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來吧!我才不怕您呢!」

在狹小的房間當中,每個人眼中都溫柔可親的特雷維爾小姐,毫不避忌地衝著自己的堂姐大喊了起來,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沉靜。

然而,雖然她變得如此反常,但是夏洛特卻一點都不慌不忙,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看著小姑發飆,笑容中似乎隱藏著一種「看吧,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的戲謔。

「那個混蛋父親向您告密了?好吧,隨便他吧,我不在乎,我討厭他,不願意做他的女兒,這有什麼不對的?沒錯,我確實對那個混蛋揮動了斧頭,但是我依舊愛爺爺,這根本不能影響到我們之間的感情。」芙蘭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但是總算重新鎮定了下來,「就算你們要處罰我,也不該您來跟我說,叫我哥哥來說吧!他想要怎麼懲罰我就懲罰我吧。」

「恐怕您強逼父親寫下這份文書,並不是為了這個目的吧?算了,這個就不追究了……」夏洛特略帶譏刺地反問,「再說了,到了這個時候,您還想把您的長輩拉出來做幫手?您也不想想,如果沒有得到同意,我能夠就這樣過來嗎?」

這個反問,頓時讓芙蘭語塞。

也對啊,如果哥哥沒有同意的話,她又怎麼可能這樣跑過來對自己趾高氣揚?這一定是定局了。

哪怕是這種時候,他也不肯來親自降下懲罰嗎……連最後一點希望都不肯給。

她的心再度沉入到了冰窟當中,全身都感覺癱軟,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突然,她抬起頭來仇恨地看著夏洛特,「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這都怪你!」

她確實恨透的夏洛特。

原本她花費了不知道多少力氣,才重新彌補了兄妹兩個在之前的裂痕。重歸於好,結果這個可惡的女人一回來就告密,然後讓自己這段時間的辛苦經營又化為了流水……從希望走到

直到此時此刻。她仍然並沒有覺得自己對父親動手有什麼不對的。

「這一切,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原本我們過得好好的。你非要跑過來搶走我哥哥!然後還要跟我來耀武揚威……你太惡毒了!」芙蘭一邊說,一邊帶上了哭腔,然後毫不示弱地瞪著夏洛特,「還有,要懲罰隨便,但是休想我跟您哀求!我寧可死也不會對你屈膝的!」

「哼,隨便您吧,我原本就沒有期待過您會有什麼悔悟。」因為被芙蘭的話所激怒。所以夏洛特也恨恨地盯著她,「我不想跟您多說什麼,上帝自然會詛咒您的這種邪惡慾念,您到時候會被煉獄來糾正的!」

頓了一頓之後,因為自己覺得自己這樣有失掌家人的風度,所以她重新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氣,「算了,我也不用跟您再多費口舌了,現在我將懲罰告訴您吧——原本我們打算在今年就讓您慢慢地從您的爺爺那裡接受饋贈,漸漸地自己掌握自己應得的那一份財產的。但是鑒於您最近的表現,我們判定您目前還沒有成長到足以自行管理自己的地步,所以這一份財產我們會暫時扣留。您只能領到一份零用錢。另外,這個懲罰沒有限期,直到我們判定您可以自行處理自己的時候,這懲罰才會結束。」

芙蘭先是眼含淚水地靜靜聽著,但是越聽她就越是感覺不對勁。

這個算是什麼懲罰呢?

扣住自己應得的錢,讓自己不能獨立過上可以揮霍的生活,也許對某些人——或許是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種可怕的懲罰,但是對她來說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她本來就不是喜歡揮霍的人。相反她還樂意不同哥哥分家。

就算有時候因為某些情況而必須急用錢,以她對哥哥的了解。她也不相信他會慷慨解囊的。

如果哥哥真的發怒了,他的懲罰不會這麼不著邊際。而是會嚴厲得多——比如被關起來。

就像是從水底里被拉起來一樣,她的呼吸用重新變得順暢了。

「這就是全部的懲罰嗎?」芙蘭反問。

「除了以上之外,您還必須寫一份悔過書,並且保證以後類似的事情不要再犯,特別是不准再做對這個家族不利的事情。」夏洛特板著臉回答,猶如那個剛剛將自己堂叔送入死地的人不是她一樣,「如果您膽敢再犯的話,我保證您絕對會追悔莫及,到時候沒有任何人再會原諒您,我想大家對您的任性都已經夠容忍了,您不能一直將這種容忍揮霍下去。」

唯獨不想被你這麼說!芙蘭想要這麼反駁,但是生怕懲罰再加碼,毀掉自己僅剩的希望,所以也不再反駁,默默承受了下來。

當沉默持續了好一段時間之後,夏洛特輕輕點了點頭。

「好了,既然您不反對的話,那麼我就當您接受了這種懲罰。您等下就可以去寫悔過書了,什麼時候寫好就什麼時候交給我們,我希望您能夠如我們所願,真誠地為自己的過失而檢討自己。」

芙蘭繼續沉默著,再沒有表達異議,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幫人寫過那麼久的書信,對文字的把握早已經掌握,悔過書什麼的她寫多少份都可以,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當然,要放棄自己的執念那是不可能的。

