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盤?」夏爾想到了什麼。

他原本想要再追問熱羅姆親王,但是他又發現現在一群人差不多都已經來齊了,大家的眼睛都看著和熱羅姆親王殿下談笑風生的自己,現在實在不是說太多東西的好時機。

眼見情況如此,夏爾明智地先選擇了沉默,任由熱羅姆親王和其他人愉快地打著招呼。

不得不說,這位風流任性,放蕩不羈的親王殿下,確實很有一種親和力,儘管這裡的氣氛已經是十分的嚴肅,但是他卻還是能夠和每個人都有說有笑,讓氣氛變得稍稍活潑起來。

因為今天是非正式的聚會,所以今天大家都是零零散散地坐著,看上去和普通的社交聚會差不多,不過這群衣冠楚楚的國家要人們即使和親王談笑風生,但是每個人的心底里其實還是十分冷靜的,嘴上講的全都是不會得罪任何人、也不會被任何人所利用的客套話。

當發覺人都已經來齊了之後,熱羅姆親王殿下掃視了所有人一眼,然後自己笑眯眯地開了口。

「哦,今天這次的聚會,如果不是地方放在這裡的話,恐怕旁人看了都該覺得我們是在準備召開御前會議了吧?不過,今天我們當然不是在準備御前會議,我也沒有權力這麼做,所以以後如果有人在陛下面前說閒話的話,你們都得給我分辨一下啊?」

他這很明顯是在開玩笑,而且包括夏爾在內的所有人都有分寸地捧場笑了,說實話這句話確實有些不大恭敬,不過作為皇帝陛下的親叔叔,他在帝國境內當然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今天我們過來,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正式的事情,只是讓大家聯絡一下感情而已……」熱羅姆親王繼續說了下去,「哎,說實話,現在你們一個個都成了大忙人,個個都是位高權重的要人,平常我跟大家見面的機會太少了,老實說我也想要借點機會來跟大家再見見面,你們也知道,人一旦上了年紀,就特別喜歡熱鬧,所以我想你們應該也能夠諒解我的吧?尤其是,現在大家都已經有重任在身,互相之間不時常溝通信息怎麼行?所以我覺得以後我們也應該時不時地聚會一下,你們看怎麼樣?」

當然沒有一個人膽敢說自己不想浪費時間和親王殿下見面了,大家都是含笑不語,點頭附和。

不過,在心裡,其他人就未必會這麼一致地贊同了。

夏爾就吃不准熱羅姆親王到底是想要湊湊熱鬧,還是在為自己的兒子鋪路,增大約瑟夫-波拿巴親王的影響力。

但是很明顯,如果真的如他所言,自己等人時不時就在帕勒-樂雅爾宮聚會交流感情的話,不管有什麼樣的名義,那豈不就是「另立中央」,搞第二個御前會議?皇帝陛下難道不會在意嗎?

而且就算皇帝陛下不在意,以他的立場來看,也不會願意去給約瑟夫-波拿巴親王捧場,所以現在他答應也只是敷衍這位老親王而已——在場的也有不少人持和他一樣的看法。

在持續不斷的附和下,熱羅姆-波拿巴親王笑得更加歡暢了,他花白的鬍子一顫一顫,像極了一個心滿意足的退休老店主。

「另外,亞歷山大很快就要被任命為駐英國的大使了,這對他來說是難得的高升,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消息。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就特別希望看到小輩們成長起來,看著他們一點點地成為男子漢,尤其是他還是我那個兄弟的……」熱羅姆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眨了眨眼睛,顯然意識到了有些話還是不能公開說,於是馬上收住了話頭,「所以我對這個消息感到很高興,雖然亞歷山大不喜歡高調,但是我想大家私下裡為他祝賀送行,應該還是不能免掉的吧?」

說完之後,他又拿起了酒杯,然後向低調地坐在大廳角落邊的沙發上的亞歷山大-科洛納-瓦萊夫斯基伯爵。這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一下子發現自己成為了眾人視線的焦點,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拿起了酒杯。

瓦萊夫斯基伯爵是拿破崙皇帝近乎於被公開承認的私生子,雖然礙於法律規則他不能使用波拿巴這個姓氏,但是一直都被波拿巴家族看做是家族成員之一,所以喜歡提攜親信的拿破崙三世皇帝陛下也沒有忘記提攜他。

之前就有傳言說皇帝陛下想要讓他做外交大臣,現在熱羅姆親王親口說他將到倫敦作為大使,看來傳言成真的那一天已經很近了——英國是歐洲大國,駐倫敦大使是最為重要的外交職位之一,在現在的政治氣氛下甚至可以說是最為重要的職位,他既然現在要去當大使,那麼很顯然就是在為讓他當外交大臣鋪路了。

一時間人們紛紛舉杯向瓦萊夫斯基伯爵祝賀,在觥籌交錯當中,祝賀這位註定要成為帝國權貴的中年人終於直接走上了前台。

雖然並不是一直都從事外交職業,但是瓦萊夫斯基伯爵確實很適合當外交官,他態度鎮定而又謙和,向每個人致謝,尤其是當夏爾向他祝賀的時候,他還直接對夏爾說「特雷維爾先生,您之前在外交部也任職過,對帝國的外交形勢也有一些獨到的見解,而且也在歐洲各國都有影響力,尤其是英國,女王陛下夫婦十分欣賞您,所以我希望您之後能夠幫助我儘快熟悉我的新工作。」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夏爾馬上答應了下來,然後又和這位伯爵碰了一下杯。

