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上誘,合圍,下毒……只要能獵到山嶺間的獵物,以讓家人吃飽穿暖,手段怎樣,於獵人而言,無所謂。

驍勇是獵人出身,也是如此態度,也因此對這些手段有著防備。

但那是他還是獵人以及去到登仙台的路上的時候,而在先前,或許是受那些同門還沒有靈獸難對付的事情的影響,他竟然失了防備!

若非蛻凡印將那下在風中之毒吞噬,若非棘甲獸配合得當,驍勇當為這一時大意付出代價。

當然,五二七也有配合,而相較於他的配合,驍勇更好奇為什麼他沒有中毒。

棘甲獸原是三階靈獸,品階夠高,不中毒是應該,五二七呢?不過鍊氣七層的修為而已。

只是如同他不好說出他沒中毒的原因那般,他也不好去問五二七其中緣由。

遭遇這麼一次經歷,驍勇重新拾起狩獵時的警惕,不再放過絲毫的風吹草動與狀況異樣。

棘甲獸身死便是真死,自然不敢大意。

五二七見一人一獸小心翼翼,也變得緊張兮兮。

有棘甲獸同行,試煉之地的靈獸不敢冒頭,有試煉獎勵的吸引,試煉之地尚還活著的同門也沒空找他們麻煩。

量行宮準備的試煉,三十里充滿靈獸的路途僅是一個篩選,真正的決出排名的地方,還落在主峰處。

試煉之地的主峰並非知畫宗的主峰,雖然遠看一樣,可近處一瞧,就知大為不同。

最明顯的,其周圍的宮殿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圍山之河。

河寬半里,河中卻無河水,有的是墨香濃郁的墨汁。

墨河平靜,無浪無波,勝似墨玉,可它也不是一直如此,如果有誰妄圖踩著法寶或是御著法術越過飛過它,墨河會顯出它的猙獰。

墨河中的墨汁能凝萬物,如山如風,如獸如禽,想要越過飛過它,山擋風蝕!獸吞禽啄!必死必死!

驍勇連飛都不會,自當不會嘗試飛越,但也嘗試了墨河的威力。

法訣一掐,側身揮臂,被驍勇凝出的土球被他甩筆擲出。

極快極高,卻一點不遠。

倒不是有風山禽獸出,是墨河出了手,墨膚墨指,接住土球,而後……以快過來時數倍的速度,砸向擲出它的驍勇。

明知墨河大有名堂,驍勇豈能不防?斜邁一步,身子一移,輕鬆躲過。

但躲得輕鬆,心頭卻對墨河有了忌憚,還因此問道:「五二七,這樣的一條河,我們要怎麼才能過去?」

飛越不行,總不能用游的,何況這般厲害的墨河怕也游不過。

「橋!」五二七計算了下位置,指向某個方向,道:「那邊有座橋!我們從橋上過河!」

五二七所指的那邊也不遠,相隔不過幾十丈,如此短短的距離,一座跨河之橋,應該早就發現才是。

可這座名為「筆走龍蛇」的橋就有那麼奇異,若不走近,絕對別想將之發覺。

橋如橋名,蜿蜒曲折,猶如一條游龍游蛇盤曲墨河之上。

因有曲折蜿蜒,橋長遠遠不止半里,而橋可見,橋上人也可見。

人不多,也就三五個,個個都在艱難的前行。

汗下如雨,身顫若病,面色則有的驚恐,有的痛苦……顯然這座橋和墨河一樣大有名堂。

五二七適時道:「我師尊說,這橋能照人心,心不穩,橋不過。」

棘甲獸齜牙低吼,驍勇聽了,笑道:「豹兄,你的豹心穩,但不見得穩得過俺的虎心。」

棘甲獸歪頭不解,驍勇笑著回道:「俺當然是人,可俺爹要俺做的是山嶺之中最強的猛虎,俺的心就是猛虎之心,也便是虎心。」

棘甲獸外形有幾分像豹,屬於豹族一支,而豹虎之間有相爭,棘甲獸就想和驍勇比比是它的豹心穩,還是他的虎心穩。

驍勇大笑:「比就比!誰怕誰!」

大笑一收,驍勇看向橋那頭,說道:「豹兄,比試可以,可警惕卻不能有失,畢竟你是靈獸,覬覦你的人可不少。」

橋上有著某種考驗,其上的三五個人分不出心思對付棘甲獸,橋那一頭就不好說了。

比方獨孤翼茗,驍勇雖然不知道他有遠遠的看,也不知道他已然去尋擎落峰相助,卻能猜到他定然不會那般簡單的就放棄了棘甲獸。

棘甲獸能把戲演得那般的真,其聰明聰慧不比尋常人弱,自是明了此事,點頭記下驍勇的話。

五二七的心中不存多少志向,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心,沒好意思和驍勇、棘甲獸比個輸贏,只想著跟在他們後頭就好。