「您剛才跟我說有兩件事?」片刻之後,她又想起了什麼。「那麼還有另一件是什麼?」

「剛才那一件對您來說是壞事,另一件對您來說就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了……就是一個要求而已,看您自己想不想答應。」

「請說吧,難道還能更壞嗎?」芙蘭反問。

「就在最近,我和夏爾打算出資創立一個公益協會,有關於藝術品的。」夏洛特放低了聲音,「整個協會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我國的藝術事業做出自己的貢獻,贊助那些有天賦的藝術家。順便收藏一些藝術品。我們都知道您有些繪畫的天才,再加上您又是自家人,所以我們想讓您來負責這件事。」

「嗯?」芙蘭一時間沒有聽懂。「贊助藝術?您?」

她眨巴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夏洛特。

這絕不可能是夏洛特本人的主意。因為她深知夏洛特空有傲慢的架子,但是對繪畫雕塑音樂之類的藝術一竅不通、甚至還瞧不起那些搞藝術的人。

夏洛特被這種眼神攪得有些不自在,因為確實這不是她的主意,她只是順便幫丈夫來告知芙蘭而已。為了擺脫這種尷尬,她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家族明明是這個國家最好的門第,但是在這個顛倒是非的國家裡常年都不受尊敬,尤其是夏爾。因為幫助了波拿巴,夏爾的名聲已經夠壞了。那些小人天天嫉妒他,造謠誹謗他,所以哪怕他這麼做,別人也不會買他的帳,這個國家的人都壞透了!所以,我們得想想辦法,挽回一下名聲,至少讓一群有影響力的人來說我們的好話。」

「所以就贊助那些藝術家?」芙蘭好像明白了哥哥的思路。「哥哥是要我發掘那些有潛力的藝術家,在他們窮困的時候資助他們,然後讓他們來唱我們家族的讚歌?」

「就是這個意思。」夏洛特點了點頭。

正當芙蘭慶幸自己對哥哥如此了解的時候。新的一擊又來了。「但是這只是一小半的用意而已,甚至不是主要的用意。」

「什麼?」芙蘭吃了一驚。「這是指什麼意思?」

「其實這一切說穿了很簡單,您自己也知道吧。那些稀奇古怪的藝術品,那些繪畫、雕塑啊,都是一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這些才不是虛頭巴腦呢!他們都是個人天才的結晶。」芙蘭打斷了她的話,「只有沒文化而又虛榮的人才不懂藝術的價值。」

「那些繪畫、雕塑啊,都是一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天知道他們的真正價值,有些也許凝聚了天才的光輝,但是大部分在我看來只不過是孩子玩的泥巴而已。」無視了芙蘭的反駁,夏洛特堅定地說了下去。「大部分的藝術家都才智平庸,有人捧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是了不起。沒人理會他們的時候他們就一錢不值!」

「您這是偏見!」因為對她的話不滿,芙蘭禁不住又抗議了。「確實有很多藝術家窮困潦倒,但是那只是因為他們懷才不遇而已!」

「隨您怎麼想吧。」夏洛特攤了攤手,但是並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歧視態度,「但是,無疑您可以注意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藝術品的價值波動很大,有些東西這一刻很值錢過得不久就大幅貶值、而有些東西看上去平凡無奇卻能讓整個歐洲轟動。」

「這話倒是沒錯。」芙蘭點了點頭,但是還是想不到哥哥到底是什麼打算。

「這麼說吧,我們有很多入帳和出帳,都不好明明白白地寫在帳簿上,或者說就算寫在帳簿上也見不得光,所以……夏爾就覺得,我們可以利用藝術品的這種特性來掩蓋金錢的流向,我們拿一些見不得光的錢去買一副不值一錢的畫,這樣就可以將一大筆錢都正正噹噹地收入囊中了,而利用相反的手法,我們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轉走一大筆錢……」

「也就是說,要用這種方式來運營一些不能見光的錢,對嗎?」

通過夏洛特明顯是現學現賣的解釋,芙蘭終於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利用藝術品的交易來掩蓋黑錢的流向,將賄款洗清,讓贓款自由流動,不知不覺當中調動一大筆金錢。

她驚奇地發現,即使到了現在,她也沒有完全弄懂哥哥的腦袋裡到底在想寫什麼。

這驚人的智慧,好厲害!

「您理解得沒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夏洛特點了點頭,「夏爾認為過不了多少年,到處都會有富豪去買些一錢不值的畫,我們家族只是占個先機而已,還能在藝術界混個好名聲。當然,這種名聲大多數只能您來獨享了,夏爾做什麼都不會討好,而我根本不屑於去取悅那些蠢民!」

芙蘭的眼睛重新攢出了淚花,不過這次確是因為欣喜。

她終於完全理解了哥哥的想法。

經過了自己這段時間的「良好表現」,哥哥總算原諒了自己,並且順應了自己的要求,讓自己也參與到他的事業當中。

也許會髒了自己的手,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我就是樂意!

「如果您不願意的話,我們也可以去找別的人……」

「不,讓我來,這事只有我能做!」芙蘭大聲喊了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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