倫敦這麼令人難受的霧霾,越接近這座城市,帶著粉塵的霧霾就越是濃厚,以至於夏洛特都感到有些難以忍受了。

凝聚了無數灰塵的霧霾久久不散,穿行其中對所有人都是一種難熬的體驗,尤其是那些初到這座城市的人。

在創造了無可比擬的財富的同時。工業革命也以一種令人驚悚的方式改造著世界,而在此時,並沒有人把它當成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

然而,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這麼快就到了嗎?

夏爾有些驚奇地看了看外面,但是卻發現現在自己一行人還在街道上當中,並沒有到達目的地。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從車廂中探出頭來,然後英語詢問前面的人。

「先生,」前面的御手回過頭來,恭敬地朝他回答。「我們剛剛接到了女王的使者傳來的命令……要我們將您帶到另外一個地方去。」

「女王的使者?另外一個地方?」夏爾大感驚奇,「請讓那位先生過來見見我好嗎?」

「好的,先生。」

很快。女王的使者就被帶到了馬車外,而夏爾也十分禮貌地走下了馬車。

「您好,德-特雷維爾先生,」來者又瘦又高,頭髮花白,穿著一件禮服,戴著夾鼻眼鏡,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法語也說得字正腔圓。看上去是宮廷裡面專門負責這種接待事務的官員。「我是詹姆斯-薩默爾,有幸得到女王陛下指派。現在負責接待您……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您諒解。希望您不要因為我的疏失。而對英國留下一個壞印象。」

「您好,薩默爾先生。」夏爾伸出手來,友好地同他握了握手,「我對英國十分喜愛,並且對您也充滿了尊敬,請您不用擔心。不過,請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到現在才知道,自己要換一個下榻的地方呢?」

作為女王的客人,原本宮廷官員們給他們安排下榻的地方,是位於特拉法加廣場和白金漢宮附近的利茲酒店,沒想到剛剛來到倫敦,就突然接到了改動的要求,這著實讓他有些吃驚。

就算是非官方的身份,現在自己好歹也是個大人物了,怎麼也不該得到這樣的對待吧。

「先生,我能夠理解您的驚詫,實際上我們也只是剛剛才得到了女王陛下的命令——沒錯,這是陛下本人作出的臨時決定。」這位詹姆斯-薩默爾先生的臉上依舊是古井無波的平靜,不過語氣里卻多了一些疑惑,「不過,如果您聽了女王陛下給您安排的新住處的話,想必您的心情不至於變得更糟了。」

「哦?那是哪?」夏爾笑著問。

「為了能夠讓您享受一次更加愉快的英國之旅。」詹姆斯-薩默爾挺直了腰,「女王陛下打算讓您和夫人住在白金漢宮。」

「白金漢宮?」

片刻的驚詫,讓夏爾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竟然安排我和夏洛特作為客人入住王室常居的白金漢宮?那可是難得的禮遇啊……

難道女王陛下真把我們當成親戚了?

他心裡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個頗為可笑的疑問。

「當然,先生,如果您不願意的話,我也可以將您的意見轉達給女王陛下,畢竟她也不會強人所難……」

「哦,不,當然不!」夏爾馬上回復了清醒,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對女王的臨時安排沒有意見。「請您去轉告女王陛下,我很榮幸能得到這樣的禮遇!」

「那麼,我能否當年跟夫人問一聲呢?」詹姆斯-薩默爾抬頭看了看車廂。

「不用了,我的夫人和我是相同意見的。用不著再去多問一遍了,」夏爾搖了搖頭,「她現在身體不太舒服。精神也不太好,所以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再煩擾她了。」

「哦。是這樣啊。」詹姆斯-薩默爾朝夏爾躬了躬身,「那麼,請您代我向夫人問一聲好,我這邊先回去復命了……」

「好的,您請便吧。」夏爾點了點頭,做出了一個送別的手勢。

目送詹姆斯-薩默爾離開之後,夏爾重新回到了車廂里,然後拍了拍眯起眼睛打盹的夏洛特的肩膀。將女王的突然決定轉告給了她聽。

「陛下想要讓我們入住白金漢宮?」

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雖然兩腮還是有些發紅,但是她的精神已經振奮了許多。「夏爾,女王陛下可是挺看重我們的呢?」