這種其樂融融的氣氛,似乎也讓熱羅姆親王更加開心了,他的臉上越發紅潤。

「我毫不懷疑,亞歷山大有能力把他的新職務給做好,也一定有能力讓帝國和英國人保持應有的協調一致,但是……」他清了清嗓子,著重地提示了一下接下來的話,「外交工作是很重要也很耗費資財的活,他也需要有切實可靠的生活保障,才能讓帝國的利益得到伸張,不是嗎?」

他的話引發了一些小小的騷動,大家紛紛停止了互相之間的竊竊私語,然後略帶疑惑地看著這位親王殿下。

瓦萊夫斯基伯爵因為母親的關係,本來在波蘭擁有大量土地和財產,但是在後來他和沙皇政府鬧翻,逃出了波蘭,在法國居住了十幾年,於是留在波蘭的財產就蒙受了大量的損失,所以在帝國重建之前,他可以說日子也是相當緊張的。

毫無疑問,在這個時代,做一個外交官,就意味著要大量花錢,即使薪俸很高也無法彌補,只有極有家業的貴族才能夠承受住這樣的開銷,但是皇帝陛下有的是錢,他可以資助自己這位不能公開承認的堂弟——既然他打算提攜這位伯爵了,那麼給他一些金錢上的支援自然也是一件小事。

所以親王殿下這麼提,想必是有什麼別的深意,所以他這麼一說,其他人都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這種安靜並沒有影響到熱羅姆親王殿下的心情,他拿起酒杯來又抿了一口,然後長吐了一口氣。

「年輕人們,其實現在大家都知道,你們每個人都占據了重要的職位——有些名頭就已經嚇人,有些雖然不顯山露水但是也掌握著大量的資源,所以你們都有了直屬於自己的地盤,或者說王國。在你們各自的王國裡面,你們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你們可以任意調動預算,呵斥部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在一片驚疑不定的視線當中,熱羅姆親王殿下面帶笑容地說了下去,「朋友們,我並不是在指責什麼,帝國是陛下的,當然也是每一個忠於陛下的人的,你們當年為了波拿巴出生入死,就應該享有這樣的地位。但是,我想,為了保住我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這種權勢和利益,我們就應該進取,應該團結合作,不是嗎?我們不應該只和自己的親信和部下們呆在一起,沉迷在自己的王國之中,而應該互相合作——讓帝國變得欣欣向榮,也讓我們繼續保持之前的感情和衝勁。」

他的話很動情,但是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沉迷在自己的權勢當中,任意調動資源,使喚部屬,搞獨立王國——這已經是很厲害的指控了,等於是在說大家各自搞山頭,任意行使自己的權勢。

哪怕現在不是在皇帝陛下面前,也沒有人膽敢承認自己是在做這種事,雖然大家或多或少確實有這樣的傾向,包括夏爾自己。

夏爾現在才明白熱羅姆親王剛剛所說過的地盤到底是什麼意思。

自從帝國重建之後,為了酬功,也為了控制帝國,一大群原本的黨羽被皇帝陛下委任了要職,夏爾因為功績而成為了帝國的交通大臣,統領著整個帝國的交通事業。

但是這種酬功,似乎也帶來了資源分配不均的,所以親王殿下,或者說波拿巴的皇族們,想要搞一次重新分贓的大會。

雖然借著這樣的機會,每個人都從帝國拿到了權勢,拿到了巨額的好處,但是終究好處和資源是有高下之分的,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想來也有人對這種慢慢形成的分配格局感到有一點點的不滿意吧。

見鬼……我不就是手裡握著最多的預算和資金的人嗎?如果是重新分贓,那不就是代表要從我這裡來平均?

夏爾突然回過神來了,然後就有些惱怒。熱羅姆親王這無異於是在跟他搞了一次突然襲擊,想要讓他吐出好處來,來滿足他們這些人的私慾。

但是在最初的憤怒之後,他又壓制住了想要當場反駁熱羅姆親王殿下的衝動,他也知道自己現在這麼炙手可熱,在同黨們心中肯定有些眼熱,之前皇帝陛下不就是讓他在重建楓丹白露宮的時候出錢嗎?

如果他現在直接反對的話,那麼恐怕就會在大臣們當中變成一個只圖私利不願意幫助同僚的人了——雖然他確實不願意幫助這些同僚,但是他不能夠明著表現出來,他還是需要團結一下同志們的。

他也不想讓這一次的分贓大會變成針對他一個人的批判大會,這可不好玩。

所以,哪怕有些人已經暗地裡在觀察他的反應了,但是他還是不動聲色,仿佛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但是他心裡可是下定了決心,絕對不讓自己這次再被迫讓步了。

皇帝陛下我鬥不過,但是我根本不害怕你們啊。

看著熱羅姆親王和約瑟夫-波拿巴親王父子兩個,夏爾暗暗心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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