兩人一獸一起邁上筆走龍蛇橋,棘甲獸和五二七腳步邁上之時是何種感受,驍勇不知,他只知他的渾身寒毛豎立起來。

橋還是橋,河也是河,但身旁的棘甲獸和五二七不見了,而身前,站著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他……正是晏鷹子。

驍勇也不是沒有遇到過生死危機,可在登仙台上那次生死危機卻是他有生以來最無力最憋屈的。

當時晏鷹子僅僅只是一眼,就將他轟得倒飛,就將他傷得半死,隨後的一句話語和一道威壓,更讓他骨傷髒損的受了將死之傷。

驍勇除了心存不屈的艱難站起,整個過程竟然毫無半點反抗之力。

此事無疑銘刻在了驍勇的心中,此事也無疑能成為他心中的恐懼。

此刻晏鷹子出現,驍勇寒毛皆立的同時,也有一絲一縷的恐懼滋生。

且它仿佛山巔滾下的雪球,以驍勇對那次事情的無力憋屈為山上積雪,裹著滾著,急速壯大,急速的充斥他的心海腦海。

驍勇被它侵蝕侵擾,呼吸壓抑,神魂壓抑,身體則不受控制的欲要向後退上一步。

腳起腳離腳向後,身傾身斜身向後,向後……畏懼般的向後。

「可俺是驍勇,善戰驍勇!俺能傷能死,就是不能畏懼!」

「嘭!」

憑空響起了一聲驚雷!是驍勇腳收腳提腳邁出,向前一步的踏在了橋面上!

身穩身定身前傾,驍勇咧嘴露牙,咧然一笑:「反正這裡死不了,那就讓俺試試,與你這老頭差距到底有多大!」

驍勇拔刀吸氣,蹬地一躍,擰身斜斬,刀刃所向,是晏鷹子的脖子。

「拂!」

短刀斬中了晏鷹子,卻沒有斬到他,因為他一開始就不存在,甚至腳起身斜之類也不存在,一切的一切,不過一場幻境。

而今幻境已滅,驍勇的視線中出現了棘甲獸和五二七的身影,他們赫然已經走在了他的前頭。

「好傢夥!真厲害!」

驍勇趕緊追上去,可追上了,卻發現無論是棘甲獸還是五二七都走得步履艱難。

一個反觀,驍勇沒覺得有什麼阻礙,和尋常走路沒有多大差別。

「難不成……豹兄和五二七還沒能看破幻境?」

陣法中有幻陣,幻陣能制幻境,驍勇曾在萬卷閣的那等修真界的奇聞異事中看過些許描述,大致知曉幻境幻陣的意思,也知曉二者皆能破除。

但具體要怎麼破除,驍勇可就不知道了,他就沒有辦法幫助棘甲獸和五二七。

「不!誰說俺沒辦法了?」幻境如夢,痛能醒夢,驍勇走到棘甲獸身前,抬腿一腳,狠狠的踹它身上。

棘甲獸的鱗甲厚實又堅硬,驍勇一腳踹上去,能透進去給它造成痛楚的力道少之又少。

驍勇也不廢話,一腳不夠,多來幾腳。

某一刻,棘甲獸身軀猛震,終於脫離出來。

驍勇喘了口氣,搖頭道:「豹兄,早知踢著這麼費勁,俺就該給你一刀,想來是立竿見影。」

棘甲獸是脫離了,可心中還有餘悸,沒能聽懂這話,也沒去回應這話。

驍勇也不在意,走到五二七身旁,抬腿……沒忍踢出,是怕一腳下去,把他踹壞了。

「罷了,看你也不重,俺背你好了。」

五二七走得艱難,走得也就很慢,要是等他走完筆走龍蛇橋,天知要走多久!

五二七確實不重,驍勇把他背在背上,似若無物,丟給「豹兄,俺先走一步!」,還能健步如飛!

棘甲獸可不想輸,一聲大吼,趕緊追去。

橋那頭,被獨孤翼茗尋到並說服的擎落峰見此一幕,抱歉道:「獨孤兄,此人……非比尋常,我想了想,還是不願與他為敵。」

擎落峰也是走筆走龍蛇橋過的墨河,他便很清楚橋上幻境的可怕,就不想被驍勇見著他和獨孤翼茗有在橋頭旁埋伏,法術加身,身影一晃,遠遠離去。

獨孤翼茗對擎落峰的出爾反爾氣惱非常,可他更對驍勇只用一步就破開橋上幻境之事震驚不已。

轉念一想,獨孤翼茗眼中的貪婪更為濃郁:「或許……他正是借了那樣秘術才能有如此誇張的表現!」

貪婪濃了,獨孤翼茗卻沒被它遮蔽心智,知曉此刻再來埋伏也沒用,也法術加身的離去。

驍勇沒能發現他或者擎落峰的離去的背影,可眼看接近橋頭位置,他還是緩下了步子,同時提高了警惕。

棘甲獸與他一般,而不知何時脫離出來的五二七,發覺自己被驍勇背著,愣了呆了,反應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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