「是啊,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夏爾點了點頭,「因為不想別人驚擾你,所以我直接就代你答應了……」

「我當然會答應了,這麼好的事情,怎麼會不答應呢?」夏洛特想也不想地回答。

然後,她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麼。有些擔心地看著夏爾,「夏爾,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除了幾次的公開場合之外。還會有很多機會可以見到女王陛下?」

「我想是吧,也許我們還要和他們一家共進午餐或者晚餐呢。」

「喂!既然知道,那你怎麼還是這幅滿不在乎的樣子?」夏洛特有些責備地推了夏爾一把,然後自己也坐了起來,重新整理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凌亂的容裝。「難得女王陛下這麼禮遇我們,我們可不能在她面前丟臉。」

接著,她不滿地掃了周邊一眼,「糟糕了!剛剛才得到這個消息,我們還什麼都沒有準備呢!要是惹得陛下不滿了。那可就麻煩了!」

「別那麼緊張,」夏爾一邊也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一邊低聲安慰夏洛特,「從各方面得到的消息來看。女王和親王並非那麼拘泥的人,不會在意這種小節。再說了,我已經告訴使者了,今天你的身體不適,所以就算有些應對不太得體,想必他們也會諒解的吧……」

「都怪你!」心情稍定之後,夏洛特有些怨懟地橫了夏爾一眼,「要不是你一直都在那裡說,我能準備得好很多!」

「喂,剛剛不是你在一直後悔,想要回去的嗎?我是在安慰你啊!」被夏洛特如此毫無根據地指責了一番之後,夏爾忍不住抱怨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所以我才……」

就在兩個人幾乎習以為常的拌嘴當中,馬車以一種不疾不徐的速度,沿著特拉法爾加廣場,經過了一座座造型別致的宏偉建築。

「這裡是聖詹姆斯宮,以前的國王就住在這裡,不過現在已經只被當成慶典和儀式舉辦的地方了……這裡是威斯特敏斯特宮,嗯,也就是議會所在地,英國實際上的最高權力中樞……」

為了轉移夏洛特的視線,夏爾開始一個個地方地指了起來,直到馬車經過了一座凱旋門的時候,他才停下了口。

夏洛特以為夏爾是說累了要休息一下,所以並不以為意,只顧看著周邊的建築,像每一個初來此地的遊客一樣。

她並不知道,這座和巴黎凱旋門樣式差不多的大理石拱門,其性質也和那座建築一樣,是1829年喬治四世當政時代,國王為了紀念英國在特拉法加和滑鐵盧的偉大勝利所建造的,如果她知道的話恐怕心情會複雜很多吧……而夏爾知道,但是他並不在乎。

這裡出現這座拱門,對他來說意義更大的是——就到到達目的地了。。

果然,又經過了一小段時間的驅馳之後,馬車漸漸地停了下來。

而夏爾則帶著自己的夫人,慢慢地從車廂當中走了出來。

遠處的白金漢宮已經赫然在目了。

此時,霧氣已經消散了,陽光普照大地,在,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眼前的建築,那些戴著熊皮帽的衛兵們在四處逡巡,警惕地看著每一個接近這裡的人。

白金漢宮在他們的背後聳立著,透著一種傲慢而又冷漠的氣勢,仿佛是想要用這種方式宣告帝國的威儀一般。

英國的國勢此時正是如日中天的時節,這種氣勢確實令人難以忘懷。

這畢竟是一個征服了幾乎整個世界的帝國啊!

一個僅僅只有兩千五百萬人的民族,卻占據了超過地球陸地面積五分之一的龐大土地,而且開啟了改變人類文明進程的工業時代,在科學和技術上領先於任何一個其他民族。

這是一個何等可畏的國家!

也許它行事並非切合道義,也難以令人敬仰,但是不管怎麼樣,它都必須得到正視和尊重。

是的,應該尊重。

他朝遠處的宮廷微微躬了躬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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